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6/03/26 21:57:36瀏覽1050|回應1|推薦7 | |
第二天一大早,侯玉堂帶著一臉滿足的神情醒來,就如同每個男人早晨都會不自覺勃起的天性,他伸手摟著她,準備再次跟她做愛。 蘇昉拒絕了他,並且立即穿上了衣服。「我不想要。」 他看起來好像受到了傷害。「為什麼?」 「大白天的,我沒興趣。」 侯玉堂審視她,發覺她的雙眼充滿了紅絲,眼眶還泛出了黑眼圈,他關切地問道:「妳昨晚沒睡好?」 蘇昉點點頭:「我不習慣睡在別人家裡。」 侯玉堂皺起眉頭,又道:「妳是我的女朋友,就連跟我在一起,妳也覺得不好?」 男人為何都這樣?睡過一次,女人就該忍受他們的佔有欲? 侯玉堂很會脫衣服,他昨晚這麼做,讓她覺得心情變得平靜許多,好像所有的困惑都立刻消失不見了,然後一切的煩惱也就不了了之,而他心中所有的不快也都消散了,彷彿只要肉體的迷戀還存在,心靈也可以獲得解脫;脫完那些遮蔽身體的布料,就像另一個曾經依戀著她的男人一樣,侯玉堂會不斷撫摸著她,至於汗水的氣味、他高潮時的聲音,還有那裡的形狀和她的敏感帶,都是慢慢從肌膚相接的時刻探索而來,那是一種被珍惜的感覺。 但她從不覺得性愛有任何歡樂。 就像以前曾翼衡和她上床,雖然只有一次,她卻開始產生一種奇特的冷感。 而且侯玉堂也發現了。 他又挑明了問:「妳不喜歡做愛?」 「嗯。」 「是我的做愛技巧太差?」 她想了想,直陳道:「我以前只有過一次性經驗,所以沒什麼好比較的。」 侯玉堂原以為女孩子都會避諱這方面的問題,見她一臉毫不忸怩的神態,他大著膽問道:「妳覺得跟我做的時候舒服嗎?」 「還好。」 那就是「還不夠好」的意思,侯玉堂心想,他得私下去研究一些新的技巧和姿勢,纔能逐漸開發那片處女地。 蘇昉覺得自己並不喜歡性愛這回事,她寧可寫電郵、談天、獨處、閱讀,總之不做肉體的相接,怎麼都好;可是,侯玉堂卻不這麼想,跟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手總是留連在她身上,不安分地四處遊走,然後就無聲地要求她張開雙腿,想要入侵她的子宮。 人類皆由那兒出生,為何男人們卻始終想要再從那兒回去? 她厭惡地問:「男人是不是都無法缺少性愛?」 「那當然。難道妳不這麼覺得?」 她搖搖頭,又道:「為什麼?」 「性行為有許多好處:當我跟女人躺在床上、身體疊著身體、肌膚貼著肌膚的時候,就產生一種自己好像不再孤單的幻覺;穿透女人的身體,就像穿透女人的心靈一樣,除了相互享受快感,還能夠填補空虛。」 蘇昉見他滿腦子都是性愛,便道:「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論這個話題?」 侯玉堂道:「妳真是古板。」 「我對這方面沒有興趣。」 「所以沒興趣跟我做?」 「女人不像男人那麼看重性愛的需求。」 「男人沒有安全感,所以最需要的就是性愛,用肉體的接觸來確認對方的心意。」 「我無法接受這種觀點。一般的想法,應該是女人最沒有安全感的啊!」 「妳錯了。男人一直不曉得該用什麼來抓住女人,因此,有錢的男人就用金錢和禮物來誘惑女人,長得好看的男人就用外貌和青春來吸引女人,學問深厚的男人就用知識和才能來獲得女人的崇拜,那麼沒錢又沒有外表的膚淺男人,除了用身體來佔有女人,還能做些什麼呢?」 「所以你承認自己是後者?」 侯玉堂笑了:「我不確定自己能用什麼來擄獲妳的心,只有用身體來確定。」 蘇昉心想:他這一招顯然也失敗了。 他又道:「現在我們的交往都發展到這一層了,妳該可以嫁給我了吧?」 「我還不想結婚。」 「為什麼妳一遇到事情,就選擇逃避呢?」 「我這不是逃避,只是不想談罷了。」 「但妳卻從來都不正面回答我。」 見他一臉不悅的樣子,蘇昉又勉強地說:「讓我再考慮幾天吧。」 「還要幾天?」 「難道我不該跟家裡的人商量一下嗎?」 「這年頭的婚姻大事,還要家人幫妳決定?」 「不行嗎?」 蘇昉看著他,挑戰他是否想繼續就這個話題再爭執下去,侯玉堂似乎放棄了,他倒回床上,一臉煩躁的表情。 「你覺得婚姻是什麼?」她突如其來地問道。 他想了想,簡單回道:「就男人和女人看對眼吧。像我對妳,不也是如此?」 蘇昉無法理解「看對眼」是種什麼樣的感情。要是「看不對眼」呢?是不是就像母親那樣選擇離婚? 