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境」以道教為主要信仰，玄宗則是其中規模最大組織，門徒千百、香火鼎盛，廣佈道法並授與門徒刀、劍、掌、術、樂五大技能，當中以十位道子最為出眾，分為「六絃」與「四奇」，六絃以「蒼」為首，其下為－翠山行、赤雲染、白雪飄、黃商子、九方墀，六人皆擅長樂理、以隨身絃器為名；四奇則以「金鎏影」為首，其下為－赭杉軍、紫荊衣、墨塵音，通曉玄門化外之術。

──摘自霹靂網【玄宗】

「倚箏天波觀浩渺，蒼音掀濤洗星辰；
白虹貫日掃魔蕩，明玥當空照古今。」

當年，那個一身紫衣的道者現身之時，還沒有多少人知曉他的名號。如今，「六絃之首˙蒼」的大名在武林中已是如雷貫耳，見過他的人，都說他的冷靜與智慧不亞於一代神人素還真。那一雙沉著的眸子永遠波瀾不興，冷眼觀世，只有極少時候，當他獨自撫琴，那超卓的背影竟有一絲絲的落寞。

也只有極少人知曉──

那紫色的身影旁，曾經，不是空無一人。

＊     ＊＊

棕髪及腰的少年坐在茵碧草地上，微風吹動他純白的髮帶，卻無法勾起他一絲笑容。少年的臉十分清秀，一雙狹長的眸子卻顯得渙散，他發了一會呆，最後索性倒臥草地上，完全不在乎雪色道袍會沾染塵土。

開展的天穹如此遼闊蔚藍，少年的眉頭卻縮的極緊，過了幾秒鐘，他翻身坐起。

「還是……去看看好了。」

少年沿著山道往上，很快就把平時修練的居所拋在腦後，山勢逐漸陡峭，少年走得有些吃力，卻仍執意一步步向前。

碎石鋪起的小徑在一處斷壁前嘎然而止，少年望著高聳岩壁頂端，深吸一口氣，把寬鬆袍袖綁起，手腳並用攀上嶙峋岩壁。他小心翼翼地踩穩每一步，才敢繼續往上，費了頗長的時間才攀到頂端。

「呼~~終於到了。」

少年擦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珠，鑽進岩壁頂端的一處裂口中，裡面，不斷傳來細嫩而雜亂的啁啾聲。

隱蔽的岩縫中，小小的燕巢內是五隻粉紅色的幼鳥，嗷嗷待哺的黃口拚命地呼叫著，卻一直不見成鳥帶著食物回返。

少年的眼眸黯淡下來，昨天他在練習觀視時，無意間看見一對燕子飛出巢外覓食，卻被老鷹捕而食之的畫面。沒有父母照料，這些小東西活不了多久的。弱者將被淘汰，這雖然是自然運行的規則，但少年總覺得自己該對這些柔弱的雛鳥，負起某些責任，這些行為，就歸咎於他天生愛照顧弱小的個性罷。

少年從懷中拿出他特別省下沒吃的半塊餅，掰成小塊塞進那些叫個不停的小嘴中。沒想到這些小鳥的胃像是無底洞，怎麼餵也餵不飽，少年呆了一下，在玄門奇術上，他是眾人公認的天才，但在照顧小動物方面，他可是一竅不通。

「也許……翠山行，或赤師妹會比較擅長吧？」

少年喃喃自語著，細心的翠山行，或是個性溫柔的赤雲染，大概會對這種事比較在行，但要他們兩人，尤其是還是個小不點兒的小師妹爬這麼高，來照顧這窩小鳥，他也不放心，還是自己想辦法好了。

「對了……鳥兒，應該都喜歡吃蟲子吧？」

＊＊＊

接下來數天，原本斯斯文文沒事就練琴靜坐冥想的蒼，突然到處挖土翻蚯蚓，又經常整個下午消失的不見人影，這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直到有一天蒼過了晚膳時間還遲遲未歸，道子們打著燈籠尋遍整座山，才在山崖下找著灰頭土臉的少年，把他給拎回來。

「少年人愛玩沒什麼錯，但像這樣勞煩所有人出去尋汝，可不是什麼值得稱許的行為。」

廳堂內，玄宗宗主板著一張臉訓誡道，少年低垂著頭，小聲說道：「蒼知錯了。」

「蒼啊，汝一直是個很懂事的孩子，能否告訴吾，汝是為了什麼事耽擱時間？」

終究還是不忍心太責怪愛徒，宗主放柔了聲調，詢問道。蒼不敢隱瞞，便把自己天天上山餵燕子的事說了，宗主聽完只是搖頭，「孩子，天命不可逆。別再去了。」

「可是……」

蒼還想說什麼，宗主已拂袖而去，丟下兩句話：「晚歸的處罰汝自己決定罷，若再犯，就罰禁足七日。」

少年垂頭喪氣地回到房內取琴，到外面的松樹底下罰跪。現下已是深秋時分，雖沒有蚊蟲惱人，晚風卻吹得他直打寒顫，蒼兩手舉著不算輕的古琴，後悔沒多被件外衣再出來，依照往例，他大概得跪上一整晚，若是得了風寒起不了床，那可怎麼辦才好？

突然，一個搖搖晃晃的雪白身影映入眼簾，紮成兩個小包包的純白髮絲參雜醒目的紅，秀氣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靈動大眼，是赤雲染。

「蒼師兄，你在這裡做什麼？」

軟嫩童音問道，蒼的臉上浮現苦笑，他在做什麼，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我因為晚歸，在領罰。」

赤雲染睜著杏眼，似懂非懂地看著他，然後冒出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師兄，下次帶我一起去釣魚，好不好？」

「釣魚？」

「嗯，蒼師兄最近不是一直都在抓蟲子？翠師兄說，你一定是偷偷跑去釣魚了……」

蒼靜默不語，原來大家都是這樣看待他的「失蹤」啊。釣魚？他若是有那種閒情逸緻就好了。

「蒼師兄，好不好嘛~~」

赤雲染見蒼沉默，還以為他是不願意帶自己去，開始撒起嬌來。

「……你快回去睡吧，已經很晚了。」

「蒼師兄~~」

「這……好吧，我去釣魚的時候一定會帶你去，現在趕快回房間罷。」

「謝謝師兄~~我最喜歡蒼師兄了！」

看著那個喜不自勝的小小身影，蒼嘆了口氣，赤雲染若是守得住秘密便罷了，如果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他到時只怕得帶上浩浩蕩蕩一票人，去釣根本不存在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