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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29 18:52:55瀏覽1132|回應0|推薦5 | |
是不是,只有女人能夠損耗一個男人的心志? 經過幾個小時的外科手術,林澄奇疲倦地從開刀房跟著走了出來,他還是個實習醫師,也沒有辦法在這種大手術中參與任何工作,只能作為旁觀者,觀看曾翼衡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模樣;他的好友側著身體躺在手術檯上,頭頂已經在護士的幫助下剃光了一部分的頭髮,並且由腦科權威的胡教授親手執刀,將那小小的頭皮剖開,他看見灰色的人腦,螢幕上照出滲出血塊的部位,心電圖上上下下,只聽見呼吸器規律的壓縮聲響…… 過了五個多小時,醫院外已經可以看見黎明的曙光,而在醫院的手術室則剛剛熄滅了開刀中的燈光,腦出血患者的命是救了回來,腦科權威的胡教授醫術不愧高明,然而,曾翼衡還是變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是什麼呢? 就是一個人雖然活著,卻沒有知覺,無法說話,無法聆聽,無法回應,就像是植物一樣沉默活著的狀態。 失去了基本的五感,活著的植物人有些還能夠自然呼吸,不過多數大腦已經腦死,泰半要靠各類儀器,來維持這界於死亡和昏睡之間的極限。 死亡是一種生命的選擇,卻是最不該選的那一項,林澄奇心想:孤獨這玩意兒真可怕,它能麻痺人的思考能力。 聽完另一位外科醫師的告知之後,胡洛雲和江遠志都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林澄奇走了過去,把開始哭泣的洛雲拉到角落,怒目瞪著這個似乎是傷心欲絕的小妻子,見她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涙光,只更讓他覺得作嘔。 「真難得能看到妳流眼淚。」 「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不管怎麼說,男人是很禁不起女人流眼淚的。」 「不要說那種像老頭子會講的話。」 「因為我不覺得妳真的在反省。」 「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澄奇冷笑道:「翼衡似乎把所有的藥都吞了,他怎麼會選擇自殺,旁人或許摸不著頭緒,除了妳我,應該再沒有別人會清楚的。」 洛雲看著他,抽泣著說:「別想教訓人!翼衡說不定是被你們這間破醫院的藥害死的,也說不定,就是你謀殺了他。」 「我為什麼要謀殺翼衡?」林澄奇憤怒了起來:「我們是好朋友啊!」 洛雲指控地說:「你上過他的老婆,哪還會有什麼朋友的情誼?」 「少跟我扯那些陳年往事。」 「你這人本來就是個庸醫。當時要不是開刀開死了人,你會找我出去紓解鬱悶嗎?」 「當時我被夏天的太陽曬昏頭了,纔會錯看了妳這種女人。」 她苦笑著說:「我不是也曬過那夏日的太陽?在大太陽底下,什麼都會漸漸腐爛發臭的。」 他似乎再也無法忍受這個女人的醜惡藉口:「妳這人真的病得很重……無論誰跟妳相遇,都會落入地獄裡面。」 「你想跟我再看一次嗎?」 「看什麼?」 「看看自己可以殘酷到什麼地步,或者是觀察別人能忍受傷痛到何等的程度。」 「這樣的觀察有何意義?」 「你是醫生,看的病人想必也很多,讓一個人掙扎於生死之間最恐怖的疾病,看看他們處於最大的痛苦之中能忍耐多久,是不是很值得研究?」 「所以妳就逼翼衡越過了他的極限?」 洛雲輕嘆:「那不是我的錯,是他逼我的。」 「妳只會推卸責任。要是妳不那麼傷害翼衡,會把他逼到黑暗的深淵裡?」 「我纔沒有──」 「一個人或許會為了自衛而自殺。翼衡如果不這麼做,只會任憑妳把他的理想和未來全都擊碎,妳還能否認?」 想想洛雲會這麼傷害他,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他厭惡地看著這個女人,終於覺得無法忍受,忿忿地走開去。 跟林澄奇結束了互相指責的交談,洛雲孤獨地站在陽光之下,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摧毀她,她依然活著,而且每個人都認為她失去了一切。 她的確是失去了什麼。 想起大學《心理學》的那門「推論階梯」,她明白到,曾翼衡就像是那個無法抉擇該犧牲誰的男人,他在最後劃掉了自己的名字,卻要她活著嚐受那種罪惡的啃噬。 那時教授是怎麼說的? 「現在留下的人,是你最愛的人,也是你期望上帝在這罪惡的人世間唯一饒恕的一個。」 話說回來,那個男人選擇了死,是不是想要上帝在最後的審判中決不饒恕她?而那種痛苦的感覺到底又該怎麼形容呢? 她抱著胸口,嚎啕大哭地幾近暈厥。 原來她失去的從現在纔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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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