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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何處-------夜讀李清照 〈一〉
2008/02/28 09:53:13瀏覽1876|回應4|推薦0

前言:

文學,是一種生命之詠曲。

文學的生命,是永恆的生靈活脫。

而如何去體會文學之美與文學中的意境,則需要掌握一要點。

文學來自文人之筆;

人,離脫不了「生活」。

譬如詩詞等文學作品,來自文人之生活感知,要體知,則必得回到「生活」。

而展讀古人詩詞,有著文字之精確性,如何去體解呢?

抒情文學,必要「設身處地」的,仔細用心去體會;

或任憑感情之波動與流洩,才能貼近古人的情與愛;

心靈的頻率相同,才有共鳴之可能,也才懂得古人之心靈世界,從而超越時空及距離,與古人同遊於蒼穹宇宙。

引子:

春冷,夜涼如水的學校車棚下,有著個思念著我房溫馨的我。

回家的車,又脫班了。

學校宿舍裡,又多了一個外出不歸的人兒。

思緒紛亂----

睡不著-----

於是,夜讀李清照的〈金石錄後序〉一文,

終於,

燈下,

多了一個潸潸淚眼的天涯知己。

思考:

每一個人的命運,自是有著不同的展現。

我所思考的是,如果一個人,他從小到成長,甚至是到晚年,一直都是過著一種貧困與流離生活;

那麼,這樣的一個人,或許早已經「安於貧窮」,也或許會鬱鬱不平一生,也可能是隨波逐流----

但是,若果是,成長過程是順遂與無憂,過著算是豐裕的生活,或也有著美滿的姻緣;

然而,卻天不從人願,後來卻遭逢顛沛流離失所,貧瘠而終老一生呢?

這兩種人,哪一個的心路歷程,是比較辛酸與無著的心酸呢?

一個人從得到失,從有到無,從滿到空,從多采多姿到動盪不安-------心理上的落差,從何調理呢?又怎麼自處與安排呢?

說明:

要與古人同遊,其實不難;

難的是,怎麼去體會?

最簡單方式是,不從外圍之文學形式去理解,而只是單單由「生命關懷」之面向切入去作深度之體會。

而要瞭解李清照,〈金石錄後序〉一文,已經是足夠了啊!

所以,就細讀吧!

當細讀過此文,好好的體會其經歷與人生,設身處地的「感同身受」,再研讀她其他的詩與詞,那麼就是李清照的千古知音。

正文:

李清照〈北宋當時名人文士「李格非」之女〉,18歲嫁給當時21歲的趙明誠,兩人過著恩愛的生活。

趙明誠此人,是一位古文化的愛好者,深愛金石古玩文物。

趙明誠與李清照兩夫婦,可以說將當官的俸祿都拿去蒐集與購買古董文物;

兩人寧可縮衣節食,不在外應酬及與人往來,而陶醉在金石文物的天地裡,過著幸福的夫妻生活。

夫妻情趣生活,可見於此:『每獲一書,即同共勘校,整集籤題。得書、畫、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盡一燭為率。故能紙札精緻,字畫完整,冠諸收書家。余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後。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甘心老是鄉矣。』;

他們兩個人,若是得到一卷書,畫、彝、鼎等,就會一起把玩與欣賞,一起觀覽與指出瑕疵與優劣之處,而為了怕樂此不疲而不眠,因而限定晚上是一隻蠟燭燃燒完的時間,讓兩個人來「自制」。

夫婦兩每每在吃完飯後,到他們的「歸來堂」去煮茶與一起品賞古玩;

彼此之間約定,誰說對了,才可以先喝茶-----

而李清照是一個博文強記的女子,她總記得那一件事的發生,在哪一本書的哪一卷的哪一頁的哪一行可以找到〈當然,是她贏了〉---

她贏了,就會很高興的在哪兒大笑-----

笑得,把茶都潑在衣服上,結果連茶都沒得喝-----

可是,她可是心甘情願,歡喜的很呢!

