遠足

女兒學校最近有戶外教學活動,要去參觀一所博物館, 主要是記錄猶太人在集中營受害的文字及圖片, 由於主題比較嚴肅, 因此博物館的規則也比較嚴謹,女兒在出發的前一晚對我叨叨的說著, 要我幫著找衣服找包包, 一早出門前除了讓我幫她準備午餐外, 其他的隨身攜帶物品卻不許我碰,自己咕噥著收好放進隨身包裡, 然後就催著我趕緊上車準備出門.

到了學校放她下車後, 看到校門口停了一整排的黃色校車, 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小學時的「遠足」.當時我當然不會明白所謂的「戶外教學活動」,因為從來沒有過, 有的只是「遠足」.小時候的我多麼喜歡遠足,因為每一次的「遠足」代表的就是一次快樂與美麗的回憶, 出門即使沒有華服美食, 心情還是像藍藍的天, 藍藍的海一樣,儘管童年的歲月似射出去的箭, 早已隨著光陰之河流向無盡頭, 不過每次回想起來就好像做了一場藍藍的夢, 夢裡的甜蜜味道依然如兒時那般可口清晰.

小學時的遠足多數是「走」到目的地,然後休息,玩耍, 吃飯, 嬉戲, 最後回家,如此簡單的行程卻為如此簡單的我們製造了如此豐富美麗的一天.學校偶爾也有安排到遠方出遊, 但我們沒有校車, 所以每次都是租借公路局的巴士,一大早到學校, 看見校門口停了一整排的巴士,心情就好像裝了翅膀的小鳥, 急切切的等著飛向藍天,然後在清晨的陽光裡腑視世界,在那瞬間, 會禁不住產生一種錯覺以為眼下的世界是無比美麗的,而且美麗的世界會像蜿蜒的河流一樣不停的流著, 流著, 流向未知的那頭..........

我記得有一回遠足也是搭著公路局的巴士出遊, 一大早大家坐上車等著老師清點人數,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望向窗外, 遠遠的看見爸爸騎著腳踏車正準備到郵局上班, 爸爸看到我,停了車,走過來站在窗下和我閒聊兩句,接著從口袋裡掏了一些零錢給我, 讓我在出遊時零花, 然後揮揮手騎上車走了.我目送爸爸離去,直到爸爸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街角,眼光仍停在那裡, 呆呆的望著.那個年紀當然不會明白朱自清看到他父親背影的心情,爸爸去世後, 每次想到爸爸,畫面總是生活裡這些瑣碎事,爸爸穿著一身的綠衣裳和我說話, 帶我去車站坐車, 拈香拜拜, 手上提著一條新鮮的魚回家, 因為知道女兒放假回家了,在餐桌上靜靜地吃著飯, 嘴裡咀著飯菜, 嘴角卻藏著只有女兒才看得懂的笑意.......這些瑣碎,平凡,不足對外人道的零碎小事似鑲嵌在心坎裡時時刻刻守護著我的心情.在腦海裡奔跑的回憶裡,總是有一幅爸爸站在車窗下掏錢給我的畫面, 這個場景被我定格鎖在內心深處,像一幅美麗的畫,隨著時光流逝, 畫裡的色澤不僅沒有褪去,而是跟著年紀漸長, 越來越深刻清晰.

「遠足」那是多麼遙遠的記憶, 如果時光之河可以帶我回到小學遠足時的那一天,當我手裡接著爸爸遞過來的零錢時, 我一定不再只是望著爸爸漸漸離去的背影, 我要趕著下車, 下車後抱著爸爸, 然後輕輕的跟爸爸說一聲, 「爸爸, 謝謝您」.........

珍惜

我從小就是個「彆扭」的小孩, 不僅「彆扭」還「硬梆梆」,不懂什麼叫「撒嬌」, 也不會說一些「討喜」的話.小學時媽媽總是跟我生氣,因為爸爸曾經逗我開玩笑的跟我說我是他去山裡送信檢回來的小孩子, 所以每當媽媽跟我生氣或處罰我時, 我對爸爸說的這些話深信不疑,小小的心靈也曾經因為這些往事淺淺的受過傷,直到中學離家後, 才明白原來爸爸媽媽的「愛護」是小孩子心靈最原始的「渴望」,原來外面的世界是因為知道有家可以回才敢出去「闖蕩」.

記得小學一年級時,有一次學校運動會, 媽媽從田裡忙著農務後, 又急急忙忙的趕著給我, 大姊和大哥送午飯. 那天的天氣很熱, 很多家長早就幫他們的小孩子準備好便當, 水果,冰品帶到學校來,眼裡看著同學開心的吃著,餓著肚皮的我卻只能懊惱的坐在一旁為著晚到的媽媽生悶氣,後來看到趕著來的媽媽, 用簡陋的白色篷布袋裝著便當, 冰棒, 西瓜...滿身大汗的走到我旁邊, 遞給我午飯, 我卻拒絕拿著,然後媽媽問我哥哥,姊姊在那裡?她得趕緊幫他們送飯, 我卻鬧彆扭故意不說話, 媽媽無可奈何下只好自己提著篷布袋走了.

學校的運動會這不是唯一的一次, 但是卻是媽媽唯一的一次在運動會時幫我們送飯.媽媽不再幫我們送飯的理由我從來沒有問過媽媽, 不過我曾經想過也許是媽媽最疼愛的大哥已經從小學畢業,所以媽媽覺得無所謂了, 又或是媽媽因為我彆扭的個性很麻煩,所以懶得再做了,當然真正的原因可能是媽媽忙於家務與農務, 實在很難抽出時間, 然而不管真實的理由為何? 歲月走過了, 它不會再回頭, 在回憶的筆記本裡將永遠記載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我拒絕吃媽媽特意為我準備的午餐,這個歉意將被鎖在歲月的記憶裡, 尾隨著我的心, 每當女兒頂撞我時, 我就要為媽媽當時的心情,為自己當時的舉動掬一把淚.

這一段小時候的回憶, 不知大哥和大姊是否還記得?還是這是一段屬於彆扭的我的彆扭回憶. 因為女兒的個性有些像我小時候彆扭的模樣, 因此常常不自覺的就想起這段往事, 生命有時候很奇妙, 女兒現在站在我小時候的位置, 我站在媽媽當時的位置,然後所有模糊的心情頓時被擦拭的很乾淨, 我明白媽媽過去的心情,也明白女兒現在的心情, 被擦拭的心情像一面潔淨的鏡子, 上面清楚的刻劃著兩個字「珍惜」.

爾後, 離家的我慢慢弄明白父母親的愛與心情,現在的我不僅是媽媽的女兒, 也是媽媽的朋友, 常常在電話裡聽媽媽哆哆的說著生活裡的瑣碎事,聽她說生活裡的「好」與「不好」,聽她說如何想念在遠方的我們, 聽她說, 聽她說生活裡的一切一切.........

如果時光之河可以帶我回到小學時那次的運動會, 我想我不會再鬧彆扭的不說話, 我會牽起媽媽的手, 帶著媽媽到校園裡幫著找哥哥和姊姊, 然後我會把媽媽額頭上的每一滴汗珠,用玻璃罐子裝起來, 因為那每一滴汗珠都藏著媽媽無私的愛, 我會用心一輩子好好珍惜 .

後記:

我覺得媽媽的愛像一片藍天, 像一片花海, 像一片片無法形容的美, 我對媽媽的想念也像花海,藍天,也像那一片片無法形容的美, 媽媽您要快樂的, 開心的度過每一天平平淡淡的日子, 媽媽, 祝您,祝我, 也祝天下每一位媽媽「母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