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看過雪嗎？」

『沒有耶，要帶我去看嗎？』

「可以啊，那一起去日本賞雪如何？北海道的雪景很美哦！」

『你去過？』

「當然，之前曾去過札幌的雪祭。」男孩說，
「但我最想和妳攜手踏遍整個北海道的每一處雪景。」

女孩滿臉幸福，親暱直接地給了男孩一個吻。
男孩大手一張，擁著女孩入懷中，兩人甜蜜依偎著。
 
雪是大自然賜與人類最美好的事物之一，仔細欣賞它的姿態，會發現它時而狂暴放肆，時而寧靜恬淡，各有一番風味。
 
「妳一定也會愛上的。」
 
男孩總是這麼跟女孩說著。
他喜歡下雪的氣候，即使台灣並不容易看到雪。

「在漫天飛雪裡擁抱，應該會更加感受到溫暖吧？」男孩貼著女孩耳邊說。

『你越說我越期待冬天趕快來呢。』

「可是會很冷哦。」

『有你在身邊，我不怕冷。』兩人再度相擁而吻。

這年頭，板凳早已從十大殺人武器排行榜之首退位，取而代之的冠軍是情侶間的肉麻對話。

街道上遍地落葉，同時見證了這段愛情，膩不可分的愛情。
這是男孩和女孩交往的第一年。

然而，冬天來了，兩人並沒有成行。

『你騙人，你騙人！』女孩哭著拍打男孩肩膀，『說好要帶我去看雪的。』

「聽我解釋好不好？公司不准假，我也沒辦法啊。」男孩一臉歉意。

『可是你承諾過的。』

「我總不能就這樣辭掉工作吧？明年好不好？」
 
女孩停止了哭聲，但眼淚仍不停落下。
男孩憐惜地捧著女孩的臉，用手指替她擦掉淚水。
 
「知道嗎？當雪花落下的那刻，就像妳哭泣時滑落的淚，總是那麼淒美動人。」

男孩像正在演出感人日劇或韓劇的男主角般，隨口就是句討好女主角的老梗台詞。但陷入被呵護安慰的女孩，並不覺得離譜俗套，反而深深地記下這句話。
 
只是，第二年冬天過了，兩人還是沒有成行。
 
在男孩上班的公司大樓門口，再次上演著爭執的戲碼。
橙黃色的夕陽餘輝，見證了這段愛情，分分合合的愛情。
 
 
『我、真、的、受、夠、了。』女孩一字一字特別強調著說，
『每次都一直在等待、抱歉、和解的重覆循環下，真的很累。』

「不能體諒我一下嗎？努力工作也是為了我們的幸福將來啊。」男孩義正詞嚴。

『我要的是有人陪伴的現在，而不是遙不可及的未來！』女孩反駁。

「我真不無法理解妳們女人在想什麼。」男孩攤手，無可奈何。

『我也不懂你們男人的心態。』女孩說著，口氣哀怨。

「那讓我們都先冷靜一段時間吧。」兩人相對無語。

有人說，偉大的愛情是需要禁得起考驗的，也唯有承受過淬煉的愛情，才能走的更長，更遠，也才會恆久彌堅。

但也有人說，既然感情如此可貴，就應該更小心翼翼地保護好，不該有事沒事就拿來考驗一下。像是拿顆雞蛋在手裡，不能等到掉在地上，才訝異著怎麼會破掉。
 
 
隨著季節在變幻，時間也跑得很快。
就這麼過了數個月，轉眼間，又是一個秋天離去，更深的涼意開始襲人。

這已經是第三年，兩人已經有段時間都不曾見面，只有用著電子郵件和手機簡訊連繫著。秋天遠走的腳步，見證著這段愛情，若即若離的愛情。

男孩為女孩勾勒出一個共同賞雪的憧憬，卻沒有實現。
直到一通電話響起，是女孩打來的。

『那個約定還存在嗎？』女孩這麼問著。

男孩考慮了一會兒，然後說出了一個日期。

『真的？這次是認真的？』

「對。」男孩說。

女孩反覆確認後，在電話的另一端興奮地叫了出來，似乎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冷戰陰霾全部一掃而空，從沒見過下雪的她，夢想就要成真了。

