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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7/27 12:39:57瀏覽1605|回應1|推薦23 | |
5. 同一篇章,韓愈站在天地立場上,將人類文明解讀成是罪孽,必須接受天的懲罰。天並不直接出面操縱,把人類蛆蟲從大地表面抹去,而是對人類中某一個體的無端夭折或遭殃感到興災樂禍。那麼另從《聖經》諾亞方舟的故事來看,可瞭解到造物主對於人類慾望與罪惡的不能饒恕,但並非如同韓愈文章裡所提及,「對於某一個體的無端夭折或遭殃感到興災樂禍」,所有壞的裡頭仍有好的,祂仍想留有部份相信祂的義者進入方舟之中,使得祂所創造的生命有所存續,畢竟人世間的所有一切皆乃造物主神力的展現,是祂制定所有的遊戲制度以豐富了這個世界。當然,若欲從人類慾望來看,確實是對大地有所殘害,但這種殘害最後終是會反噬到人類身上,好比全球暖化問題的產生,對大自然而言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影響,畢竟大自然有其自我修復能力。所以人類毋需如韓愈所言,需接受天的懲罰,因為人類的一切不會影響大地(大地無感無知),卻會形成自食惡果之結果。當然這必須討論有關於人類慾望的部份。 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1] 人類存活於世上,對於外在資源的需求其實極少,只要能夠維持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事實上也就夠了。如同莊子藉許由所言,小鳥在樹林裡築巢,所需者僅一根樹枝而已;偃鼠飲河,不過是填滿肚子罷了。這裡,必須回到人們時常談論的「慾望」問題。所謂慾望,可分為「有形」與「無形」,滿足生存者可稱之為「需求」,多出來的則是為「慾望」;慾望是人類心裡,想要臻至某種狀態的一種基本要求,這是一種人性,也是最原始的本能。然而人性並非完善,是有缺陷的,慾望滿足,會有幸福感;慾望若不能被滿足,則會感到相當痛苦。這種痛苦會吞噬人心,所以根本不可能達到所謂「逍遙自在」超脫境界。 人類慾望十分多樣性,有形的食、衣、住、行,乃至無形的愛與被愛、自尊、追求夢想、實現自我等等。然而人對於慾望,往往根本無法理解,只知一昧地追隨它。是以,便回到「堯許之對」裡頭,莊子在這一段裡所提到的一個重點──人活在世上,所需的外在資源其實並不多,超過了基本需求,就是多出來的,這即是所謂的「慾望」。 當然,慾望之於人類社會,是不可或缺的,它是人類社會前進發展的一個最大驅策力,人們不斷地握有並佔有客觀對象,如此便與環境、社會,乃至於歷史形成一種特定關係。慾望如同流水,可載舟亦能覆舟,善於運用慾望者,可使自身與社會乃至於世界皆得到進步與發展,但若無法駕馭自己的慾望,那麼它就會成為一種桎梏,將人心緊緊地拴住,於是乎便摧毀了原本幸福快樂的心境,形成痛苦,此時的心境,自當不可能逍遙自在。 也就是說,如若慾望能夠為人所掌控,那麼善用它好的一面,即能為個人、社會與世界帶來進步;倘若人心反為慾望所奴役驅使,那麼在無法得到滿足的情形下,就會被它徹底地消滅瓦解。如果人與欲望之間,能夠達到一種不疏不親的狀態,那麼亦可稱之為一種另類逍遙。 人類的存在之於世界雖有壞的影響,但也豐富了世界,改造了世界。人類是造物主所創,或許正因是有瑕疵的產物,所以他們產生了破壞影響世界的慾望。這是「造物主」與「人類」皆須共同擔負的責任,而非僅人類而已。若如韓愈所言,人類是罪孽須被懲罰,那麼便是太放大了人類的存在與作用。或許,這混亂的世代慾望充斥,正是人類返樸歸真,小意識重新與大意識聯結的時刻。 6. 〈詮釋〉一文中,指出顏回簞食瓢飲,而鮑焦則死於誤食非自耕之食物,他們死於「出門」之後,他們都是好人,未曾違天,卻被毀滅了。如此一來就不會遭到「銜齧」。就一般觀念來說,好人有好報,若能長壽應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之事。另,亦可詮釋為好人於眾生,於世界會有許多好的影響,應可獲得上天所賜予長壽為償才是。然而若是撇開一般常人所會擁有的觀念與立場來看,正因為他們都是好人,是以不該多活於世間承受苦難,能夠在全然完成人世間的任務以後離開人世,免受苦難上天堂或者是前往西方極樂世界,這才是一種神所賜予的「恩典」。因此,李賀所提出的假說,所謂不遭銜齧,正是出於這樣的意思。這是他的詮釋。然而不論人們如何詮釋死亡、天災人禍抑或是危險,是因為人的心理情緒需要一個抒發,一種答案,需有活下來的動機,因而所有的詮釋,可能都不是正確答案,當然也可能有唯一的答案在裡頭。 天災人禍之於世界而言,或許犧牲一小部份人的性命可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令更多人有所省思,是以天看似不仁,其實是大愛。於小我而言,所承受親人的生離死別過於痛苦,因此難以看輕看淡,正所謂人世有情,速斷之如何可能?然唯一能夠使自己走出死別陰霾的詮釋則是──他們皆以其生命滋養著自己,甚至成為柴薪照亮自己,這是離世者之所以離世,而在世者之所以在世的理由,且在世者必定有著自己所必須去執行的特殊任務,是以活著便有了目標,有了意義。