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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03 15:46:29瀏覽364|回應1|推薦21 | |
我愛哈莉(上) 杜開隨手記35 我愛哈莉。哈莉是一條大狼犬。 她死了半年以後,我才知道什麼叫愛。 哈莉是一條很長壽的犬,嗯,她活了……,足足有十八年了吧,換算成人類的年齡,大概是一百零八歲的老阿嬤吧? 可是她剛來的時候,只是一隻巴掌大的小黃犬,全身癩痢,眼角瞇著屎。她在一個飄雨的日子裡,吁噓嗷嗷的來到我家庭院前。 當時她吃什麼都吐,大概會是隻短命的流浪狗吧。 我爸爸到西藥房買了治香港腳的藥膏,塗了她全身。我沒看過那景象,想來應該是很好笑的樣子。後來我媽媽轉述給我聽時,我沒什麼感覺。這麼多年後想想,塗滿白色藥膏的犬,應該是很滑稽的樣貌。 我的天才老爸,還拿出一罐要賣上千元的祖傳胃藥,把硬得跟石頭一樣的黑藥丸,搗碎了,混在狗食裡餵她。 她竟然活了下來了,而且能吃能喝,忽忽幾日後,還是一隻漂亮的小狼犬。 我開始跟哈莉玩耍起來了。我訓練她坐下、握手、躺下,帶著她跳箱子,跑步。不過她是一隻超級膽小的狗,每次牽著她到大馬路上跑步,她看到什麼都怕,瑟縮著頸子,毫無一隻狼犬該有的凶悍。 我不是很常回家,但只要回到老家,我就只愛跟哈莉玩。她是一隻善良的狗,當我痛苦與寂寞時,她還是會喘著舌頭,淌著黏搭搭的口水,興奮的跑來我腳邊,猛的撲到我身上,熱情如火。 很多年前吧,我回老家去總是被駡。當時我學業與工作都遇到挫折,我老爸總是會罵我:「你不去送禮,怎麼會有前途?」「你應該這樣……」「你不應該那樣……」 那些話語像個痛苦的漩渦,把我整個人都捲住了,我越縮越小,幾乎快被捲入水槽的黑暗水孔裡消失掉。 我記得有一年,我還在讀國中的時候,我和爸爸一起坐火車去找爺爺。那是一個夏日艷陽高照的午後,陽光燦爛,火車上我看到有些年輕男女在嬉鬧,讓我身上的性荷爾蒙似乎也在鼓動著,很想加入她們。 我那時應該是想談戀愛吧,像每個青少年一樣。但我從來沒做過那蠢事,也許我像狗一樣,被命運拴在一個黑暗角落裡吧? 我爺爺住在一個很簡陋的小屋裡,屋裡陰沉沉的,沒有開燈,陽光也躲在屋外。他始終想等反攻大陸時,就要跳上船回他山東漂亮的大洋房。 那個陰暗的小屋裡,我爸爸低頭坐在一條長凳子上,沒有說話。我爺爺則扯著山東大嗓門,操著我聽不懂的外省口音在數落兒子。我二奶奶呢?似乎在門板後的廚房裡大聲敲著砧板切菜。而我爸爸的親娘則留在大陸,我從沒見過。 幾多年後想想,那天我爸爸應該是帶著我坐火車回老家去借錢的吧?那時候,我應該是要考高中聯考的時候,否則怎麼會在非假日時有空陪著爸爸去借錢呢? 但我只聽到一長串的「你應該……」「你不應該……」「你應該……」嘔,天吶,疲勞轟炸。我在屋角裡坐著,不知怎麼度過那個下午的。我只看到我爸的頭,跟後來的哈莉一樣,瑟縮著不動。 哈莉來我家時,我已經在讀研究所了,離那個夏日的午後,應該有十年了。時間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有時覺得日子很漫長難熬,可是回頭想想過往,又覺得歲月如梭,一下子就溜走了。 哈莉的成長也是這樣吧,不知不覺,她已經變成一條大狼犬,而且就是那個樣貌,始終不變。而我呢,始終在外頭遷移,漂流不定。 可是這是多年後回頭想想才是這樣的感覺。在現實社會過日子的時候,卻總覺得是一種被桎梏的感覺,好像被一條狗鍊子栓著,動彈不得,哪裡都去不了。 哈莉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受呢?所以她特別喜歡我? 我回家時總愛帶著哈莉去散步,而且我還會在門前愛撫她,從頭頂、耳朵、鼻頭、下巴、頸子、香肩、肚皮與手腳,一直玩弄著她,玩得她四腳朝天,在陽光下瞇著眼睛好享受。 我摸著她的時候,會看著她的眼睛。她有一雙褐色又晶亮的瞳子,很迷人。特別是她眼睛瞇起來被寵愛著的時候,那種神情真是讓人看了好享受。 我很疼哈莉的,也許,因為我自己也被命運拴著,也渴望被人疼愛著吧? 有一次,我撫摸著她,放空自己的腦袋,專注的想把某種意念傳遞到她腦海裡時,忽然在心裡感覺到她的腦波是某種灰白色的思維型態。 哈莉睜大了瞳孔,像有人終於能同她溝通、說話似的,衝動的猛跳上我眼鏡前,大聲哈著氣要舔我臉頰。 我一緊張害怕,拋開她就跑掉了。2006/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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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