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春晚的一个小品《水下除夕夜》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开始艇长就说明该艇已在水下潜航了两个月。根据这个，这应是一艘核动力潜艇。再加上后来又提到的“为了祖国人民的和平与安宁”，基本上可以判定这是一艘弹道导弹核潜艇，如092或094等，是作为“第二次核还击”的战略威慑而作战备巡航。

该小品意在唤起观众对潜艇兵的崇敬。然而煽情手法上略嫌粗糙，造作太过，反而效果不佳，至少是煽不动我了。我在几年前就被潜艇兵感动过，却是在一些不经意间的描述。

目前世界上所有几个核大国里，最能靠得住的核威慑手段当属潜基发射的“第二次核还击”。每当国际局势紧张时，这些核潜艇早已悄然出发，消失在茫茫大海里，“只在此洋中，水深不知处”。一猫就是数十天，也不浮上水面，让那些敌对国无从探知它们究竟在何处。

在这方面，美国所拥有的弹道导弹核潜艇“俄亥俄”级数量，超过其它国家所拥有的加起来总和。因此中国那极为有限的几艘弹道导弹核潜艇，就更是国宝中的国宝了。为保障隐蔽性，长时间持续潜航的能力就变得极为重要。为此，中国海军在八十年代时曾做过一次远航测试，就是想探查核潜艇长时间持续潜航的极限。毋需讳言，当时中国的核潜艇上设备是比较落后的，也不太舒适。到了两个月左右时，一些艇员的生理和心理几达崩溃状态。艇上指挥官有一度曾打算就此结束测试，而当时的世界记录是某国保持的87天。还是靠了中国人能吃苦的优良品德，硬撑下来，最终打破世界记录。没报导新记录是多少天，估计这也是属于机密。但返航靠码头后，许多艇员是用担架抬下船的，剩下的也是由岸上的人上去搀扶着下来。从这点来看，新记录不会突破太多，大概也就是三个月左右。

这次测试的结果对中国的弹道导弹核潜艇和攻击型核潜艇都有重大的意义。一方面知道了至少能坚持多少天，另一方面也得到了长时间持续潜航的宝贵经验。在战时，能多坚持一天，就多一分胜算。相信现在改进过的型号应该是更舒适。

潜艇兵的甄选是非常严格的，可能不亚于特种兵的选拔。不仅需要过人的体能，还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要能耐得住长时间的寂寞和孤独。

据说有一个在南海某礁盘上的守礁士兵，当轮换回永兴岛上时，竟抱住一棵树哭了半天。原因是太长时间没有见到绿色了。

曾在“文学城”兵坛上读到一个退役老水兵写的“海浪滔天”系列帖。他是水面舰艇的水兵。有一次执行远航任务，船至大洋上时，每天只看到水天一色，连只海鸟都见不着，水兵们心情极为低落。然而他们再一想那水下一路伴行潜航的潜艇兵，就觉得没理由郁闷了。于是就想一些办法比如敲敲铁桶什么的，希望水下的弟兄能听得见这声音，减轻一点寂寞感。

小品中还有一个细节：到后来艇长按下一个按键时，却听到了他妻子的声音，告诉他儿子已会喊“爸爸”了。儿子的这个进步应该是在艇长出航后才发展的，意味着艇长是在潜航过程中收到这则信息。当然我们不必去细究是否有可能“人文关怀”到了利用重要军事设备来传输私人信息，而只是集中于即时信息的传递这件事。

这件事很重要吗？当然重要。试想，当潜艇到达大洋深处后，就是随时等待统帅部的指令：命你艇立即向某经纬度发起常规／核攻击，一刻也不能拖延。

那这件事很难吗？发个电报不就行了？再说现在手机这么普及，人手一部，马上拨个电话过去？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

问题在于电报或手机所用的电波是短波（高频），在空间的传播上无远弗界，全球到达。但是对于海水这个介质，短波的穿透力却极为有限。

那该咋办？其它国家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这件事直到五年前我在“文学城”兵坛上读到一个标题为《海军上校访谈录》系列帖时才知道一些详情。

