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庭一直睡覺，我沒吵他，讓他睡。早上十點起床，問他早餐要吃什麼？他說想吃稀飯，我說沒菜，只有肉鬆，他說沒關係，光喝米湯就好了。我將前一晚的剩飯加水，放在瓦斯爐上滾一下，然後將鍋子拿到餐桌上，盛了一碗放涼。

我們兩人在考慮要去哪裏看醫生？什麼時候去看？沒多久他又回去睡，就等他睡醒再說。

下次起來時，他繼續吃稀飯，我將前一天的紅糖薑地瓜湯熱一下，他直說好吃。他想去比較了解病情的爸爸朋友的診所看。我傳簡訊給他，請他喜宴完後打電話回來，由他帶去看，庭說要我帶，我甚為難，我不想去，開車走那裏會緊張。此事沒再談，他又回去睡，不了了之。

到了三點，和他聯絡上，說好由我將車子開到林森北路交給他。我要確定一下診所有沒開？這時才發現我很久以前抄的電話號碼好像不對，找了一陣子才在他桌邊的某處看到，果然換號碼了，搞了十多分鐘後才出發。路上又是單行道，又不能左轉的，到了林森北路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

我下了駕駛座，請他載我到捷運站，我直接搭捷運、轉公車回家。打了一下電腦，又到了該煮飯的時間了，事情沒做完，不想離開，心想今天煮簡單一點，可以晚一點開始煮。正在拖拉時，聽到開門的聲音，庭說：「我們回來了。」

「肚子好餓，有什麼可以吃呢？」看到他已經拿著一片土司在啃，我趕緊將電腦蓋上，去煮飯：「很快就可以吃飯了。」看到烤麵包機亮著燈，裏面有兩片土司在烤。

我邊煮邊想，他會不會罵我為什麼不煮好飯庭一回來就可以吃呢？想起上學期庭國三下學期不留校晚自習，放學後由他接回家吃飯、洗澡、唸書。有一天我晚點回家，七點時（平常開飯時間）還沒煮好，他開口大罵，好像我是多麼罪大惡極似的，我不想回話，一聲都沒吭，煮好時才晚了十分鐘，為了這事那樣罵人，不是神經病是什麼？

曾經我說明過：「我今天回來得晚一點。」

他一律語氣不善地答：「妳為什麼不早一點回來？」言下之意，我不可以有事，有事也不可以晚回來，我的事情都不是事情，你們的吃飯永遠排在我的事情前面。我知道這話說了也沒用，他不會聽進去的。若他在情緒中，等於按了他爆發的按鈕，接下來就是大吼大罵、發洩一番，他的心理健康了，我卻接收到惡劣的東西，要費很大的力氣去除（還有錢，花錢去做諮商）。

這幾年我明白了這樣的連鎖反應之後，總是避免去碰爆發的觸點，所以我不答話是讓事情很快過去最好的方法。事後也不會再拿出來講，一方面是無從講起，我也不想再說，就是說了，他不是不吭聲，就是一樣怪罪的話再說一遍，反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好吧！我等著有那麼一天開始，我永遠不煮飯給他及在他家的兒子吃了，我就在等那一天，從此以後不必再被他吼了。他有時候故意不吃我煮的飯，表示他不靠我吃飯，我沒煮他的份時，他又來吃了，事先問也問不出來，總說：「隨便，有就吃，沒有也沒關係。」「你要吃我就煮，不吃就不煮你的份，沒有隨便。」他才勉強說要。但總不能餐餐去問他，我只好放棄煮得剛剛好的期望，每次都煮他的份，愛吃不吃隨他去。如果小孩都不在家的話，我和他就各自煮簡單隨便自己吃的，我就不供餐了。

我有很多想跟他說的話都不能當面說，放在心裏很難過，非說不可，才想到另外準備一本簿子，將這些話記下來。不要以為是要跟他麼談心、說道理什麼的，是再簡單不過的生活瑣事，如：「我請你不要將我的洋裝丟進洗衣機裏，我要用手洗，你為什麼每次都要丟呢？」「請你煮稀飯時不要蓋蓋子，免得米湯溢出來，你每次都要蓋，事後也不將爐上的米湯擦乾淨，我洗起來很麻煩。」「請你蘿蔔一次買一條就好了，不要買三、五條的，免得冰太久吃不完。」之類的。

