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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不老
2010/05/12 17:27:04瀏覽3504|回應47|推薦386
情人不老

在上海最貴的淮海中路上的一棟豪宅裏面,住了一位近八十歲孤獨的老婦人,她身邊有二個傭人,五個兒子輪流會來探望她,她是我的姑媽。我們平日要通電話都很難,因為,她所有的小孩都不准她跟其他的“窮親戚朋友”來往,只要她是一個人,她就很安全,孩子們都以愛為名,覺得她適合封閉的生活,就某個意義上,也是封鎖住了她可能外流的愛。

年輕時候的姑媽,曾經活躍過,美麗的她在一七歲那年就被星探發現,她也偷偷地去參加訓練,後來上了當期的明星畫報,但是那時候,“戲子”是個不光明的行業,所以她的父母在得知後,立刻阻斷了她的星夢。但她的花樣美貌已經馳名遠近,後來就有許多的豪門公子來探詢,甚至驚動了上海灘一些盛名的白相人,姑媽就這樣,被簇擁著不知不覺過起了自己也還懵懂又似乎有趣的交際生活。

那麼多年前的一個晚上,她受邀去“百樂門”舞廳跳舞,在她走進舞廳的衣帽間,就那一刹那,毫無預料也無法避免地;她的目光被衣帽間裏面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服務生吸引住了,當她脫下昂貴的皮裘交到那男人的手裏時,居然有種神秘的難堪與不忍流過她的內心,對這樣的感覺,她是不熟悉的,她開始奇異地挑剔起自己,覺得自己一身的貴氣打扮和排場,宣誓了她和他之間階級的對立,而這清俊文雅但看起來仍然有些營養不良的男人的那雙白手套,更像包裹著一個卑微的身世。他似乎也看了她一眼,或也追尋著她的身影,但,他們都在找一種不需要再見到對方的罪受,一直到許多的時日後,才明白那是他們已經一見鍾情。

這兩人也曾經不顧一切,激烈地頑抗來自外界的壓力,然戰爭,內亂的接踵,家道的中落,迫使身為老大的姑媽必須去依傍能夠帶領家人脫離險境的一個能人,那人後來成了我的姑父,我姑父靠屯糧致富,對我姑媽就是一路窮追不捨,我跟他不熟,最記得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曾到過他的家,他的家裏面有個很新奇的魚池,在其中養了許多的“鱉”,我姑父的父親,每天都要傭人殺只鱉來進補,好支撐他旺盛的性能力,不管到最後,他死于七孔流血,這樣的父傳子的一脈教誨已過到了我姑父的身上,雖然姑媽在他的庇護下,一家人後來順利地逃到了臺灣,但卻也逃不了先生那父權加大男人觀念下近乎強暴式的淫威;就一連生了五個小孩,在最後一次痛苦的略帶難產的過程中,她開始慎重地考慮自己的處境以及自己的人生。

一個已服膺傳統的女人,要再擺脫舊有的束縛是非常難的,日子於是拖死狗般地過下去,她後來就在朦朧的;說不出的一種期待中,想辦法學我姑父一樣“囤積”她的財富,她知道,也學會,如果有了錢,她就也可能在某個時候發揮她的力量。

那個時刻終於在小孩長大後得以成全,當我姑夫面臨到一次被倒帳的危機,整個家族企業岌岌可危時,她拿出了她的積蓄,也換回了自由之身。

四十多年了,姑媽幾乎身無分文地又來到上海,找尋那個始終長在她心裏;也長在她眼裏的男人,幾經周折,她找到了他。

我曾到過上海,見過這個男人,對照姑媽手裏的照片,我是根本無法追溯到這會是同樣一個人,但,姑媽凝視著照片,口氣很堅定甚至很平常地說:“就是他,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認出來了,是,就是這個人,一點也沒有改變。”

