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如/建中堂中醫診所醫師

   芳君是我之前診所的同事，一位幹練中微帶慵懶的護士小姐。我們先後離開那家診所，仍斷續保持聯絡。這些年她家裡陸續發生一些事情，這個魔羯座的女生，非常顧家，總是竭盡心力，照料她的家人。有一次，她急call我，原來是她的堂姐還是什麼的，在她服務的婦產科生產，有一些狀況，希望我能出診，看能不能做一些根本的調理。

   我看了之後，開了水藥處方，並告訴她們一些注意事項。恰好那一陣子，我很迷胎盤，只要待產病人，我都要求她產後把胎盤給我；因為是自己的病人，了解她們的狀況，心裡不會有掛礙。芳君當然也知道，就在我要離去時，拎來一包溫熱的新鮮胎盤，再三保證這是健康的產婦，非常安全。我謝了她的好意，回家當然有得忙了。

    那時，她剛跟從事織品工作的男友分手，之前原本有結婚的打算，男友前一段婚姻留下的小男孩，也被她帶得蠻好；她還跟我打聽學區的問題。我都以為她會就這樣定下來了，沒想到還是散了。忙累，加上輪班、外食，她胖了一大圈，大概破80多公斤吧！

   再見到她時，她整個瘦下來了，穿起有腰身的衣服，格外好看，人也精神多了。這是我認識她以來，第二度瘦下來。我說，要胖很容易，要瘦可真難，可得努力維持著。然後，她又交了男朋友。

   去年，她還在念專科的弟弟，因為腎疾尿閉，動了緊急手術，這是險症，但病人不懂其中的嚴重性，還是照常吃冰食炸物，當然更不願吞中藥。先是在小醫院動刀，結果沒處理好，搞到感染發炎，腎臟都要保不住了。後來轉到台北的大醫院，折騰好一陣子，芳君醫院、工作兩頭燒，跑來拜託我開些調氣血的藥，讓她穩住，否則她也快掛了。

    那之後好一陣子，沒有她的消息。倒是有一天深夜，傳來她的簡訊：李醫師：還好嗎？我胖到近一百公斤，那天找你拿個藥…。

   怎麼會這樣呢？又發生了什麼事？
   前幾天果然來診所找我了，真的胖了不少，手臂上的肌肉甚至有點垂墜感，年輕女孩該有的神采也不見了。原來她辭了工作，在家裡待了好一陣子，最近才又到附近的一家婦產科上班。

   男朋友呢？
  ㄘㄟˋ了！
   我笑說，以後跟男友分手，要先準備好減肥費用。她說，住在家裡，想瘦很難，一窩子都胖，你怎麼可能獨瘦呢？大家都這樣吃，不知不覺就吃下一堆垃圾食物，加上沒運動，成天宅在電腦前，不胖也難。

   理論都知道，只是知易行難。不過，這些僅是表層意識的理解。
   肥胖有很多類型，有人是虛極、憊極而胖，吃一些益氣助陽的藥，一星期就可以瘦個兩、三公斤；有些要從清熱解毒下手；有些根本是心理狀態的問題，心裡那個結沒解，她會用各種東西填補那個黑洞，有人瘋狂刷卡、酗煙、酗酒，甚至沉溺在各種雜亂的情感漩渦裡。食物，是其中最單純、易得的標的物，似乎比較容易解套，但那背後隱微的莫名驅力，卻也最難覺察、理解。尤其同一個族群，如果都陷溺在某種情境裡時，家族聯償的動力因素，會讓這個單純的減肥行動，更難執行。

   何況，每失戀一次，就胖一回；這中間顯然有些可以探討的相關值。也讓減肥不再只是吃藥、針灸或運動、少食，這麽簡化而表面的生理活動了。

   那麼，必然還有一些更深刻的、更需要釐清的心理機轉；只有找出這個原凶，才能終結這種一而再、再而三，屢仆屢起的減肥鏖戰啊！（23/July/2009）〈8月18日刊於邊邊角角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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