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童坐在那裏焦急地看著手錶，而阿峰拍著他的肩膀，顯然是在勸他不要著急。人聲嘈雜，淑卿聽不到他們說話，但她看得出恩童急切回美國的心情，於是又開始猶豫：“我到底要不要過去呢？”

這時，阿峰剛好抬頭，看見了她，於是大喊：“淑卿夫人，我們在這裏。”淑卿知道這次沒有辦法逃了，只有走過去，來到他們面前。恩童現在只是一心著急他爺爺的病情，顯然沒有想到淑卿會來。他起身，看著她，輕輕叫了一聲：“淑卿。”她低下了頭——她覺得自己真的不該來，他已經夠著急了，她不應該把自己的情緒強加給他。

他把左手放到了她的肩上，她抬起頭。他看著她，說：“謝謝你過來送我們。這一次來臺灣，我最大的幸運，就是認識你。”淑卿看著他憂鬱的眼神[2]，想到他馬上要離開，真的好不舍。然而，他又何嘗不是和她一樣不舍？可是，與他相依為命的爺爺現在生著重病，還在急急地等他回去。

他真想就這樣一直和她這樣相對著立著，即使不說話，也可以明白對方在想什麼。但他知道不可能，他關切地問：“你一個人打車來的嗎？”她點點頭。他接著說：“那你等會兒還得一個人打車回去。這麼晚了，一個人不安全。這樣吧，我給天霖打個電話，叫他來接你。”他拿手機出來，而她卻阻止他：“不用麻煩天霖了。”他笑著說：“天霖是個好孩子，為岳母做事，他不會嫌麻煩的。再說，他的家離機場也不遠，是吧。”

天已經很晚了，天霖和淑婷睡了。天霖的手機響了，是“叔叔”陳恩童。恩童說：“天霖，我馬上要回美國，事情來得太急，所以來不及向你們告別。你岳母現在在臺北機場送我，這麼晚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你能不能開車過來，送她一下？”天霖說：“好。”

天霖起身穿衣服，淑婷問：“出了什麼事嗎？”天霖回答：“叔叔有急事要回美國，媽現在在機場送他。叔叔不放心媽一個人回去，所以想讓我去接她。”淑婷也起身，說：“我也要去。”天霖不肯：“淑婷，你還是在家裏休息吧。媽那邊有我一個人就好了。”淑婷堅持要去：“天霖，你應該也可以看得出來，媽她心裏是有叔叔的。這次叔叔匆匆忙忙要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來臺灣。媽心裏一定很難受。讓她一個人回居酒屋，我不放心。”天霖想到他的岳母也確實需要淑婷來照顧，所以沒有再阻攔。

仍是臺北機場。廣播裏傳來登機的通知。阿峰催促道：“老闆，我們要登機了。”恩童看著淑卿的眼睛有些濕潤，知道此時淑卿的心緒難以平靜，於是對她說：“淑卿，你再送我們一小段吧。”淑卿含著淚，點點頭。

三個人腳步沉重地穿過人群，來到了登機口。人們陸陸續續地通過檢查，走進了入口，淑卿想：這次恩童是真的要走了。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呢？恩童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停在了她的身邊，他看著她帶著淚低垂的雙眼，真的好想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裏，照顧她，保護她，讓她不再傷心。他幽幽地說：“淑卿，我要走了。不過，請你記得，我愛你。只要你需要我，千山萬水，千難萬險，我陳恩童就算是爬，也要爬到你的面前。”

天霖和淑婷來到了機場，他們也是找了一陣，才終於看到了淑卿、恩童和阿峰。天霖正想叫他們，卻被淑婷擋住了，淑婷低聲說：“天霖，我們在旁邊站著，讓媽和叔叔多說會兒話。”天霖會意地點點頭。

乘客差不多都登機了，工作人員準備關上門，但看到恩童他們還站在門口，於是問：“先生，您需要登機嗎？如果需要，請快一點。”阿峰對那人說：“先生，麻煩再等一下，謝謝。”

恩童回身看著淑卿，真想她說點什麼——他需要一個再來臺灣的理由。淑卿突然拉住恩童的手，她抬頭看著他，也讓他看到了她滿臉的淚水。恩童其實早就明白了，他握住淑卿的手，問：“淑卿，你也愛我，對嗎？”淑卿看著他，輕輕點頭。恩童伸手將淑卿攬入懷中——淑卿雖然還是沒有說，但他感覺此刻，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淑卿伏在他的胸口低低地抽泣：這樣的依靠，她等待了一生。

阿峰看到這個情景，也十分替老闆高興，他真不想分開他們，但再不登機，誤了飛機怎麼辦？他低聲在恩童耳邊說：“老闆，我們走了。飛機要是飛走了，我們可追不上的。”恩童俯身，在淑卿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一下，說：“淑卿，你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阿峰知道他們再這樣告別下去，會沒完沒了，於是，拉起他的老闆，就向登機口走去。

一場離別，兩份迷茫。他的胸口，還有她淚水的冰冷；她的額上，還有他親吻的溫暖。[3]

