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世界上曾經有一個人因為愛人太甚，以及太為人所愛，所以他率領愛他的弟子們走遍天下，連腳底都走得磨穿了，頭髮也掉光了，最後仍一事無成，人們還是互相憎恨，爭鬥還是不斷發生。

打開電視機，蘇昉就會覺得自己常常看到這種人的分身，比如：婚姻專家的婚姻不幸福，心靈導師的心靈不潔淨。

在這個人世間，是不是人人都自以為是地論斷他人，並且只依著自己的想法而活著？

蘇昉雖然很想跟依霏見面，每每看著那張紙條發著呆，然後回憶起白依霏那髮絲縹緲的臉，還有那憎恨的眼神，想她殘破的心啊……她沒有勇氣打電話給自己的好友，也沒有辦法以一個學姊的態度來面對這個學妹，並且開啟其他的話題。

就一個朋友來說，她怎麼做得不失敗？

她問侯玉堂：「你有沒有跟朋友鬧翻過？」

「有啊。」

「後來你們是怎麼合好的？」

侯玉堂微笑道：「我們根本就沒有合好。朋友嘛，合則來，不合就拉倒，這年頭你在乎人家的心情，可別人不會在乎你的想法，要不然能怎麼辦？」

「真的不能合好？」

「妳想合好，別人未必會接受，還不如好聚好散。」

蘇昉聽了，想起白依霏當初會躲避自己，連音訊也不捎來一封，要是她還記恨自己當初說的那些話，或者選擇忘卻這份友誼，現在還有什麼理由再去打擾人家呢？

週末的時候，侯玉堂又找她出來吃飯，她本來心事重重地看著皮包裡面的電話號碼，為了拋開煩惱，因此接受了他的邀約。

甫見面，他就說了：「就我上次提的事情，我想聽聽妳的回答。」

蘇昉茫然地問道：「你指的是什麼？」

「結婚啊！」

蘇昉低頭沉思道：「我還想再考慮一陣子。」

見她還是不願意正面答覆，侯玉堂並未繼續在她身上施加壓力，慢慢地，他伸出手碰觸她的，靠近那朝思暮想的人兒。

「蘇昉，我真的很喜歡妳。」

她沒有躲開，只說：「我知道。」

「那妳要不要試著跟我多約會幾次？」侯玉堂說：「妳喜歡看星星，我也不排斥去圓山天文台約會，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

她笑了。「好吧。」

侯玉堂看起來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太好了。」

現在想想，雖然侯玉堂的表達算是婉轉隱諱，可是她自己以前太急著做知性的交流，卻是阻斷感覺對方暗示的原因。

在天文台那兒，他買了一本《行星現象》攝影集給她，蘇昉本想拿錢給他，但是侯玉堂拒絕收下，她不想跟他僵持下去，就勉為其難收下了這份禮物；侯玉堂對她很好，在許多方面也顯得相當體貼，蘇昉決定要拋開許多最近的煩惱，於是她繼續跟著他去看午夜場電影，從華納威秀的電影院門口散場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侯玉堂從褲子口袋摸出車鑰匙，帶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剛走進地下停車場，蘇昉就問道：「等一下還要去別的地方嗎？」

侯玉堂記起上次兩人的不愉快，怕她聯想起那件事，說道：「我馬上送妳回去。」

「去你那裡？」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你不想就算了。」蘇昉很快地坐進車內，然後就別開了臉。

侯玉堂跟著坐進駕駛座，愣愣地瞧著她，蘇昉的臉映在車窗上，而後似乎她的某種神情觸動了他，他的手托回她的臉龐，他的目光嚴肅而犀利，似乎他想要弄清楚她真正的想法。

他顯得既勢困惑又是欣慰：「妳要到我那裡？」

「我不想說第二次。」

侯玉堂微笑了，他意亂神馳地開著車，直接往他的小公寓駛去，並沒有注意到蘇昉甚至不允許他聽見她的嘆息。

那是一間位於農安街巷弄內的公寓，侯玉堂拉著她三步倂作兩步地上了台階，出現在她眼前的，有著普通的鐵門、普通的客廳、普通的木板地面和白色的牆壁，許多東西也都放得井然有序，但在她還來不及認識這個陌生的地方之前，侯玉堂又急急拉著她往他的臥室走去，似乎他無法忍受今晚會是另一個欲求不滿的夜。

蘇昉看著他，看著這個男人眼底的慾望和急切，彷彿她可以讀出所有男人心中的秘密，她不自覺地望著他迅速剝光身上的衣物，而在她能夠喘過氣以前，他已經撲了過來，像一隻飢餓的野獸一樣，用力地吻她，並且接著開始脫她身上的衣物。

絲毫不以他的赤裸為恥，侯玉堂嫻熟的脫衣技術表示他曾經有過許多女人，蘇昉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的高熱，竄上心頭的是另一番場景，在一個夏日的午後，另一個光裸著身體的男人也如此擁抱過她；在這個冬天的夜裡，抱著她的男人很快就會做同樣的事情，他的手像魔術師般地解開了她的胸罩與褲襪，連她的內褲也一一被扔在床腳，她冷靜地看著這個高大、頎長、有力，並已蓄勢待發的雄性動物，看著他戴上保險套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看起來也有點蠢。

侯玉堂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她毫無反應的模樣，他氣息粗重地把她按倒在床上，她看著他賁起的前臂，看著他肌肉結實的下腹，想要避開觀察到他的男性器官，然後感受到一種奇特的噁心；似乎對她的慾望已經驅趕了他個性中較好的一面，他猛然長驅直入，深入了她的身體，像是一頭奮力要衝撞柵欄的西班牙鬥牛，幾近瘋狂地想要帶動她，但這並沒有造成任何歡愉，蘇昉皺著眉頭，她試著壓抑，彷彿害怕她會太過厭惡它，厭惡那種動作、那種呻吟、那種汗流浹背的黏膩，還有那種橡膠製品不停戳入並摩擦自己下體的惡感。

事後，侯玉堂將她擁在懷中，沉沉入睡，他的呼吸深沉且安慰人，但無法阻止她想要起身洗個澡的想法；她睜著明亮的眼睛，沉溺於自己可能會喜歡上這個男人的謊言。

倚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她心想：我因為這個男人送我一本書，所以就想跟他上床嗎？這種行為又有什麼快樂？為什麼男人會如此喜歡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