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若隨筆(下)
杜開隨手記30
PS：記得要從(上）(中)開始讀喔
貼近生命，貼近心靈的深處，我們嗅得到生命花園裡的盎然生機。

經過了那麼多年，我才覺悟到，那個以無所得之心寫下月光曲的少年，已經在我心頭種下了一株無染的蓮花，然後開在這湖濱的花園裡。

「遠觀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猶在，人來鳥不驚。」

重新翻閱書櫥裡的《金剛經》，在疏解裡找到這樣的詩句。這不知道是哪一個禪師的悟道詩，但用來描繪我書桌窗前的景緻，真是太貼切不過了。

我已放棄去理解那修道者的境界，只知道在我窗前，有一畝池塘，沉睡在林蔭深處，唯有蟲聲唧唧，終日無歇。

在窗前遠遠的樹杪上，橫列著青翠的山；翻過那山，將是美麗的大漢溪從山腳邊流過，緩緩流入台北盆地。

如果閉上眼用想像的，在那往昔稱為大嵙崁溪的更遠彼端，是白雲依依的雪山山脈，崚骨分明的躺在藍天下，守護著溪水流向遙遠的盆地。

然而那些幻想都離這花園太遠了。這花園僅僅是躺在一個山坳中的半天然花園，一半是荒蕪的草，一半是人工栽植的美麗花園，一起構成了這一個和諧的窗景。

花開花落，人往人來，在物換星移的時空交錯中，這麼多年沒變的，是這屋前花園的美好感覺。此刻，它正在我窗前，用這些年成長起來的蓊鬱樹林，呼喚我那無染的心，從慘綠少年的往日回憶中走出來。

「每個人心裡一畝，一畝田；
每個人心裡一個，一個夢；
一顆呀一顆種子，是我心裡的一畝田。
用它來種什麼？用它來種什麼？
種桃種李種春風，開盡梨花春又來。
那是我心裡一畝，一畝田；
那是我心裡一個，不醒的夢。」

這是歌手齊豫唱過的老歌，也是我ㄧ個親密朋友，曾經最愛的一首歌。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以及那些個愛恨情仇、生離死別，似乎都逐漸隨著時間走遠了。開盡梨花春又來，只有這靜靜的花園，還陪伴著我，無聲無息的，以一個無諍三昧的姿態，在我窗前，悄悄訴說一個生滅之法。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千年前的那個詩人，看著路邊的野豌豆一天比一天的鮮嫩嬌柔，內心卻徬徨著，遲遲不敢回歸故鄉。

我已走過這樣的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徬徨於世俗的眼光，卻不敢去追尋心中嚮往的那畝依依楊柳。

那曾經是衝突的兩個世界，如今，在人生的洗鍊與歲月的淘洗過後，在我回歸湖濱故居的這些日子裡，一切，似乎都無關宏旨了。

我愛這花園，愛這週遭曾經發生過的人、事、物，不論記得或不記得的。

當我靜靜寫下這些隨筆時，我知道我已經找到我心裡的那畝夢田。它就靜靜躺在我窗前，一座湖濱的美麗花園。

麻雀會在樹梢歌唱，當天光亮的時候。

夜晚，屋頂上的月光會輕輕灑落，從花園、到陽台、到屋頂、到我的夢裡。

偶爾會有一兩顆星，在屋前的穹蒼間閃著。

我喜歡這裡，所以我寫下這一切，以無所得之心，如是我聞。2005/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