一點也沒有改變?……我慢慢知道了他的際遇,那也是我們這一代不能理解的際遇,他在姑媽離去後,自願下放到靠近西伯利亞一處簡直不適合人類生存的不毛之地,在天寒地凍裏,在有一頓沒一頓的饑餓裏,他還是經常性地給姑媽寫信,雖然知道這都是無法投遞的信,但他就是靠著這些微的溫度活了下來。後來他遇見了一個女知青,上級希望他們結婚,他原先拒絕了,但女知青多次求他,說結婚對他們都好,這樣黨才會扶持他們。他答應了。那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期間,有天他的老婆回家後,突然跟他說:“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先生,因為你心裏根本沒有黨……我會想辦法鬥垮你。”他终究明白,一切躲不過她的眼。這天起,他的惡夢沒有斷過,幾乎天天都在做死裏逃生……

最慘的一次,他潛逃到個山洞中,靠喝雨水;生吞剛出生的小老鼠維持體力……

姑媽再遇著他之際,他已經渾身染了重大惡病,雖然回到了上海,卻只能窩在配給的一間小到無法想像的小屋裏面,已孑然一身。

為了治好他的頑疾,姑媽不得不回頭再去求助小孩,孩子們這時生意漸漸做大,但卻也個個繼承了父親的性格以及作風,母親的求去,對他們來說,已屬背德,得知她居然還為了一個野男人如此,更不可原諒,他們答應了出錢,但是有條件地永遠不准母親再和對方往來……

姑媽的傭人一次悄悄告訴我;行動已略不便的老太太每天都會在晚上固定的一個時刻,打開窗戶,面向星空許久……有時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就這時刻,誰都不敢驚動她,就算有小孩來到,似乎也被這樣的情景懾住,他們好像有些明白,也好像不太明白,但這應該是姑媽唯一嚴厲的堅持;任何人都不能破壞的最後堅持。

我大概瞭解,那個“沒有改變”的男人,也一樣是在同時,和姑媽同步做著同樣的事情,他們一起仰望夜晚的星空;無聲地交換著心聲。

我不禁想到;“傳奇”是因為那永遠驛動不止的心,還是無法停息的愛情,是難以細細加以分辨的,當內心深處的聲音強烈到不可思議,“有人遵從內心的聲音下去,他們不是發瘋,就是成為傳奇”。

我認為,不管時間是否晚到了些,或者根本没有時間的制约,姑媽已經成為她自己的傳奇。

或許你說她發瘋,她也不會介意。

谨以此文献给这段时间一直在背后默默以行动支持我的人,谢谢您!



年轻时候的姑妈和周璇非常神似

 

( 創作另類創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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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sherrytzyyin&aid=4026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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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納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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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永存
2010/05/13 22:40

閱完此篇文章,心中悸動不已,讓我想起以前在台北爬山時,我們『蝸牛隊』的隊友顧先生‧上海人‧戰亂時,隻身來台,任職進出口貿易公司‧為了對新婚妻子的愛,在台灣等了一輩子‧當時懷孕的妻子也在彼岸守了一輩子‧待兩岸通後,顧先生從未謀面的兒子已四十歲‧顧先生也成了祖父‧我離台前,顧先生邀請蝸牛隊在其木柵新居聚餐,向我們介紹大嫂‧牽著她的手,深情的望著滿臉風霜,老態龍鍾的她,對我們說:我終於等到了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4 15:00 回覆:

我真的能体会在坚定中内心能量的时时刻刻充满。

靠此能量,时间和时空都无法分离彼此,虽然很多人都

以为(因为放弃比较容易),也不看好,人可以如此

地受耐,但,你亲眼看到了。

非常祝福他们。还有您的“蝸牛隊”。

当蝸牛真好:)


Sir Norton 魯賓遜,救命!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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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的重, 玩笑的輕
2010/05/13 21:56
她一舉手一投足, 就點成了 dramatic 的奇情和殘夢。邪雲狂捲的時代, 大海的西東, 周遭不馴的人人, 終究統統不敵她的性格。與其說是時代和環境控制了她, 不如看是她的不知自己、不解別人, 恰巧有時代動亂來推托不安、掩飾不明。 猜她懂事以來, 即一身是戲, 戲裡真格, 戲外迷糊, 不是人生壓垮她, 是她壓垮人生。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4 16:00 回覆:

Sir Norton,总有一番新气象,呵,在高来高去中,练就一身好本领,,得你的言,都是稀世珍宝,如此了解透析女人?我不反对您的高见,戏梦人生,您或有独到的奇观视野。

性烈女子,其 dramatic本是自身的命定,但,是不是可以放过她?放过她的“不知自己,不解别人”?戏是她的最爱,我们那有资格剥夺?放过她的“不安,不明”,也恰是如此的不安不明,使得她愚蠢地自寻长路,难道这般的漫长孤独,还换不到一些些真的东西?