詮釋可以有很多種,但正向的詮釋能使人對於生死與災難更加坦然釋懷,甚至可對未來懷抱希望。 7. 不論哪一個時代,文學與戲劇皆為反應時代的最佳形式,絕對能夠受到普羅大眾的喜好青睞。作者所創作的作品,記錄人生與生活,若依循受眾喜愛,能夠引起廣大讀者或戲迷共鳴之作品,即為一種商業方向。因此於〈浪漫傳奇〉篇章裡宇文所安所提到的《鶯鶯傳》、《霍小玉傳》、《李娃傳》、《任氏傳》,皆是能夠引起共鳴的其中一種「才子佳人」(才子異類戀)類型。唐代傳奇小說影響後世小說創作甚鉅,好比才子妓女類的故事一直受到青睞絲毫不墜,因此之後才有明代宋懋澄《負情儂傳》的產生,進而改編成為《杜十娘怒沉百寶箱》,這便是「才子與妓女」類型的故事。傳奇的戀愛故事,批評門第制度,歌頌浪漫唯美的戀愛與婚姻自由,以及女性是否能夠經濟獨立。更有元代王實甫將《鶯鶯傳》改編成為元曲《西廂記》。由此可知雋永作品能夠流傳下來成為經典,更能夠改編成為當時代受歡迎的作品。即使是現代創作人,受前代經典作品影響亦甚深。但耽溺經典作品太多亦使創作風格形成所謂套路,有心致力於創作的作者,最高層次乃在於掙脫套路,寫出自己的格調,否則再精彩的作品亦淪為千篇一律。 以現代歷史宮廷戲劇為例,2012年所上檔的《甄嬛傳》,即是所有歷史宮廷類型的戲劇,最能獨樹一格的佳作,甚至已成為近年來的經典戲劇。不僅是跳脫情節套路,人物形塑上亦十分用心。其中最為特殊的點乃在於,將古典文學融入商業戲劇之中。亦即大量融入詩辭歌賦於戲中,且引經據典,增添其文學性與可看性,如劇中允禮與甄嬛藉南宋時期無名氏〈九張機〉詩句傳情、甄嬛倚梅園祈願「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甄嬛情感初心「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鄭伯克段于鄢〉一文以隱喻年羹堯多行不義必自斃、甄嬛之名「『嬛嬛』一嫋楚宮腰」、純元皇后封號「『菀菀』黃柳絲」、關於思念「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關於純元皇后之逝「十年生死兩茫茫」、甄嬛彈琴所唱之曲「長相思,摧心肝」、甄嬛情思消瘦「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螽斯門下罰站的皇后「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甄嬛謝絕允禮之愛「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允禮與甄嬛簽下合婚庚帖之誓言「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甄嬛離宮前夕辭別皇帝「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甄嬛與皇帝話當年「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詩辭歌賦與古文厚實戲劇文本內容,可謂近年來商業戲劇典範之作,亦乃古典文學與商業文學相融之佳作。 古代敘事作家多為男性,如《紅樓夢》作者曹雪芹;《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與《玉堂春落難逢夫》作者馮夢龍;《牡丹亭》作者湯顯祖。男性作家創作當下,對於女性人物肯定有其想像與期待。雖說男性是為男性,對於女性某些幽微心理不見得詮釋到位,好比懷孕生子與育子。但一名心細作者的觀察入微亦不容小覷,否則怎會有男性作家湯顯祖《牡丹亭》如此精彩的戲曲得以傳世?同理,如今時代進步,女性亦能成為故事創作者,憑藉自身本領說出一則又一則的好故事,自然對於情節中的男性人物亦有著期待與自我想像;如此不僅是為了迎合觀眾與讀者,相信亦有屬於女性作者的自我投射。 參〉結語 唐代不論詩歌或是浪漫傳奇,各有成就。能夠探討的主題、面向亦很多。藉由宇文所安著作,使讀者能夠從各面向有著更為深入的知悉瞭解。其中〈浪漫傳奇〉篇章提及《鶯鶯傳》主人公張生是否即為元稹本人的質疑,論點落於元稹為自己辯解與否,如何辯解,以及是否可得眾多讀者認同等方向。但有沒有一種可能,如若元稹真為故事中的張生,或許他僅是藉由敘事在很幽微地「悔其錯」、「懺其情」?是不是讀者太將重點放在「必妖於人/尤物」這樣的文字上?就寫作人而言,將自己投射在人物上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將真正事實透過寫作改編成為故事,很多情節上的「聲東擊西」亦是十分有可能,讀者不是作者,永遠不可能知道所有真相。透過敘事形式以抒情是很必要的手段,很多現實中所不能訴諸的情事,藉由作品訴情(初)衷,不僅能夠抒發給眾人知曉,卻又不至於是自己難堪的原汁原味,倒也很能夠酣暢淋漓了,這絕對是一種讀者所無法感知的痛快抒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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