接下來發生的，是男孩後來才知道的。

 
女孩開始每天數著桌曆上面的格子，並且準備了一份驚喜。

上網做足了功課，迫不及待的她，打算先提早幾天飛到日本，再通知男孩，自己將在銀白色世界的那頭等著男孩的到來，想必男孩會相當意外。

女孩覺得這會是種意外的浪漫。

離男孩承諾的日期越來越近，終於在最後距離一個星期時，女孩扛起了行李，搭著飛機前往北海道，她的目標是─稚內。

男孩曾跟女孩說過，要和她同遊尋遍整個北海道的每一處雪景。

那麼，就從日本最北端，也是北海道最北邊的城市開始吧。
女孩是如此認為的。

稚內，俗稱「日本的天邊」。是一個被日本海與鄂霍次克海夾在其中，坐落在兩個大海之間的港灣城市，因為大風四起的日子較多，故又有「風之城」之稱。

另外，這裏還有渡船可去國立公園的利尻島和禮文島。在海岸沿線，有一條427米長的帶有弧形頂的防波堤，走在長堤上，會覺得好像到了希臘神廟旁一樣。

當然，還有一定要去趟日本最北端之地「宗谷岬」，在那裡還會得到稚內市長所發的「抵達日本最北端證明書」呢。

乘坐飛機抵達日本後，接著從札幌搭乘火車，預計約五個小時左右就可以見到稚內這個城市。女孩一邊在火車上翻閱自網路蒐集而來的旅遊簡介，一邊在腦海中描繪著與男孩並肩賞雪，想像著那幅美不勝收，令人讚嘆的畫面。

『感動會翻倍再加乘吧？』女孩這麼想著。

冬季裡的北海道，見證著一段愛情，雀躍不已的愛情。
 
 

當女孩到了目的地，已經是滿天星斗的時分。
她先到飯店放下行李後，隨即出門探索這充滿寒灰味道的冷寂之地。

這是一個雖顯蒼涼，卻不造作，有著豪邁自然風光的地方。

嘴裡不斷呵出陣陣白煙，雙手搓揉著取暖，女孩等不及地要先一睹長堤上的夜色。

很快地，女孩走到著名的防波堤附近，此時在這裡的遊客還不算特別多，而其中大部份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

突然，她望見不可置信的一幕。

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場景，只是男孩身邊的位置，卻站著另一個女孩。

「喜歡雪嗎？」男孩輕聲問著。

『喜歡，而且好美。』那女孩點頭回答。

「以這裡為起點，我們一起走遍北海道的每一處雪景，好嗎？」

『好啊。』那女孩開心地親了一下男孩的臉頰。

男孩深情擁抱著那個女孩。

雪花飄落。

而在不遠處的女孩，整張臉全被體溫融化了的雪水沾溼。

原來，雪的味道，是鹹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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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故事裡的男孩，就是你？』我直接了當地問。

「是。」柏彥也回答的斬釘截鐵。
 
柏彥和我坐在沙發上，他手裡拿著第九瓶啤酒罐，通常這種把酒談心的聚會要不是在聊對於未來的理想，就是有人失戀想藉酒澆愁。

當看到柏彥提著兩手啤酒，失魂落魄地跑到我家樓下猛按電鈴時，我心裡已然有底，絕對是後者。

於是這天晚上，我就成為了傾聽者，失戀的人有時最需要的並不是一個做愛的對象，而是一個好的聽眾。

一個能讓失戀者盡情吐訴的對象。

當然，聽完後我並沒有追問，男孩是什麼時候邂逅了後來的那個女孩，又為什麼要腳踏兩條船這種蠢問題，畢竟這是「全天下男人都可能會犯的錯誤」，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再說，看他這個樣子，肯定是兩條船都踩破，渾身濕透，只差沒溺死而已。

『那麼，你當時有發現到她的存在嗎？』

「沒有。」柏彥搖頭，「那天過後，她再也不曾出現。」

『那…你怎麼知道後面的事呢？』我問。

「我有從她身旁的朋友輾轉得知，還有她最後留下的一樣東西…」

柏彥將手上的啤酒一口氣喝掉，然後放下空罐，接著沉默了數秒，深呼吸著。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緩緩地從隨身的包包裡拿出一張護貝過的明信片。

身為一名優秀的傾聽者，我很瞭解這種情緒的變化。所以我明白，傷心難過的時候，就要盡情地將悲傷全部宣洩出來，否則壓抑久了，極有可能導致內傷。

就如同傷口裡有膿，就得一次擠乾淨才會痊癒的道理是相同的。

從柏彥略顯顫抖手中接過那張明信片，看郵戳是從日本寄出的。
應該是女孩發現真相後回到飯店後寫的吧？我猜想著。

翻到明信片背面，寫著一段文字，有點像新詩，又有點像獨白的心情。
內容並不長，我閱讀完後，卻能深刻感受到字裡行間透露出的沉痛哀傷。

「那一天異國的雪，見證著一段愛情，悄然而逝的愛情。」
 
我說出了最後結論。
 
柏彥坐在旁邊，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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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明信片內容：

常跟我說　你愛看雪 愛看那似落花繽紛的喜悅 更像我眼角不時滴下的淚 今天　我遠赴賞雪 想先探時景 再邀你共約 卻在那邊的長堤看到你跟她泛笑相會 許下相同的諾言 不知是融化的雪水還是眼角的淚 不知是寒冷的空氣或傷痛的心 使它凝結　永不退去 回頭　雪道依然漫長 就如你所說 北海道的雪 很美　美得令人心碎 　　　　　　　　　　　　　　　　　　　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