这原来真是个世界性难题。世界上能够在司令部里和深海的潜艇“说话”的国家，呵呵。。。

小国家非常简单，潜艇和司令部约好了通话的时间，到时候潜艇浮出水面，打手机都可以。不过，那样是很危险的，一下子就完全暴露了。小国嘛，可以理解。

一般的中等国家还是要个脸面的。他也不浮出水面，但至少是在潜望镜深度把拖曳天线放出来。嚯！那尾巴长的也有一二百米，有点像热带鱼里的那种“孔雀”鱼。不过在这样的深度，敌对国的反潜飞机真朝你作揖打躬了。

就拿“核俱乐部”里的资深会员来说，法国、英国至今都是卫星对潜通信。到了通信的时间就通过卫星把信号“打”下去，下面的潜艇按时上浮至几十米深度开始接收。这个障眼法对一般的国家还是管用的。然而对于美国和俄国来说，这一手仍属小儿科，一找就找着了。另一方面，如果到战时己方的通信卫星全被对方打掉了，该咋整？那些撒在外边的核潜艇全成了断线的风筝？
　
真正的大国得想个万全之策。这个万全之策就是“甚低频（超长波）通信”。

《海军上校访谈录》中打了这样一个比方：

在一间私密性极好的房间里，你想告诉隔壁点事情，怎么办？你只有敲墙，通过墙的震动发出了“波”，隔壁才能“听”到。那么，极低频通信就是“敲”地球！怎么“敲”（反正不是用锤子，也没那么大的一个锤子）？用电波。建设一个这样可以“敲”地球的设施，其规模和造价绝对不亚于造一座三峡大坝！这样的设施建设成了，你就可以躲在很深的深海里“听”到来自祖国的召唤和命令。但是，敌人却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中国的地下三峡工程，在决定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个功德无量的伟大工程发挥了作用。有了它，中国就可以告诉敌人：我们永远保有完全摧毁你们的权利和能力。这就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国家和另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国家无声的对话！这样的一个基站，钢铁巨塔（每个高百米以上）连绵数百公里，有些国家都没有这么大！

试问，当今世界上这样的国家有几个？有一个算一个？

美国是一个，俄国算一个。中国也是一个，而且只比上面两个好，不比它们差。再其它的没有了。

请注意小品一开头艇长就下了一连串指令：“。。。两进三，深度260，航向。。。”。虽说小品是编出来的，但它也不能编得太离谱不是？

在更早以前曾读过一则讲中苏起龌鹾的故事。说是五十年代中期赫鲁晓夫向毛泽东提议由中苏联合在中国建一个长波通信站。

毛泽东断然拒绝。要知道五十年代中期那可是中苏如胶似漆的时候啊。

在当时象我等平民百姓是不会了解这一个“联合长波通信站”背后有什么意义。到现在才知道，这是关系到一个国家的身家性命的大事，决不容外人插手。别说是“老大哥”，就是亲娘老子也不行！尽管中国那时一没有核潜艇，二没有原子弹，但毛是发了狠话：“核潜艇这东西，一万年也要造出来！”。这一点上，毛是看得远。

在小品的尾声时，艇长让每个艇员給各自的家人讲一段话。至于这些话将要如何处理却是语焉不详。一个可能性是全录下来，以后返航时带回去放给各自的家人听。另一个更煽情的作法是就在大年三十即时发送，让父老乡亲当场热泪盈眶一把。

我相信该小品最后必然会由军事行家审核过剧本。就算编剧者准备大赚观众眼泪而添上“即时发送”的桥段，也会被行家劝告删去。

原因很简单：陆基上可以用“连绵数百公里”来打造一个发射台，而潜基就那么一点大的地方，“敲不了地球”。

真要有话要说怎么办？在“文学城”兵坛上《石油咽喉保卫战》一帖里，提到这点。那就是上浮，放出拖曳天线，事先把信息压缩过以减少文件体积，从而缩短发送时间。发完立即下潜。

瞧咱这“口水”流的。。。竟比小品剧本本身还要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