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跟五嬸婆離開我們20年了…

阮阿公排行老二，在我懂事以後阿嬤一直都是這個家族裡頭輩份最高的長者。在阮阿嬤的同姒仔（妯娌）裡頭，就屬阿嬤跟五嬸婆她們兩個的感情最好。

五嬸婆是五叔公的續絃，跟阿嬤兩個人相差18歲。當阿嬤那一輩的人日漸凋零到只剩下阿嬤與五嬸婆時，這兩個老人家就成了我們家族的寶。而我從小就常常看到五嬸婆會過來串門子，找阿嬤聊天，妯娌之間好像永遠也有有聊不完的話題。阿嬤可以一邊用藺草手工編織著草帽，一邊陪著五嬸婆破逗（開講、聊天之意），就這樣在東家長、西家短的話題中打發掉一些時間。

記得兩個老人家是在同一年的年底兩、三個月內相繼往生的，之後母親就曾跟我提起關於她們兩個的往事：『恁阿嬤呷五嬸婆…』我知道母親正在跟我敘述這兩個嫁入同一家門老人家的年輕往事。五個媳婦之間偏就她們兩個感情最好；母親會特別跟我強調這一點。當五嬸婆剛嫁過來時，阿嬤是怎樣的照顧這一位當續絃的年輕弟媳。

跟一般大家認知的妯娌有很大的不同，她們兩個據說從很久以前就很聊得來，感情好到簡直成了姊妹淘。五嬸婆在我的認知裡頭本就是一個客俗（容易親近）的人，不管老少與人相處都極其融洽。阿嬤對我的好就好像是把阿公對我的愛繼續延伸下去般，從我虛歲四歲阿公走了之後，阿嬤就成了我心裡那位最慈祥的長者。28年後家族開枝散葉，阿嬤早已成了五代同堂大家庭的長者，並在高壽90之後才離開我們。

匆匆地二十年過去了，我還記得阿嬤剛走的時候晚輩們的悲戚心情，但我更難忘懷五嬸婆是如何哭倒在阿嬤靈前。尤其是五嬸婆一直嘟囔的那句話：『阿嫂！妳麥放我孤單一個人，你要耶記咧趕緊倒轉來呷我攜走嘿！』那年五嬸婆也只不過72歲而已，平常身形腰雖然有點彎，但走起路來還算是十分的敏捷、健朗。

其實，阿嬤跟五嬸婆兩個老人家那一年身體都還算不錯，尤其是五嬸婆平常不是穿隻脫鞋就是打赤腳在街仿鄰居間逛來閒去。誰會料想到在阿嬤走後不久她也選擇離開我們，或許比起人世間的子孫們，她更放不下她跟阿嬤間的那段妯娌情吧！

他們走的那一年暑假，我回彰化師大參與「四十學分班」進修，想說剛好可以趁機回老家陪陪阿嬤跟父、母親。有一回五嬸婆正巧過來我家，遠遠地看到我捧著書在屋簷下看書，大老遠的就喊著我的名字。我還記得她是這樣半開玩笑跟我說：
『韋駝啊！你咧看蝦咪米件？』
『我咧讀冊啦！』
『阿孫耶啊！你嘟咧嚨做老師啊！擱咧讀蝦咪冊啊？』
『啊嘟讀心願耶啦！』
『喔！呷嘎老啊擱价愛讀測喔！』
『嘿啊～』我笑笑回答。

誰知道這會是我這一輩子最後一次跟五嬸婆這般自在的對話？那些年阿嬤已經好久沒再用藺草編織草帽了，這一年暑假，女兒還不到一歲半，在大埕抱著一顆籃球在玩，阿嬤叫女兒過去給她抱抱，於是我順手拿起相機幫她們祖孫拍照。沒想到我幫她們拍的照片，竟成了阿嬤這輩子活著時所拍的最後一張照片。

在不捨的送走阿嬤過後不久，我接到家裡的電話：『恁五嬸婆走了…』正如同母親跟我說的一樣：『恁阿嬤來帶五嬸婆逗陣走囉！』就在過年前短短兩、三個月之內，阿嬤她們那一輩的人都走光了，五嬸婆不用擔心她會孤單一個人守護這個家族，因為她們可以在西天快樂的繼續當同姒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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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阿公跟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