原來想到的是，哪天我突然走了（出了意外），他可能會看到，想起來（然後檢討他的不是，「想念」我的好處──做夢）。這幾天想到，還好，有做這些記錄，不然真的要分手時，他都說沒有啊！不記得了，他以為對我好幾天就等於這一輩子都對我很好，如果用說的真是說不清，而且當著一副「好人」的面，我如何唸他這些「罪狀」呢？況且都是些微不足道、卻影響生活和心情的瑣事哩！

‧我開冰箱拿菜時，如果菜滿滿的，耳中會響起：「菜都不煮，讓它爛掉，還要外面吃。」

「你菜買太多了。」是我的回答，後來連這句理由也不想說了。如果前一天剛好外面吃，就被他拿出來罵了。我們很少外面吃，都是有事趕不回來，有時候晚上七點多了，我們還在台北市內的街道上，他依然說：「回家煮。」我這兩年才會堅定地說：「外面吃。」

這兩年我火大了，平時要帶便當自己煮，假日時，承認自己懶得煮，想不起來要煮什麼，同時也要拖庭出去走一走，免得一直窩在電腦前面，才比較常在外面吃（最多一星期一次）。尤其已住校多年的琪回來時（之前芸也住外面），時間有限，大家要講話，剛好人都在台北等，約外面吃才能講講話，否則我忙著煮飯，她們一下子就走了。

‧結婚頭幾年，他每隔一陣子就會將冰箱裏的東西排一排，整理一下，一直說我：「你冰箱的空間都沒規劃。」然後按自己的意思擺好，事後我再按我的習慣排回去。被他罵了好久，有一天換了大冰箱，我才明白：「原來是冰箱太小了。」如何規劃起？

‧當他開冰箱看到剩菜時，就罵：「一碗一碗的剩菜為什麼要冰在冰箱裏？浪費空間。」

「我還沒拿出來吃，這兩天的菜很多。那麼倒掉好了。」

「可以吃的菜怎麼可以倒掉？」

「請問誰要吃呢？」他不語。

後來變成吃飯時他猛吃某一盤菜，說「沒人吃。」我答：「有人還沒吃。」變成晚來的人沒菜吃。

‧看到屋內某處有灰塵，「這麼髒，都是灰塵。」「這麼懶，沒人掃。」向著我說，奇怪，那塊地是「我」的嗎？

‧要寫字時，在電話邊或餐桌上找不到筆，會很用力地說：「連一支筆都沒有。」我心想：「你有在這裏放過筆嗎？如果沒有的話，這裏為什麼會有筆在呢？」──這些小東西都是我在打點的。

‧看到菜外面有超市的包裝：「超市那麼貴，憨人才去超市買。」──不去超市買要去哪裏買？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時間、有車、有順路去批發市場買啊？

‧我和朋友聚餐，「浪費錢。」

‧喝下午茶，「浪費錢，浪費時間，講些無聊話，沒必要。」

‧以前上班時，偶而提到工作很忙、很累，「妳隨便做一做就好，那麼認真做什麼？錢也不會比較多，也不會升官。」我從此就閉嘴，再也不說了。

‧「換到離校門口近一點的系館，這樣下班時比較快回到家。」氣得我說不出話來。

‧買幾支花插在瓶子裏，「花一下子就謝了，浪費錢。」

‧出去玩時，搶路、搶位子：「節省時間。」

‧庭比較小的時候，有一次要求：「我要去看電腦展。」他答應：「好。媽媽帶你去。」庭來告訴我，叫我帶他去。我正色對著他說：「我ＭＣ來，很不舒服，你答應他的，你自己帶他去。」他火了：「你每天都不舒服。」

‧想到之前為了生男孩，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懷孕了，檢查是男的，很放心又高興地等待他出生。早期害喜不舒服，有時候會跟他說一下，說了幾次，他十分不耐煩，怪我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有一次，我才想到：「因為你是孩子的爸爸我才跟你說，不然我要跟誰說？」從此以後他才閉嘴。

‧剛結婚時，偶而跟他說ＭＣ來不舒服，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只有妳ＭＣ來會不舒服，那麼麻煩。」

