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嗎？那個始終表情離落的女孩。眼睛才高過攤車高度，就經常見到她幫著母親打包豆花、或分裝不同口味的車輪餅這樣的雜事。有時候，她母親的母親也會出現，生意比較不忙的時候，還會看到她幫著這女孩梳梳頭，順順髮型；但這樣的機會不是太多。男主人，印象中好像從沒看到過。

這個社區由好幾個巷弄包圍、牽引著。與外面馬路相接，有一個大半籃球場大小的迴旋空地，許多時候進出的車輛多了，這塊空地就像公車調度場一樣，成了讓進或讓出的等候區。那幢綠色鐵門深鎖的兩層樓洋房座落在正當中，像是這個社區曾經有過的城門。隔著巷道離馬路最近的店面，是近十年才有的便利超商，另一面則是有一排長條金屬椅的候車亭。這個夏天賣各式豆花冰品、冬天改做不同口味”台溝滿就”（紅豆餅）的位置，就在那綠色城門當中，是進入這個社區最顯眼的位置。

經常從車裡看到那個總是穿著白衣白褲的女孩，用渙散的眼神緊盯幾個出入巷口。轉動的頻率很像監視器，也像是一直要尋找什麼標的，或一直要防著什麼突然出現一樣的眼神，總脫不了呆滯；一直到有段時間，變成她和外婆兩人張羅生意，才見不到那雙眼睛這樣的觀望。這時候這個小女孩的身高已經高過攤車很多，一般人只能注意她出落如水仙的花樣青春了。只是，那一身白色裝扮一直沒有改變，猛然對到她那雙眼神，還是令人有所感應。

「那個女老闆失蹤一段時間了，你沒聽說嗎？是”對郎造了”(跟人私奔了)啦。」

第一次聽到有關她們的閒話，是在候車亭正後方那五棵樹到底的傳統理髮店座椅上躺著修面的時候，剃頭師傅閒嗑牙說著。

「是嗎？難怪只看到嬤孫兩個人，怎麼那女老闆就跟誰跑了呢？看起來生意不錯啊，生活上應該很沒問題。你看那個地點多好，攤位生意只要有人氣就旺。」

「就是這樣咩，那棟西洋厝大門前，只有她們才能做（生意），別的，想喔。」

曾經聽說在中舖師（流動喜宴料理）打零工、剃頭師傅的婆娘，也想在那個豆花攤邊上角角做個賣熱食的小生意，但幾經爭取都遭到拒絕。那家綠色鐵門裡的管家，是以車輛經常進出為由，不能答應另設攤位的要求。

「那為什麼她們就可以呢？那家人到底是做什麼的，除了經常看見有人在陽台陪著輪椅上的老人家看夕陽外，很少看到有人進出哦。」

「唉！這你不知道喔。那家人是這裡的”大好呷”（有錢人），那個老頭家快九十歲了，身體開始不好了。以前，是很兇的人，你都不知道捏。他們是遠房親戚啦，好像所有都他們的一樣，她們可以做，怎麼別人就不行。最後還不是就”對郎造”了。」

他真的無法想像，那個冷眼的女孩就是她。怎麼她媽媽就出現在那個長廊裡？怎麼她就到了網路公司？怎麼，她就這樣闖進自己的修習中？

更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