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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極限-62
2006/03/27 09:34:05瀏覽1109|回應0|推薦7

茫茫然回到家裡,時間還沒過中午,曾翼衡覺得整個人像要被掏空了一樣,他爬上二樓的階梯,拿了鑰匙打開書房的門,疲憊地跌坐在椅子上,望見書桌上攤開的那本詩集,心中愈發難過起來。

是不是,男人只會愛上使自己受傷的女人?

洛雲以她的愛情來恐嚇他,依霏以她的愛情結晶來遠離他,而蘇昉則以拒絕他的愛情來傷害他,有的時候,曾翼衡會覺得自己是個倍受要脅的受害者,但是在某種程度上看這三個女人,或許他相對來說也是個加害者。

「翼衡?」洛雲又在外頭喊他了。

「走開。」

「你幹嘛又一個人關在房間裡?」

「妳別管。」

「我知道你天還沒亮就跑出門。是去找誰?是不是找表姊去了?還是去找你那些豬朋狗友?」

「不關妳事。」

「你這人怎麼這麼怪啊?」洛雲煩躁地敲著門:「你是不是在氣我?有什麼話出來再說嘛!」

他沒有回答。

洛雲終於發了火:「好,你就躲在裡面吧,我看你能躲我到何時!」

終於,妻子嘟噥著走開去,也讓他落了個清靜。

他自我厭惡地坐在黑暗的書房中,整天都沒有吃一口飯,也沒有喝一口水,書房之外的那個女人,好像惡鬼一般地在這棟屋內自由地穿來穿去,他不想見到她,也不願意放棄這能夠獨處的片刻;拿出蘇昉送的那瓶白酒,他覺得自已彷彿能從酒液的苦澀中感覺出她的無情,嚐在舌尖的酸楚點滴在心頭,也不過就是永恆的疑問與沉默,回憶起這十年來的戀慕,最後還把自己困坐在這般可憎的婚姻裡,想想人生是不是每一個身陷泥淖的過程?

抬頭看看這間書房,雖然大部分的書籍都被洛雲燒掉了,那個暴虐瘋狂的女人啊……但他想起星空中創造的神秘,有如黑暗中的光明,那種感動是偉大的,也是無從被消滅的;知識的幻影,不過如晨間之霧,讓那些厭惡瞭解這個世界的人埋葬在灰燼之中,可是沒有人能完全毀壞他心底美好的回憶,藉由那些書本和紙張刻印在他的腦海裡。

他醉茫茫地看了看手錶,晚上十二點多了,她應該已經睡著了吧?

午夜將近一點,曾翼衡終於走出書房,看見洛雲還坐在沙發那兒,他惱怒地想著:我把自己隱藏著來躲避妳,如今,我終於被妳捉住了,責罵我吧,看看我會不會退縮?最好我們從此結束這個痛苦的遊戲!如果妳最後贏了,就剝除我所有的一切。

「捨得出來啦?」

聽見她譏誚的口吻,曾翼衡道:「妳跟學長……兩個多月前的中秋節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們了。」

「那又怎麼樣?」洛雲冷哼一聲,說道:「男人可以出軌,女人就不行了嗎?何況我也沒跟他怎樣,不過就親了一下而已。」

曾翼衡忿然道:「妳怎麼可以這麼說?」

洛雲冷笑道:「那你跟白依霏呢?我可沒有像你這樣,光明正大矇騙妻子,然後偷偷跑去私會情婦。」

他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妻子:「所以妳知道──」

「我當然早就都曉得了。你那天講電話講得這麼大聲,讓人不聽見也難。」

「既然知道我背叛了妳,為何不選擇跟我分開?」

「分開?我幹嘛要讓你稱心如意?」

曾翼衡詫異地瞠視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依霏當初會離開我,是不是妳──」

她坦承不諱:「是我,我跟她說我懷孕了,叫她少癡心妄想。」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洛雲微笑道:「也可能我愛你,這麼說來有點噁心,但我真的不希望你離開我。」

「所以……所以妳去找了依霏。」前因後果就這麼連貫起來,曾翼衡顫抖地問道:「妳騙了她,是不是?」

「我沒有。以後我們會有小孩的,我是你太太,要生你的兒子,這是天經地義,就算現在沒有生,反正以後也會生啊,對吧?」

「妳──」

她的眼中充滿了夢幻的神情:「只有這樣,你纔會永遠留在我身邊,然後我們就可以生自己的孩子了。」

曾翼衡厭惡地看著她,憤慨地說:「妳永遠也不會生下我的孩子。」

洛雲微笑著輕易接下這個挑戰:「可你還是會永遠待在我的身邊,這就夠了,有沒有小孩都沒關係,我這人就算生了也不會照顧。過幾天,表姊就要結婚了,你說她會不會像我一樣幸福呢?」