天霖和淑婷走了過來。淑卿不想女兒、女婿看到自己在流淚，於是擦了擦眼睛，笑著對他們說：“你們來了。”淑婷知道媽媽不開心，卻假裝不知道，只是面帶微笑地說：“媽，我和天霖來接你回居酒屋啊。”淑卿仍是笑著：“你叔叔也是，這麼晚了，還要麻煩你們，我說不用了，他也不聽。”天霖說：“媽，這有什麼麻煩的？我們做女兒女婿的，可以為您做點事，心裏也十分高興啊。”淑卿聽了，滿心的感動和欣慰，雖然她已經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慶倖自己有這樣好的女婿。

天霖用車載著淑卿、淑婷母女倆，朝居酒屋開去。一路上，平時不擅言辭的淑婷和天霖，想方設法找一些日常瑣事講給淑卿聽，希望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從而讓她從恩童離開的失落中走出來。淑卿知道女兒女婿的良苦用心，於是，一路上，她總是微笑著。

到了居酒屋的門口，天霖把車停下。淑卿對女兒女婿說：“我下去了。你們快些回去休息吧。”天霖轉回頭，說：“媽，晚安。”淑卿微笑著點頭，轉身去開門。淑婷看著媽媽推門下車的側影，忽然覺得很不放心。她對天霖說：“天霖，你先回去，我在這裏陪媽媽一晚。”說完，她也推開車門，走下車。

母女倆走進居酒屋，淑卿嗔怪道：“你這孩子，媽都跟你說了，媽沒事。你為什麼不跟著天霖回家？”淑婷故意撒嬌：“媽，你是欣嵐的媽媽，也是我的媽媽，可是我們小的時候，你只陪欣嵐睡，卻很少陪我睡。今天晚上，你能不能補上？”淑卿有些傷感：“傻孩子，媽怎麼會沒有陪你睡過呢？你只有幾個月大的時候，媽可是天天陪你睡的啊。”淑婷仍是撒嬌：“我不記得了。反正今晚我要媽媽陪我睡。”淑卿不知道沉默的淑婷，什麼時候有了這樣“高超”的撒嬌“伎倆”，只有笑著說：“好。”

母女倆躺在床上，淑婷早料到媽媽會睡不著。她問：“媽，你是不是還在想著叔叔。”淑卿驚異于女兒這句話——她以為女兒並不知道她和恩童之間的事。她還沒有準備告訴女兒這些，於是吞吞吐吐：“我……”沒想到，淑婷卻說：“媽，我都已經知道了。”淑卿明白，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麼好遮掩：“淑婷，你覺得媽媽應不應該接受他？”淑婷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媽，叔叔是一個很善良，很有責任感的人，而且在你們住院的時候，我和天霖就已經看出來，他是真心愛你的。可是，媽，最主要的還是，你愛他嗎？”淑卿認真地回答：“我愛他。”淑婷說：“這就簡單了。你們是相愛的，而且你們之間並沒有什麼阻礙，你為什麼不接受他呢？”淑卿表示了自己的擔憂：“可是，他比我小兩歲，而且那樣優秀，他完全可以去找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我如果接受他，是不是反而耽誤了他？”淑婷看著淑卿：“但是，他愛的人，是你，不是別的什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你愛他，卻不接受他，才是對他的耽誤。”“可是，”淑卿仍不放心，“義海……”淑婷繼續開導她的媽媽：“欣嵐的爸爸如果是真心愛你，他的在天之靈會因為你找到自己的真愛而高興的。”淑卿繼續說：“可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欣嵐。”淑婷不願媽媽心中再有顧慮：“欣嵐那裏，我去跟她說，我想，她不會那樣不懂事。媽，你已經放過了一次幸福的機會，這次，女兒真的不希望你再放過了。”

[1]我根本沒有坐過飛機，也從來沒有去過機場。寫這裏的時候，我在試圖想像美國情景喜劇Friends第十季最後一集，Ross和Rachel分別的紐克機場。那一場，Ross用他那雙死大死大的眼睛盯著Rachel，說：“I do love you, so please don't go.”而Rachel雖然深愛著這個男人，但她已經決定了去巴黎尋找自己的夢想，所以，她像摸一個小puppy一樣摸了摸Ross的腦袋，然後揮淚走上了飛機。這一場，真的感動的了好多人，我看的時候，也是又哭又笑。

[2]我高中二年級的時候，最喜歡一首 Bruce Springsteen的Sad Eyes，我想像，此刻恩童的眼神，應該是這樣吧。Everyday here you come walking...   Sad eyes never lie.

http://www.yuhe98.com/vgb/Sad_eyes.mp3

[3]這時候的插曲，我想應該是千玉姐和小虎哥的《雨綿綿》吧。

http://www.wangyue49.info/wma/yumianmian.wma

[4]此處與劇情無關，剛剛終於查到了考研成績，417分，應該還可以了吧。哈哈，過幾天去一趟北京，可能像最近一樣，一天一集的日子不會特別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