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6/12/05 08:54:20瀏覽243|回應1|推薦6 | |
妻子 俯下身子看见丈夫的时候,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虽然刚才离得远一些时似乎与他对视过,但确实没用目光交流过一二句实质的内容,便不太能肯定。再想想就更模糊了。人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是闭着眼睛的,但我们认识并记住的通常都是睁着眼睛的那个,其实也就只能算是认识了半个人。 闭着眼睛的丈夫让我有点陌生,而下面要进行的内容是不便在陌生人中进行的。我不知所措地悬着我的上半身,像个猎人端着枪,等着那两颗不知躲藏在何处的眼珠。 嘀嗒走着的时光见我用不上它,便就地一坐,暂停了。我想起那个电话。
电话是女友韩冰打来的。是长途。我那时正坐在一间标准房里,同室的另一个女人跳舞去了。我们这次受到极好的待遇,住进了标准间。虽然只是个招待所里的标准间,但也是竭力模仿着宾馆的样子。同样有墙纸,卫生间也贴了瓷砖,两张沙发床虽过于柔软,也算是铺得有板有眼。我已洗了澡,只是还末和这屋子充分融合。这有板有眼的屋子,让人有些被推拒的感觉。我不由地想到丈夫对我念那"打破一个你,打破一个我……"。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我的人缘是极好的,也一惯是单位里女同志的典范,从不缺乏“温柔、热情”的赞溢,怎么可能和这屋子一样呢?再说这屋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配住,就像那个男人不配娶我一样。 说起这个男人不配娶我,这只是一件事实,而不是我想的。 你说我想没过我丈夫配不上我?我告诉你,我没想过!肯定没想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扫帚抱着走。我是个认命的女人,或者说我是个极愿意向着“女人”的方向自我完善的女人。我从不拿自己和他比较,我只是单方面地完成一个做妻子的过程,尽可能地尽善尽美。至于这个原本是作家的丈夫究竟是几品的男人,我只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用眼睛,不是用心。由此我相信:文字——那些称为艺术的文字决不是某个人写出来的,而是神通过某个人来表现的。并通常是利用那些对他不敬的人,有时甚至是些少了几窍的废人。这恐怕是伟大的神想物尽其用,而不舍得占用那些能人的缘故吧。 对了!再说那个电话吧。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好发现了屋角几处卷起的墙纸边,心里遗憾着却又踏实了许多,便愉快、舒坦地往床头一靠拿起电话。电话那端的声音及所说的内容都于我舒适的坐姿及不相称,但我还是保持着这种坐姿及相适应的语调。 韩冰义愤填膺地诉说着我丈夫的滔天罪行。以前她就多次对我说过这个男人的种种可疑之迹,及外面的风言风语。我总是不置一词。起初是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出去贪腥,为他算算似乎不值。放着我这么个女人不顾,去拣那些破烂玩意?后来见韩冰那急切的样子,便有些厌恶起来,倒不象是我的男人偷人,反像是她的男人如何如何。就像是一种专利被人占了,或是原本我的角色被她抢着演了,我就成了个没角色的人。每次都是她愤愤不平地说,我心平气和地听。我的态度显然也激怒了她,久而久之,我俩一遇上便是如此。那个男人变得格外重要,又格外可以忽略了。她就是要我相信一件事,我就是不信,或说是不去考虑。而这件事呢?就是关于我的丈夫在外面偷人,且据说不止一个。 韩冰在电话挂断前愤愤地嚷了一句:"我是想让你清醒清醒,我是为你好!不信你就回来看!他们就在你的床上。懂吗?!你的床!傻子。" 但凡有人大吼着为别人好时,总说是要让人清醒清醒。唤醒这唤醒那的,根本就不管被唤醒者的意愿,也不问谁授了你这份权力。再说,醒了就好吗?莫名其妙!
同室的女人跳舞回来了。 她是个四十岁的女人,想必有丈夫。她仍很兴奋,满身汗臭地充满了活力。她一边在卫生间里冲澡,一边大声地告诉我舞会的情况,而我正在收拾行李。 "怎么?要回去呵?"她穿着自制的花布平脚内裤出来,一边擦着头上的水一边问我。 我向她笑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她就按她的心思理解着,并对我说:"没事!我帮你顶着。哈,小夫妻就是小夫妻,想老公了吧?走吧!走吧!"她本来是来协助我工作的,现在却摆出一副领导的宽容样子。哼!帮我顶着?有什么好顶的?这几天设备都已经安装完毕,本来就没事,只剩下庆功设宴,我这一走倒是让她多拿了一份礼。 "谢谢你!你就辛苦了。我直接回去上班。"我的口气还是充满了感恩戴德的意味,真无聊。 "没事!没事!多玩几天。等我回来了,我们再一起上班。"她一副仗义的样子,我心里却无动于衷。 现在,我是活得越来越无动于衷了。我这么急急忙忙地回去,似乎是在希望着点什么。我的生活需要有些改变,我不能让所有的契机都白白浪费了。
火车悄无声息地在黑暗里滑行,出乎意料地快。我越来越贴进N市,但我却在问自己是否真的需要些改变?高速的生命已经有着太大的惯性。改变,不改变,都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偏离轨道,我不知将被抛向哪里?
出了火车站,天几乎末亮。我在车站广场的一个馄饨摊吃起来。平时我是绝不肯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吃东西的,现在做这么个举动像是在与他告别。他有此爱好,总拖我去吃这些摊上的东西。我一般就坐着等他,很文雅很有耐主。他却总是吃了一半就不高兴地起身走,还怪我败了他的兴。今天我吃得很慢,惭惭地竟吃得很香。天不太亮,隐了座椅上的污垢,馄饨的鲜味就出来了。我吃完一碗后,天仍没全亮。我又吃了一碗,天还是没亮透。但我不便再吃,付钱后就慢吞吞地往公共汽车站走。一上车,就到了我们家的楼下。 上楼梯的时候,我突然有种作贼的感觉,生怕哪扇门突然打开。 楼梯在一对对门的中间盘旋上升,门前大都放着一二袋拉圾。透明的塑料袋把这家的私生活暴露无遗,使你准确地了解他们肠胃里的东西,及月经是否来潮,甚至想到性生活什么地。 我忽忽忙忙地往楼上跑,一直跑到六楼。我们家门口空无一物。关着的门就比任何一家的更严密厚实了,增添了许多神密甚至恐怖。我突然想到那些拉圾袋是很具有亲和力的,就像伸出来的一只只手,手上有着记录一生的手纹。毫无保留。 我在门前整整呆了一刻钟,似乎是为了给里面的人一些准备的时间,然后进去。带着一种毫无道理的歉意,轻轻打开门又反手关上。 我一直走过去,就面对了闭着眼睛的丈夫。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