是否压垮人生,何妨由她自由心证?奇情残梦,何妨由她自行品味?

多谢来访。


循致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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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3 15:40

宿命嗜血..埋在陰靈,讓人屈服..

妳背逆嗎..還是迎向..

情人不老.. 心已斷痕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4 16:08 回覆:

宿命论再起,有些无奈的疲倦。

问题总有俩难,怎么做都不是?!

心已断痕,那痕,也说不定才是活过的印记。

多谢来访。


茱莉雅..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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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動人
2010/05/13 10:53
現在終於明白妳小說吸引人的地方, (不論是否虛構並不重要, 對我來說) 從人性面, 細微又深入的, 來描述故事, 非常動人.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3 17:45 回覆:

噢,你跟我一样,我也不太在乎虚构(就算真实的故事,或多或少都

需要一些虚构的部分吧)因为,不比照相,有些东西,毕竟得稍加点

其戏剧性的元素,只要不太离谱,不脱离人性,应该都还好。

感谢您的赏光。


大海(穿新衣)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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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開
2010/05/13 10:18
"茉莉花開"影片描寫三代的女人故事.
第一代的女人, 很像妳姑媽的經歷.
章子怡在戲裡, 一人飾演三角.
附影片網站如下:
http://tv.sohu.com/20090223/n262416558.shtml
值得一看喔!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3 17:37 回覆:
多谢提供,值得一看!

中州楚佩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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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不是虛構故事啊?
2010/05/13 10:11
我看本篇是在創作一欄里,所以就認為這是一個小說了。上次發言基本上是站在文學評論的角度說的。

不知道您所說我最沒有提到的部份是哪裡?是“姑媽”那一支劇情么?那一部份我沒有意見,文章的主幹也基本讀懂,所以才沒有多寫。

我的本意是,“姑媽”的傳奇是兩個人共同擁有的傳奇。當然故事的取景角度不同,有所側重是沒錯的。但若是能寫出兩個人在同一個時代不同的環境中各自的掙扎,這篇故事不是顯得更有史詩的味道么。所以我才有上述留言。

當然,文革中種種不幸實在是很多,我沒有為那些悲劇開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些悲劇還是有脈絡可循的,並不能說是憑空冒出來。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3 17:36 回覆:

我写东西不太分是不是虚构,呵呵,有材料就写,所以,别见怪噢。

感激您为我的文章著想,希望它有更完整的呈现。

您的用心真是很好。等我比较有体力时候,

我或许会写得再细点。

多谢。



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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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5/13 09:52
讀完這個故事,我哭了.....
非常能夠理解您的姑媽在與情人分開40年之後為何依然能夠一眼就認出他。
有些人,是真的讓你看過一眼之後,就再也不能忘了。不是因為外貌長相,而是初見時的眼神和悸動已經成為一種烙印,不再隨時光老去.....。

我聽過另一個故事,主角是一位外省軍人,隨國軍撤退來台之後,在一個學校裡任職。他每天早晨打太極拳、寫書法,除了工作之外從不參加任何社交,過著儉樸節制的生活,日復一日,如此過了38年始終保持單身未再娶。直到開放探親之後他回到大陸,找到了他的妻子。。。

「或許你說她發瘋,她也不會介意。」

我要向異色姐的這句話以及您的姑媽 表達最深的敬意。。。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3 17:24 回覆:

一三的感情丰富,所以能够理解我故事里面那最具感情的部分,

您指出的“烙印”,不会随时光老去……我很感慨,因为

这是需要经过多少人生历练所琢磨出来的一种对真情的认知。

一三或许有时也会有那种“不被理解”的淡淡愁绪。(我是假设,

我自己会)