兩夫妻就這樣,過著『几案羅列,枕席枕藉。意會心謀,目往神授,樂在聲色狗馬之上。這種連先神仙都非常羨慕的生活。

直到,金人入侵,擄走了靖、康兩皇帝;

兩人開始過著帶著沈重的古玩,四處奔波逃難的日子。

在逃難中,趙明誠生病而死,臨死前還叮嚀著李清照有哪些古玩,不得已時可以丟,而哪幾樣古玩文物,是不可以丟,必須「休戚與共」的。

於是,帶著滿心傷痛的李清照,一個弱小女子,

帶著一次次---

帶不走、

帶不動、

還被鄰居挖牆壁偷走的-----

剩下的,

沈重的,

令人心碎的古玩,

過著顛沛流離與貧困的日子----

後記:

李清照寫〈金石錄後序〉此文時,約53歲。

約45歲時,成了寡婦。

活到約75歲。

據說後來有再嫁,但並無證據與資料確定。

( 心情隨筆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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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應文章

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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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安排
2008/03/03 19:54

人生至此已足夠了

其實曾經擁有

在人間就是美事

總比勞勞碌碌一生無所契合的愛情好過

我是挺羨慕她的

閒雲遠山自相宜(sc0731) 於 2008-03-09 08:39 回覆:

你說的自有幾分道理。

或許吧,若以比較而言,曾經擁有是美事。

只是,我相信每個人的生命體會不同,你還是請別羨慕這樣一個晚境堪悲的可憐才女吧!

畢竟這樣的經歷,是人間之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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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s
2008/02/29 22:54

謝謝分享

中國文學真的很美

閒雲遠山自相宜(sc0731) 於 2008-03-01 21:59 回覆:

謝謝您!

亦敬請多多指教與相互切磋。


閒雲遠山自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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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錄後序〉一
2008/02/28 10:20
〈金石錄後序〉

右金石錄三十卷者何?趙侯德父所著書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鐘、鼎、甗、鬲、盤、匜、尊、敦之款識,豐碑大碣、顯人晦士之事蹟,凡見於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譌謬,去取褒貶,上足以合聖人之道,下足以訂史氏之失者,皆載之,可謂多矣。嗚呼!自王播、元載之禍,書畫與胡椒無異;長輿、元凱之病,錢癖與傳癖何殊。名雖不同,其惑一也。

余建中辛巳,始歸趙氏。時先君作禮部員外郎,丞相時作吏部侍郎,侯年二十一,在太學作學生。趙、李族寒,素貧儉。每朔望謁告出,質衣取半千錢,步入相國寺,市碑文果實歸,相對展玩咀嚼,自謂葛天氏之民也。後二年,出仕宦,便有飯疏衣綀,窮遐方絕域,盡天下古文奇字之志。日就月將,漸益堆積。丞相居政府,親舊或在館閣,多有亡詩逸史、魯壁、汲冢所未見之書,遂盡力傳寫,浸覺有味,不能自己。後或見古今名人書畫,三代奇器,亦復脫衣市易。嘗記崇寧間 ,有人持徐熙牡丹圖,求錢二十萬,當時雖貴家子弟,求二十萬錢,豈易得耶?留信宿,計無所出而還之,夫婦相向惋悵者數日。

後屏居鄉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餘。連守兩郡,竭其俸入,以事鉛槧。每獲一書,即同共勘校,整集籤題。得書、畫、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盡一燭為率。故能紙札精緻,字畫完整,冠諸收書家。余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後。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甘心老是鄉矣。故雖處憂患困窮,而志不屈。收書既成,歸來堂起書庫大櫥,簿甲乙,置書冊。如要講讀,即請鑰上簿,關出卷帙,或少損污,必懲責揩完塗改,不復向時之坦夷也。是欲求適意而反取憀慄。余性不耐,始謀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無明珠翡翠之飾,室無塗金刺繡之具。遇書史百家字不刓闕、本不訛謬者,輒市之,儲作副本。自來家傳周易、左氏傳,故兩家者流,文字最備。於是几案羅列,枕席枕藉。意會心謀,目往神授,樂在聲色狗馬之上。