那個「對」又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過了幾天,侯玉堂又開始對她不斷進行撒嬌耍賴的攻勢了,總是不斷提起結婚的事情,一想到這個,蘇昉就覺得有一點煩,她不曉得其他的男女交往是否會產生這種煩躁的心情,或許這正是兩個戀愛中的男女應該出現的氣氛纔對。 蘇昉並不喜歡做愛的感覺,她討厭那種黏膩和氣味,但只要一拒絕侯玉堂,他就會氣嘟嘟地坐在一邊,嘮嘮叨叨說著她的不是。 自從上過床,三天兩頭她就接到侯玉堂的電話,說是要約她到他家裡,她心底隱隱有些抗拒,總是努力搬出一些藉口不去;到了第二個星期六,侯玉堂忍不住了,也似乎看出她在迴避種種邀約,目的就是避免與他做愛,這個念頭的起因,是他和她在餐廳吃完晚飯,雖然人還在地下停車場裡面,他就摟著她在轎車內想親熱一下,沒想到蘇昉硬是把他推開,還擺著一張臭臉給他看。 她怒斥道:「這裡是公共空間啊,到處都有監視器,你還想幹什麼?」 侯玉堂認為兩人都要結婚了,這根本就是小題大作:「我們都快是夫妻了,況且停車場黑漆漆的,只是抱一下,哪會有人注意到。」 蘇昉仍然覺得氣憤:「你也要顧及我的意願和想法啊!我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活春宮,還給旁人看免費的!」 侯玉堂在駕駛座上坐正了,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一臉怫然不悅的樣子,在長久無法滿足慾念和需求的情形之下,他也氣得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有的時候,我覺得妳根本就是性冷感。」 蘇昉愣愣地瞪著他,聽見侯玉堂如此評論,她的神情顯得有些錯愕。 沉默了許久之後,她終於說話了,口氣透著一股寒冷:「你沒有權利這麼評論我,而且我也還不是你的妻子。」 見她生氣了,侯玉堂忙道:「蘇昉,我不是有意這麼說的,我──」 「再見。」她忿忿地打開車門,很快地從車內跨了出去。 侯玉堂詫異地問她:「妳要去哪裡?」 蘇昉傲然地說:「我搭捷運回去。」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沒有再回顧。 走在隆冬的大街上,北風吹得行人也拉起了高高的領口,阻隔十度以下的冷空氣侵襲,輝煌的咖啡店閃耀著它無比吸引人的招牌,每個路人聞著那濃郁的氣味,都想入內感受一下到嘴邊吞嚥滾燙的溫度;饕餮的樂園,或者年輕人瘋狂的夜店,都在今晚發著光,蘇昉在櫥窗上留下一排熱氣,又搓搓凍僵的雙手,很快地走到就近的捷運車站,並且後悔自己沒有多穿件外套出來。 在等車的當兒,看見身邊走過一個大約六十幾歲的老婦人,那人有著困倦的臉和灰白的頭髮,手上拿著一大袋似乎是剛從超級市場買來的菜和肉,還有幾包火鍋料,清癯的臉上一派滄桑,提著重物踽踽而行。 她不禁心想:這人是要買東西回家煮火鍋給丈夫兒孫吃嗎?會不會,就在難以想像的幾十年之後,她也會變成這樣一個滿臉倦容的黃臉婆,在這大冷天底下特地出門採買給家人的食物? 會不會,有一天她看著自己蒼老、傴僂的身影,然後感嘆自己怎麼會曾經想要嫁給某人,變成一個憂慮家計、家庭、家事、家用與平淡生活的老人? 這種想法使她感到有些戰慄。 忽然間,她放在皮包裡面的手機響了起來,蘇昉認為應該是侯玉堂打來的,或者他想跟她事後道歉,因此她就沒有接聽;但是,那長長的電話鈴聲吵得人厭煩起來,眼見旁邊等捷運的乘客都不住望著她,蘇昉終於嘆了口氣,勉強掏出大哥大,可螢幕上顯示的並非侯玉堂的號碼,而是曾翼衡的,掙扎了片刻,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她暗忖:這個男人真是討厭,不過他運氣不好,竟然就挑了她心情如此差的時候打來。這還煩不煩啊? 於是她劈頭就問:「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能不能跟妳見個面?」 「有什麼話非要當面說的嗎?」 「我想跟妳好好談談。」 「電話裡面就不能講清楚?」 「蘇昉──」 她無法瞭解,為何曾翼衡總愛糾纏她。 就像情慾,為惡者操弄它,卻也反過來被它所操弄;使用前,甜言蜜語,使用後,筋疲力竭。除此之外,這個男人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男人啊,不就是活在性慾和自私心態之下的動物嗎? 「我快要結婚了,現在也沒有心思跟你窮攪和,就這樣。」她很快地掛上電話。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