「妳──」

「表姊終於要嫁人,所以你也可以死心了。」洛雲見到他蕭索的神情,柔聲道:「我喜歡你,也喜歡表姊,但我不喜歡你總是不把我放在心上,你是我的丈夫,應該要愛我憐我,心裡頭也只能想著我。不把你心裡的那些女人趕跑,我還能留得住你嗎?」

曾翼衡冷笑道:「既然這樣,那妳為什麼要跟學長亂來?」

「因為我太寂寞了。」

「寂寞?這根本就不算個正當的理由。」

「你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像我外公一樣,除了窩在書房裡面看書,理都不理我,既不能容忍我想要的自由,還無法時時把我捧在手心,你說我該怎麼排遣寂寞呢?我不過就是寂寞得想去尋求一些慰藉,就像你去跟白依霏睡覺,我也可以跟別人睡覺,這又有什麼不對?」

「所以妳就傷害依霏?」

她得意地說:「沒辦法,我會嫉妒啊。不然你說我能怎麼辦?」

曾翼衡看著妻子,問道:「妳當初為何要假裝不知道?隱瞞我,又不時暗示我、提醒我,究竟有何目的?」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要是一開始說破了,你可能會馬上離開我,因此我想磨練彼此的耐性,也讓你好好反省反省,纔不時點你一下,誰曉得你這人強忍住不攤牌,讓我覺得有些無趣,我看你成天對我躲警報,要不就關在書房不理人,真是氣得不得了,乾脆就敞開來說囉。」

「要不是妳,我差點跟十幾年交情的好朋友鬧翻,妳──」

「既然我沒有朋友,你也不可以有朋友。」洛雲微笑著說:「夫妻當然只能擁有彼此,你說是不是?」

曾翼衡看著這個女人,想著總是愛護表妹的蘇昉,也想著那為自己的妻子所逼迫的依霏,覺得胸中煩悶欲嘔;這個女人可能早就瘋了,從認識她的那天開始,他就錯看了她,甚至還把她娶了進門,綁死了自己的人生。

法國女作家莒哈絲(Duras)說過一句名言:「愛情不是永恆的歡樂假期。」

就像每一樁愛情都會質變一樣,為了維繫自己的慾望,他們必須要彼此忍讓每日每夜共處的時刻,因此,所有的不滿都在明處與暗室展開了;夫妻之間必須世故、算計、硬抝、使壞,或許不會從背叛開始,但總是會以互相憎恨結束,必要的時候,也可以聲嘶力竭地道歉,說著言不由衷的謊話,從唯心主義者變成唯物主義的崇拜者與實行家,原來動人的言語也變為自辯和埋怨。

在他認識洛雲的那年,他還是個年輕、有理想、懷抱熱情的男人,為了一個空虛的口號發誓永遠愛著這個女人;當時使他痊癒的不過是一種幻覺,他為了注定失敗的愛情獻身,以為那是生命的再次燃燒,是幻境的重生希望。

是的,就是為了那一剎那的妄想,想要找到一個可以愛著自己的女人,他投入了依霏的懷抱,這個女人的溫柔與體貼,逐漸使他忘卻那兩個傷害他的女人;然而,洛雲還是不想放過他,原以為他可以成功,看到了愛情的花朵,卻沒盼到果實,芳草已成蕭艾,戀情已成不堪回首的枉然。

他悲憤地喊著:「妳現在一切都如意了?」

「翼衡──」

「妳都如意了?」

洛雲沉默地看著他,良久,終於坦承道:「是,我是很滿意,看到你喜歡的女人如此痛苦,那簡直比什麼都還讓人來得快樂。」

曾翼衡瞪視著這個女人,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忿忿地大步走開去,衝進仍然被煙燻得發黑的書房裡,然後「碰」地一聲摔上房門。

那一夜,早已離他遠去;只今宵,仍舊貼近痛苦的極限。

洛雲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她覺得曾翼衡真是個沒有出息的男人,原本簡單的生活,還有美好的未來,他卻偏偏要放棄,真是沒用!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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