閒雲遠山自相宜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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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錄後序〉二
2008/02/28 10:16
至靖康丙午歲,侯守淄川,聞金寇犯京師,四顧茫然,盈箱溢篋,且戀戀,且悵悵,知其必不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喪南來,既長物不能盡載,乃先去書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畫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無款識者,後又去書之監本者,畫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屢減去,尚載書十五車。至東海,連艫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鎖書冊什物,用屋十餘間,期明年春再具舟載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謂十餘屋者,已皆為煨燼矣。

  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復知建康府。己酉春三月罷,具舟上蕪湖,入姑孰,將卜居贛水上。夏五月,至池陽,被旨知湖州,過闕上殿,遂駐家池陽,獨赴召。六月十三日,始負擔,捨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虎,目光爛爛射人,望舟中告別。余意甚惡,呼曰:「如傳聞城中緩急,奈何?」戟手遙應曰:「從眾。必不得已,先棄輜重,次衣被,次書冊卷軸,次古器;獨所謂宗器者,可自抱負,與身俱存亡。勿忘也。」遂馳馬去。途中奔馳,冒大暑,感疾,至行在,病痁。七月末,書報臥病。余驚怛,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痁,或熱,必服寒藥,疾可憂。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黃芩藥,瘧且痢,病危在膏肓。余悲泣,倉皇不忍問後事。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筆作詩,絕筆而終,殊無分香賣履之意。

  葬畢,余無所之。朝廷已分遣六宮,又傳江當禁渡。時猶有書二萬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長物稱是。余又大病,僅存喘息。事勢日迫,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從衛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隨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人陷洪州,遂盡委棄。所謂連艫渡江之書,又散為雲煙矣。獨餘少輕小卷軸書帖,寫本李、杜、韓、柳集,世說,鹽鐵論,漢、唐石刻副本數十軸,三代鼎鼐十數事,南唐寫本書數篋,偶病中把玩、搬在臥內者,巋然獨存。

  上江既不可往,又虜勢叵測,有弟迒任敕局刪定官,遂往依之。到台,守已遁。之剡,出陸,又棄衣被,走黃巖,雇舟入海,奔行朝,時駐驆章安。從御舟海道之溫,又之越。庚戌十二月,放散百官,遂之衢。紹興辛亥春三月,復赴越。壬子,又赴杭。先侯疾亟時,有張飛卿學士,攜玉壺過視侯,便攜去,其實珉也。不知何人傳道,遂妄言有「頒金」之語;或傳亦有密論列者。余大惶怖,不敢言,亦不敢遂已,盡將家中所有銅器等物,欲赴外廷投進。到越,已移幸四明,不敢留家中,並寫本書寄剡。後官軍收叛卒,取去,聞盡入故李將軍家。所謂巋然獨存者,無慮十去五六矣。惟有書畫硯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所,常在臥榻下,手自開闔。在會稽,卜居土民鍾氏舍,忽一夕,穴壁負五簏去。余悲慟不得活,重立賞收贖。後二日,鄰人鍾復皓出十八軸求賞,故知其盜不遠矣。萬計求之,其餘遂牢不可出。今知盡為吳說運使賤價得之。所謂巋然獨存者,乃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殘零不成部帙書冊,三數種平平書帖,猶復愛惜如護頭目,何愚也邪!

  今日忽閱此書,如見故人。因憶侯在東萊靜治堂,裝卷初就,芸籤縹帶,束十卷作一帙。每日晚吏散,輒校勘二卷,跋題一卷。此二千卷,有題跋者五百二卷耳。今手澤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昔蕭繹江陵陷沒,不惜國亡而毀裂書畫;楊廣江都傾覆,不悲身死而復取圖書,豈人性之所著,生死不能忘歟?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邪?抑亦死者有知,猶斤斤愛惜,不肯留在人間邪?何得之艱而失之易也!

  嗚呼!余自少陸機作賦之二年,至過蘧瑗知非之兩歲,三十四年之間,憂患得失,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無,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人亡弓,人得之,又胡足道!所以區區記其終始者,亦欲為後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紹興二年玄黓歲,壯月朔甲寅,易安室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