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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29 18:49:32瀏覽1091|回應0|推薦7 | |
參加完表姊的婚禮,洛雲搭了江遠志的便車,讓他一路從台北南下到新竹前,順便送她回中壢。 開車的時候,江遠志問道:「翼衡已經一個多禮拜沒有去上班,他到底是怎麼了?」 洛雲煩躁地說:「誰曉得?他成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我怎麼叫他,他都不理,害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真的嗎?」 「不然的話,等一下你進去看,就知道他變成什麼怪樣子了。」 江遠志覺得她的說法十分地古怪,這幾天在曾翼衡的手機留了好幾次話,可他都沒有回,會不會,是這對夫妻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是,翼衡真的病了? 話說回來,要真是病得如此嚴重,為什麼要一個人關在家裡,卻不去醫院看醫生呢? 他的心中充滿了無數的懷疑,忐忑不安地,終於跟著洛雲到了他們夫妻的家裡。 和上次來的樣子不同,這房子內外變得雜亂不堪,院子裡面雜草叢生,客廳之中到處亂七八糟,過期的報紙、雜誌和用過的杯盤堆在桌椅上,洛雲隨手將她的外套往沙發一扔,她一身漂亮的晚禮服,簡直就與這紊亂的地方剛好成了對比;江遠志不免搖了搖頭,在他所見過的女人裡面,洛雲應該是最不擅於做家務事的,難道曾翼衡一生病,這屋子裡裡外外就沒人清掃了麼? 「妳家還真亂。」 洛雲聽見他的抱怨,不以為意地說:「看習慣就好了。」 江遠志道:「翼衡在哪裡?」 「在二樓的書房。」 洛雲幫他引路,兩人上了樓梯,直接走到主臥室對面的書房;江遠志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表情顯得有些迷惑,於是他伸手敲了幾下房門,喊道:「翼衡,你在裡面嗎?」 沒有回應。 過了幾秒鐘,洛雲不耐煩地跟江遠志對看了一眼,心想:連她找了他的學長來請人都不開門,這男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江遠志又道:「翼衡,是我,你開門吧,有什麼話,大家可以當面談談。」 見他敲門又喊了兩次,洛雲不悅地說:「翼衡那人最近變得怪裡怪氣的,要是他還不應,就別理他了吧。」 江遠志沉思地說:「他沒理由不見我。」 洛雲聳聳肩,沒做任何表示。 江遠志又敲了幾下門,然後說:「翼衡不是這樣的人,我有預感,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還能有什麼不對勁?」 「一定是出事了。」江遠志繼續敲打著書房的門,喊著:「翼衡,你怎麼了?」 見裡面沒有應聲,江遠志心一橫,開始用肩膀猛力撞門,這書房的門十分厚實,他連撞了好幾次,纔終於把門撞開。 門一開,只見裡頭黑漆漆的,燈也沒開,然後,一股嘔吐物和酒精混合的難聞腥臭味傳了過來。 江遠志摸索著打開了電燈,終於看到曾翼衡扭曲著身體倒在地板那兒,癱在一堆他自己吐出來的髒東西上面,他的面色蒼白如紙,好像死了一般;他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人已經沒了氣,趕忙脫下外套,又掏了掏他嘴裡的穢物,就地幫著做口對口人工呼吸。 洛雲被這景象驚得呆了,她動也不動地站在一旁,不知該做些什麼。 江遠志在人工呼吸的空檔回過頭,怒罵道:「妳還杵在旁邊幹嘛?」 洛雲一臉的不知所措:「我──」 「去叫救護車!快點!」 被江遠志這麼一呼喝,洛雲趕忙從書房奔了出去,她立即打了電話求救,過了幾分鐘,救護車來到巷子口,警笛的聲音在這和平的眷村之內,顯得分外刺耳,就連隔壁的鄰居,也都紛紛跑了出來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名醫護人員從救護車上跳了下來,他們拿著簡單的器材,就地繼續進行口對口人工呼吸,然後拿了擔架,把氣若游絲的曾翼衡抬上救護車,直奔中壢市區的醫院。 