也所以,对“或许你说她发疯,她也不会介意”这话

我们都能够体会;也有相同的敬意。

或许你我都不容易被时间打败,我如是想。

感谢如此知音。


中州楚佩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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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冒昧说几句,勿怪
2010/05/13 08:52
知青上山下乡开始实施是在1968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两年之时。而第一次提出这个概念(并未施行)是在1956年。小说中“姑妈”在1949左右离开上海,年轻人在姑妈离开后即“自願給下放到大西北”,时间是对不上的。若真是1950年后不久就自愿去建设大西北,那应该是“政治觉悟高”“前途光明”“有业务能力”的好苗子。等到1960年左右就该是地方的初级领导干部了。

上山下乡的知青也是如你我一样的人,有常人的爱恨情仇而不是政治机器,女知青的情节有点想当然的脸谱化。补充一点情节才会显得不太生硬。比如“年轻人”到西北后历经数年成为当地某领导(比如当地党委一个副书记、乡长、农场副场长什么的)。由于不能忘怀“姑妈”一直单身。直到文革开始后,年级太大才和一个女知青结婚。但是由于历来对政治不热心,被政敌揪住一个短处——最有可能的就是给“姑妈”的寄不出去的信被发现了——立即被打倒。女知青当年嫁给年纪大自己很多的“中年人”,本来就有很大的功利目的,得知真相后,愤怒的投入打倒自己丈夫的政治运动中。并且为了更好的前途立即离婚嫁给当权领导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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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政治狂热的年代,整体上是一场人民的浩劫、国家的浩劫。但不能否认的是多数青年们冲动的涌向贫困偏远地区时,确实怀着一颗建设祖国、战天斗地的心。前不久看过对当年“北大荒”知青的电视采访。他们讲述的经历,艰苦得难以想象,但忘我投入劳动的激情无疑是真诚的。这种真诚是如此的坚定,以至于在现在的大陆很多人已经认为是虚伪和白痴。不知道这是时代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碰巧自己认识不少老知青(都是长辈),不由得为他们说几句话,并无他意。若有冒犯还请多担待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3 10:08 回覆:

很简单地告诉你;姑妈的年龄本来就有些微失真(或许对一个女作家来说,还有些莫名的顾忌,也不太喜欢自己被推算出年纪,算我估摸吧),所以,其中其他人的“历史”上的时间,也会有些落差,没有很精准。我也不想弄那么精准。

因为文章的重点不在文化大革命等等或知青等等的细节,所以用带过,没有特别脸谱化,只是那时是真的有夫妻对斗很厉害的情形。但这也不是我想多著墨的。

这故事的主轴在那里。每个人的角度都不一样。

我不知道,或许你最没有提到的部分……是不是却是我最想表达的部分。

无论如何,您这非常详细的历史描述,我们都上了丰富的一课。

多谢来访。

(其实,姑妈的一家人后来是“偷渡”来的,这,要我说出再被抓去吗?呵呵……)



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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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真好!
2010/05/13 08:27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3 17:31 回覆:
谢谢啦!

Empty Traveler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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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dly in love"
2010/05/13 04:10
國家地理雜誌 2006曾有一期主題是
So, what really, is this thing called Love
科學家以核磁共振掃瞄(MRI) 探研腦部
因 為"愛"而產生的化學成分與變化
會使人感到超出一般常人的快樂、勇敢 、冒險:
"Love makes you bold,
  makes you bright,
  makes you run real risks,
  which you sometimes survive, and sometimes you don't."

這些發揮人類潛能 在旁人看來的不可思議
使 得不理解的一般人只能以"發瘋"來描述了

(所謂 "Madly in love")

但旁人的批判看法,又何損於愛與天才本身呢?
「那 些叫作玫瑰的,即使叫做別的名字,是依然的芬芳」

“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   

                                --From Romeo and Juliet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sherrytzyyin) 於 2010-05-13 19:44 回覆:

您的论述不但有理性一面甚至科学一面的支撑,

毕竟是博学:)

在条理中又可以做感性一面的解体,使得故事更符合人类的

共同感情经验,也就比较可以有个切口进入。

很喜欢您的比喻方式和有其他故事里面的经典句子对照。

诗意盎然的回应。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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