「很多人都會不舒服，你怎麼知道別人不會不舒服？」

「我姊姊她們就不會。」

「你姊姊怎麼會把這種事情告訴你？」

「會，她們什麼事都會告訴我。」

「就是她們不會不舒服，不表示所有女人就不會不舒服啊！」為了他姊姊沒有不舒服（他沒聽過），我又不可以提這件事了。

‧懷琪時，我很愛睡覺。那時候輪班，有時候下午兩點下班，回到家吃了三種水果，就去睡覺，睡到他下班回來。只聽到他說：「我都回來了，妳還在睡覺。」我那時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睡覺跟你回來有什麼關係？我只是「還在」睡覺、賴一下床而已，並不會擔誤到你吃晚飯的時間，還是會起來煮的，有什麼問題呢？直到很多年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的意思是：「本大爺回來了，還不快來迎接？自己還在那裏睡覺，可惡啊！可惡！（有失太太的職守）」

到了九個月快生時，有天他和他爸不知怎麼談到我愛睡覺的事情，他爸說：「你媽以前也是這樣，懷孕時特別愛睡覺。」他聽完後，馬上到廚房來跟我說：「以後妳可以睡了。」我氣得（又好笑得）說不出話來。──妳媽曾經有過的事情你才會承認是真的，但那時都快生了，已經不很愛睡了，這時候才「允許」我睡，有什麼用呢？就跟他姊姊ＭＣ來時不會不舒服，我的不舒服就是隨便亂叫的一樣，為什麼有人會這樣呢？我很不明白。

‧有一陣子請人打掃，一星期來一次，讓家裏乾淨一點，省我很多的力氣和時間──「該妳自己做的事情請人家做。」，每隔一陣子就罵一次，我聽不懂什麼叫做「該妳自己做的事情」心想我花錢花精力交待她怎麼做，讓家裏乾淨舒服一點，你不但不感激還一直罵，後來就不請了，我也不太掃。後來我才明白，乾不乾淨對他而言沒差多少，尤其「該太太做」時。

‧「妳牙齒不好。」只要有機會就提，「喜歡吃軟的。」

‧出錢請別人吃飯，「為什麼要我請？」；別人出錢，「真不好意思。」

‧小房子出租前，最後去整理一下，我將床舖、地面清理乾淨，他一直在旁邊有別的意見，我聽不懂，最後聽到他罵：「讓他們自己去擦就好了。」

‧「送禮、抽獎都是騙人的。」

‧最近庭做兩個牙套，要兩萬多元，我沒告訴他，自己出錢了事。沒打算告訴他，耳中就響起：「妳就這樣讓他做？真的需要做嗎？不問問別人、比價、討價還價一番？妳錢多啊？」

‧我在超市看到罐子上標著：「５０歲以上喝的奶粉」，耳中響起：「只要寫上這樣的字就會有人買。」「你們這些人ＸＸＸ」「笨蛋。」

他同學的工廠曾經將電腦標籤上「２８６」的字擦掉，改寫上「３８６」，銷到大陸去。言下之意在我聽來是覺得他同學很聰明。是不是看過這種情形，所以不相信標示？認定標示都是隨便寫寫的。像最近很流行的「有機」、「無色素」、「無香精」、「無防腐劑」……，我不律不敢在他面前提。

‧提到記者、電視製作人之類的行業，「沒用。」──沒用的話，你會有報紙、新聞、電視節目可看嗎？我現在要從事的正是「沒用」的寫「小說」的行列。

‧回家時經過路口，就唸一遍：「車子亂停。」──如果他家沒車庫的話，他停得比人家還亂。沒車庫的人不停路邊要停哪裏？還是不能開車呢？我每次都聽到這一句，都被制約住了，他不在旁邊時，也會想到這句話。（這兩、三年幾乎很少搭他開的車）

‧說起積極參予社區工作、社會活動的人，懷疑人家有利可圖，否則是笨蛋一個，何必那麼努力？

‧自己參予一段時間後，「對我自己的生意又沒幫助，管他的。」

其他的想不起來，忘了，真是恭喜我自己啊！忘了是好事，否則老是想起他說的不好聽的話，許多想法都偏差了。（其實舉出來的例子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