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蝶,讓我照亮你的世界

近午的日光總是那麼盛氣凌人,滾燙的熱氣波灑下來,張狂放肆的模樣,彷彿只要在日頭下多待一會兒,那滿身的汗水會令人誤以為踩進了梅雨季節.可白粉蝶和黃粉蝶卻不畏日曬,舞著如扇的翅膀,紛紛飛向一旁的野花,牠們臉貼著花面,恣意的吸吮花心裡的甜,當夏風輕輕飄起,舞動的翅膀會隨著花身搖晃.小小的野花長在屋旁那塊空地上,白的白,紫的紫,黃的黃...即使沾染著塵土,那些絢麗的小小花蕊在艷陽下依舊泛著金光,閃閃發亮.

我揮著自製的,簡陋的捕蝶網,在後頭緊緊追趕,空地旁立著一株木麻黃,枝幹橫著生長,細細的針葉錯落的覆在枝節上,遠看似一把打開的傘.東海叔站在「樹傘下」,靜靜的抽著菸.當我飛快的跑過他身旁,他突然大喊,「你跑慢一點」.....,那聲量像爆開的「玉米花」,在我耳旁震了一下,我楞住,止步,回頭看著正望著我的東海叔,他輕聲的對我說,「跑快了要摔倒」...口氣平和,臉上沒有慍色,唯獨溫柔的眼神,柔和的像白色的「棉花糖」,「對望」的那一瞬間,我的心思被捲進那棉花糖裡,熟悉的他突然變得陌生,我沒有回話,扭頭看著遠飛的蝴蝶,飛遠了,遠遠的,遠遠的.彷彿飛到海角天邊..

東海叔是東文叔叔的三哥,原是家裡最會讀書的小孩,高中時,在學校偷偷抽菸被退學,回到家後,成了精神有問題的小孩.他從不靠近人,大家也淡淡的保持距離.在我的記憶裡,他就像那棵孤立的「木麻黃」,一個人走著,坐著,站著...一個人,一個人...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他種一些蕃薯葉,養幾盆花,讀著過期的報紙,看似蒼白的日子,他卻過得像一幅「水墨畫」,墨裡帶著幾筆「色彩」,掩蓋了「孤寂」,只有「歡喜」.

我記得這是我小學三年級的暑假,我追著蝴蝶,蝴蝶追著野花,吸著蜜的蝴蝶不飛,輕輕拍動的「羽翼」卻飛入東海叔溫柔的「眼底」,當那雙「翅膀」落在我的「眼眶」上,卻嵌在我的記憶裡,不曾褪去.那一年的夏天,我總是追著蝴蝶,蝴蝶是「蝴蝶」,蝴蝶是我追逐的「夢想」,蝴蝶是東海叔溫柔的「眼神」,蝴蝶也是我日後讀到莊周夢蝶裡的「自在怡然」,當我想念故鄉時,蝴蝶是童年的印記,無拘無束,無牽無掛...

記憶裡的那年夏天,野花總是無盡的開著,淡紫色的花是「一枝香」,當節氣走到「大暑」,媽媽會用一枝香煮一鍋青草茶,那是「盛夏」裡最清爽的「甜漿」.我也常在木麻黃的樹傘下看見東海叔,喊他時,他有時點頭,有時回我.當陽光穿過木麻黃的枝葉灑下來,我看見「蝴蝶」在東海叔的眼底振著翅膀,那雙「斑斕」的羽翼彷彿就要騰空飛起,飛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時東海叔還是「學生」,那時他的眼神還閃著「星光」,似天上的「銀河」那般「悠長」,那時他的心...他的心就像「白雲」那樣「柔軟」,不曾受傷....

回憶有時像「夏夜」裡的「螢火蟲」,那微微的光芒,會牽引著我走向美好的「往日時光」,我在微光中看見蝴蝶還是停在花瓣上,路旁的木麻黃依舊孤單,歲月裡的「前塵往事」,我以為我早已遺忘,回首,我看見他們依然住在我的心房.....

後記:

我總是想著要在心底安放一個記憶的寶盒,把歲月裡的每一段回憶,我想念的人,想念的事,想念的故事,故事裡的故人...全都仔細的收藏著,當日子偶爾飄著一些風雨,偶爾泛起一些波瀾,這些回憶會將歲月裡的小小坑洞補滿,那怕生活有時頓感迷茫,也無法抹去我記憶裡最美麗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