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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吹我襟-詠懷(2)
2009/03/07 00:33:59瀏覽418|回應0|推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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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有佳人,皎若自日光。

被服纖羅衣,左右佩雙璜。

修容耀姿美,順風振徽芳。

登高眺所思,舉袂當朝剛。

寄言雲霄間,揮袖淩虛翔

  

在中國的歷史長卷中,爛漫的遊仙並非簡單的傳說,而是人們在口頭、心中代代相傳的幻夢。長袖飄飄的仙子們,游走于白雲蒼山之間,只笑天下人的癡顛,他們自由而無拘無束,無需雙翅,卻能在浩蕩長空之下俯視萬物。這般幻夢,讓世人有了超越現世的情懷,並為此而求索、犧牲。在阮籍的歷程裏,這般的幻夢卻不止是一個幻夢,也是一條通向通達的路,在仙人的帶領下,他不再走向窮途,而是一步一步走向“永恆”世界。

 

阮步兵嘯聞數百步。蘇門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鹹共傳說。阮籍往觀,見其人擁膝岩側,籍登嶺就之,箕踞相對。籍商略終古,上陳黃、農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問之,仡然不應。複敘有為之教、棲神導氣之術以觀之,彼猶如前,凝矚不轉。籍因對之長嘯。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複嘯。意盡,退還半嶺許,聞上唒然有聲,如數部鼓吹,林穀傳響,顧看,乃向人嘯也。

 

阮籍見到的蘇門真人,也就是後來他所謂的“大人先生”。這樣一個不知其名、不講話,卻能攝人心靈的真人,在不言不語之間,成為了阮籍的導師。為何如此呢?我們先看一下阮籍最初見到他時,“箕踞相對”這個動作。箕踞  在古時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坐法,而阮籍如此坐下去,當然是認為自己談古、論道、論美,知識是何等的淵博,風采是多麼的瀟灑,而一個傳說中的“真人”,大概不過是坐在那裏糊弄人的吧。可是無論阮籍如何長篇大論道術,對方都似乎毫不理睬,於是他對之長嘯。今日,我們不知道阮籍的長嘯究竟是何等的樂聲,而從魏晉時代的士大夫們都以長嘯為雅趣來看,這大概也是士大夫們自認身份的標誌。蘇門真人對阮籍的長嘯仍是不理不睬,阮籍怏怏而去,下山半路間,就聽到悠遠的嘯聲,在山峰林穀之間流轉,綿綿不絕,比之他對人而嘯來說,此時的嘯聲群山相和,縹緲如通雲霄,當然是氣勢萬千,通達心靈,讓人頓悟。

音樂是通往神靈最好的媒介。而蘇門真人的嘯聲,也帶著阮籍走向了與現世決不相同的方向,在那裏,才有光明、希望,才能俯視當下,露出輕蔑的一笑。

如果說蘇門真人帶領阮籍入門,那另一個人則讓阮籍遇到了相和之人。

孫登字公和,汲郡人。清靜無為,好讀《易》彈琴,頹然自得。觀其風神,若遊六合之外者。當魏末,居北山中。石窟為宇,編草自覆。阮嗣宗見登被發端坐,岩下逍遙,然鼓琴。嗣宗自下移進,冀得與言。嗣宗乃長嘯,與琴音諧會。登因嘯和之,妙響動林壑。 

 

這位孫登,曾教嵇康長嘯,但嵇康不為所動,這當然是一份憾事,倘若嵇康彈奏一曲《廣陵散》間,又能和著萬般美妙的嘯聲,更加有境界了。而兩個人,阮籍與孫登,逆補了這一遺憾,兩人鼓琴,長嘯,聽之有聲,視之無形,飛往四野,繚繞蒼穹,如同懸河決溜,暴雨傾天,奔流不止……這,當然就是人夢想裏的神仙境界。

那是多麼美麗的畫卷。

 

  陳留阮籍遭母喪,楷弱冠往吊,籍乃離喪位,神志晏然,至乃縱情嘯詠,旁若無人。

 

晉文王功德盛大,坐席嚴敬,擬于王者,唯阮籍在坐,箕踞嘯歌,酣放自若。

 

    在長嘯聲裏,阮籍當然是無拘無束的,現實的枷鎖于一個人生正赴一場與仙子們的約會的阮籍當然毫無用處。而司馬昭,即使他長劍在手,群黨在側,圖窮匕見,于阮籍而言,也不過是煙雲一場,轉瞬即逝,他當然能在這樣的小人物面前率意而行。他的“箕踞”、“嘯歌”,於一個帝王身畔,那是一種鄙夷和藐視。這種不屑一顧的作風,正是一個自由主義者面對威權的當然態度。

帝王是一時的,但美是永恆的。

這是一種真正的,向美的追求。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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