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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10 11:17:56瀏覽282|回應0|推薦3 | |
妻子
我和这个男人走在了大街上。 太阳并不象冲进六楼卧室时那么猛烈,暖暖和和的,是那种标准的冬季太阳,象条膨松得失去了重量的羽绒被。被这样的太阳拥着,心里禁不住地暖起来,刺入骨髓的凄凉一丝都寻不着。我尽量克制心里的活泼,与这个男人一同严肃地走着,去二站地外的区政府离婚。 那里管结婚、离婚、计划生育、死亡登记等等。一切生老病死的事,往那里去一趟便算是人生里程碑了。我们这种平民百姓一生也去不了几次。离婚只能算是额外地多与政府机关打了次交道,不知是否还能在档案中多半页一页,或只是一行? 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我就这么不无调侃地想着我的离婚。反省一下,便觉得自己似乎不是个多情的女人,也不那么脆弱。三十以前还习惯扮演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三十以后便有点懒惰起来。一来是觉悟了,不想再仅仅为了男人的感观而活着;二来也是知道越来越少人来注意你的受伤与否。……人的觉悟需要沉思,如静坐、面壁等。这种独自视察自身的形为,在男人那里往往是自觉、主动的,而在女人这边却大都是被动的。所以,被男人(包括群体和个体)冷淡甚或遗弃的女人自觉的程度便高些,三十岁一过女人就开始有了成熟的"机会",我想女人的成熟期应定在三十。…… 漫无边际地想着,我们已走出住宅区,行进在N市的主干线上了。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快到了。我又想起身边的这个男人。 身边的男人几乎可以算是英俊、潇洒的,还透着一种脱俗不凡的样子。不时有女人向我们飘上几眼,我很清楚她们的感觉。十多年前,我看他的感觉也和她们一样,当然比她们更强烈多了。作为一个男人,杨石给女人的印象就是超凡脱俗,这可太让女人想入非非了。旦凡是个女人都想着或想过男人,一个爱做梦的女人所想的男人便该是个超凡脱俗的男人。这是一种最高的境界,不管在生活中她对男人的取舍是否以此为标准,但当她遇见这么一个时,都不免会眼睛一亮。
我遇见杨石的时候,眼睛就和别的女人一样亮了一亮,而我当时是个除了梦一无所有的少女,眼睛便又亮了第二第三下。于是,我就成了他的新娘。然后他用十年时间让我对男人有了个正确的认识。 现在,我想奉劝天下所有自命清高的少女们,你可以欣赏男人的智慧、男人的力量、甚至是男人的狡诈与欲望,但你别去期待那根本不存在的“超凡脱俗”。得到这么个认识,并不是缘于他的晚上不刷牙;也不是因为他响亮的饱嗝;甚至不是因为他包罗万象的性欲,而仅仅是因为他(他们)的粗糙。有时,我觉得他们像是没有进化好的人;简单地说,就是他们简化了一切灵魂中的东西——关于爱,关于性,关于某些必须坚持立场的感觉——而把自己更多地交付于动物的本能。这使我无法理解他们何以创造思想?无法理解他们在书写或演讲如此微妙的人类精神同时,在真实生活中竟如此粗糙?!如此以欲望简化一切。他们创造出这么庞大、精微、环环相扣又妙不可言的所谓文化、思想,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做为男人们自己的游戏、玩具?还是为了管理人类的另一半?在这几个世纪的游戏中,女人们自觉自愿地,争先恐后地充当男人的玩具,并不断完善自己,改进自己玩具的功能。即使如我这般有点自知的女人,也因唯恐寂寞而努力学习,修善自己成个玩偶。环顾左右,又有多少真正的男人去做文化的奴隶?…… 气愤愤地想着这么重大的问题,归根到底无非是我的婚床上睡了另一个女人。不是吗? 用男人的逻辑来简化一下,男人和女人的根本关系就是性,一切问题也都是性。从性的角度看,我并没有必要和他离婚,但也没有必要就此停止这已经开始了的离婚。 一切事情的发展就像一副多米诺骨牌,只在一眨眼的功夫结果便出来了。并且不等你看清楚,这"结果"又跑出去好远。 我们已经到了第二个十字路口,右捌再右捌(我喜欢这种顺时针的路线行程),我们到了区政府大院。大门两边足足挂了十多块牌子,长条的,大小一致,又都是白底黑字,连成了一篇小文章。一进大门,迎面便是一幢新修的大楼,有四、五层,贴着乳白的小瓷片,中间一块块排列着茶色的玻璃窗,就象人戴了副墨镜似地神密、深沉了许多。窗的上沿有的还置了蓝白相间的遮阳罩,中间层面甚至挂着不少空调装置,更透出些高档来。 我和杨不禁疑惑这清水衙门的区委怎么一夜间骤富了?这份怀疑让我们暂时忘记了目前的敌对关系,甚而交换了个盟友的眼色。正想议论些什么,却看见大楼门口的左边是区委的诸多牌子,右边是一块镀金的"××房地产公司"的招牌。看来他们是搞活了。这样的搞活是比在老百姓身上刮油强多了。 没有了共同的敌人,我们重又把人民内部矛盾捡起来,扩张开。我感到刚才那种毫无原则性的同盟实在荒唐。若当官的都大肆贪污;若社会上治安混乱;若物价飞涨、行则受骗、若有足够让我们共同愤怒的事发生和存在,难道我们就可以言归于好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目前的意识形态中,丈夫和另一个异性做爱,这绝对是头等大事。虽然从很多角度上分析,它都不具备成为头等大事的资格,但事实上我们能熟视无睹许许多多不可尽数、无法估量的罪恶,甚至能忍受各种各样来自四面八方对我们肉体和精神的侵害,但却不能忍受丈夫与别人做爱。或者说是觉得不该忍受。 我不是不知道那是个极简单、极物质的过程,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如果我不去想它。)但我还是必须去重视这件事。如果放弃了对性的捍卫,那么一个如我这般平平凡凡,上班领饷回家做饭的女人又能捍卫些什么呢?又有能力又有资格捍卫些什么呢?目前为止,我唯一拥有的并且是别人所无法替代的资格就是:"我是杨石的妻子"。
走进后面那幢破旧的二层砖楼时,离婚的决定又变得十分坚定了。那不是取舍一个男人的问题,而是分清一个是非;证明一种权力、一份资格的存在。虽然我唯一能表现这份权力的方式就是主动地取消这种资格,放弃这份权力,但我仍然需要得一个说法。想起同样是为了有个说法的秋菊,心里就有了点她的感觉,举手投足间就少了些"优雅"。 楼板在脚下咯咯吱吱地响着,我们上了二楼,右边顶头那间就是我们要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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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