洛雲和江遠志都跟了過去,她還是穿著婚宴的禮服,而江遠志早已累得滿身大汗,他扯掉了領帶,披著外套,一臉凝重地跟她擠在這小小的救護車裡面;看著救護人員把氣切管和氧氣罩放在曾翼衡的臉上,洛雲呆若木雞地瞪視著,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會選在這個如此具有紀念意義的晚上,變成了一個距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的將死之人。 到了醫院,他們跟著醫護人員衝進急診室,值班的醫師一臉詫異地看著將近半夜送來的患者,皺起了眉頭,並且趕忙進行必要的急救措施,旁觀的兩人站在角落邊,江遠志一臉的煩惱與難過,但洛雲還是愣愣地看著,臉上始終沒有一點反應。 剛送到急診室,曾翼衡的心跳和呼吸又停止了。 對於丈夫的痛苦,洛雲覺得自己早已爛熟於心,可無數次的想像,都無法預料到親身體會、親眼目睹的震撼──她看著那些醫護人員,對著他那毫無反應的肉體展開各項急救措施,這呈現蠟黃膚色的活死人,動也不動地讓忙碌的眾人對著他按摩心臟和口對口人工呼吸,並且在所有的手段都無效之後,開始電擊這無力可回天的半死軀體──每當看見電擊使得他的身體顫抖一下,也使得他的心臟對應著儀器跳了幾下,洛雲無法得知如果他現在有感覺,此刻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心情? 當她看著這個名為丈夫的男人為了她飽受毒蝕之苦,注視著他命若流沙時,彷彿自己也身如千刀萬剮,她開始恨他,恨他自作主張想了結自己的生命,而她卻只能站在一邊束手無策,恨他平日看似堅強卻早已為無望的愛情所灼傷,恨他步步為營也洞察先機,更恨他讓她的生命變得沉重而無法拒絕──這個男人始終安靜地睡在病床上,瘦削的臉頰早已沒有血色──她不禁想著:要是沒有了他,自己又該有多寂寞…… 過了一分鐘,這期間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心電圖終於跳了起來,看來他的命是救回來了。 一名醫師問道:「這應該是藥物中毒引起的心臟麻痺現象,曾太太,請問您知不知道曾先生大概服用了哪些藥物?」 「我──我不曉得──」她囁嚅著,「我真的不知道──」 「妳先生目前的情況非常不樂觀,由於呼吸停止太久,有可能需要動到腦部精密手術,不過在中壢這種地方,現在又是大半夜,可能沒有辦法幫得上忙。妳要不要考慮立即轉診到台北的大醫院?」 「啊?」 醫師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耐心地再度問道:「因為設備和人力不足的問題,妳能不能轉院?」 洛雲終於聽懂了對方的問題,點頭說道:「好。」 「那我們就提供一輛轉診的救護車,幫您把您先生送到指定的大醫院去。」 江遠志見她一臉恍神的樣子,這時便走上前,說道:「澄奇他家的醫院有個知名的腦部外科權威,我聽他提過,要不要找他幫忙?」 洛雲此時早沒了主意:「……好。」 他們再次搭上轉院的救護車,直奔台北林澄奇家裡經營的醫院,在路途中,江遠志只是緊抿著唇,沒有說話;洛雲繼續看著躺在擔架上的丈夫,覺得心亂如麻,因為她對於這個男人的生與死,實在無法瞭然於心。 這個晚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江遠志很快又打了手機給林澄奇,簡單說明了前因後果,要他趕快聯絡醫院最好的醫師,還說如果要動緊急手術,請他千萬幫忙云云,但這些話聽在洛雲耳中,還是沒有什麼現實感。 轉診到台北,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林澄奇帶著一班護士在醫院門口緊急待命,然後,擔架直接被推往斷層掃描處,由另外一班專業的醫師接手,確定問題出在何處,而幾名外科醫師也已經紛紛來到醫院,準備進行緊急手術。 林澄奇拿著手術同意書給洛雲簽名,然後冷冷地說:「翼衡的腦部出血嚴重,很可能是跌倒時受到撞擊所引起,必須馬上開刀,否則會有生命的危險;我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等動完手術之後,我要妳解釋清楚。」 洛雲很快簽下大名,然後就呆坐在一旁,江遠志伴著她,體貼地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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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