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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極限-30
2006/03/24 07:01:59瀏覽516|回應0|推薦7

生活之中令人懷念的部分,是諸多不同的期待與樂趣所構成的。 

白依霏開始喜歡一成不變的上班族生活,也盼望起每天中午固定的用餐時刻,唯有那一個半小時共享的片段,纔能讓她從工作的窘迫中鬆懈下來,亦或是重新振奮起自己。

雖然她並不迷信,但早晨習慣在公司宿舍用餐看報,臨出門前必定翻閱報紙的運勢版,除了瀏覽自己所屬的星座今日運氣如何,同時也查看自己的生肖對沖的方位。

說也奇怪,只要她對照著報上的幸運顏色和首飾搭配制服,甚至連內衣褲也按照幸運色來穿,就會覺得心情跟著好了起來,當日也會過得特別順利,這是以前單純看星星的大學時代所難以理解的,可她現在就是迷信這一套。

有許多次,她把各種顏色的胸罩如彩虹般攤在床上,這些有著奢侈蕾絲和性感線條的內在美,總讓她不禁換想著在曾翼衡眼前被展示的模樣,身為女人什麼都可以省,就是這讓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秘密要捨得花大錢買,捨得捨得,有捨纔有得啊!

一般生肖只能告知大吉或大凶,頂多加上吉時方位,或者運勢大概,至於哪種顏色的內褲和胸衣能讓她每天幸運,就得時時查詢星座與血型的搭配了。

還記得以前蘇昉學姊曾經告訴過她,偉大的天文學家,早年不都是些算命師嗎?

既然伽利略可以把月全蝕看作是一種厄運,何以她不能把天上運行的星座都視為自己行走的命運?

命運的電話在那天響起。

她發現公司附近的電影院正好上映新片,於是在上班時打了分機給曾翼衡:「星期五晚上七點,我有兩張電影票,你要不要──」

曾翼衡說:「對不起,依霏,星期五晚上我有事。」

她不動聲色地結束交談:「噢。」

以前吃飯的時候,她曾發覺曾翼衡有意無意偷偷看著她,他以為她不曉得,但依霏卻發覺他臉上有一種奇特的神情;曾翼衡不曾談過他的朋友、他的私生活,可是她卻明白他對她是有點感興趣。

難道,她是誤判了嗎?還是她的想法太過於虛榮、自我中心?

兩人的午餐之約到了第二個月的時候,她原本以為會像前一陣子那麼快活,沒想到曾翼衡隔天卻突然告訴她,業務工作繁忙,可能以後沒有辦法準時跟她一起吃午飯了。

第一個禮拜渾渾噩噩地過去,見不到他的面,使得白依霏覺得萬分沮喪,她幾度回想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惹惱了他,或者業務部真的忙到讓他分身乏術,當她在第二個星期一的十一點半再度接到他的電話時,差點快樂得從辦公椅子上面滑了下來。

白依霏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聲音,不覺心中一動,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是我──」

「我知道。」啊,她心想:我幹嘛要這麼說呢?這不就表明自己這一個禮拜都在想著他嗎?

「妳最近過得如何?」

「很好。」她討厭自己簡單電話問答的工作習慣,心想:他大概要掛電話了,也許他討厭我了,或者他不想再見到我了,也可能他有一大堆女朋友,忙都忙死了,根本不缺我一個。

曾翼衡繼續問道:「妳這兩天有沒有空?」

男人會討厭過分主動的女孩子嗎?「今天中午如何?」

她聽出曾翼衡語氣中的笑意:「恐怕我得要十二點半纔有空。妳忙不忙?」

「還好。」她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當然不忙。

「那妳等我一下,就約十二點半。」

「好。」

白依霏把話筒掛了回去,靜靜地呆坐在那兒,覺得好幸福。真荒唐!不過是一起吃頓中飯,自己傻呼呼在興奮個什麼勁?

午餐時間一到,她就很快地跑去員工餐廳,但她沒有點餐,只是佔據以往兩人習慣坐的那個角落,然後期盼地看著餐廳中來來往往的人潮,不覺又發起呆來。

忽然間,曾翼衡出現在餐桌旁:「妳等很久了嗎?」

她驚喜地抬起頭,囁嚅:「還好。」

曾翼衡看著她,然後微笑道:「那肯定是等很久了。」

白依霏覺得自己臉紅了起來。

點完菜之後,他們各自回到座位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因為沉默的情況時再持續太久,白依霏忍不住道:「月初的時候,我打了好幾次電話給你,但是──」

「我知道。」曾翼衡猶豫了一下,然後有點尷尬地說:「我不想回妳的電話。」見到她吃驚的模樣,他又衝口而出:「我不敢。」

要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男人和女人可能真的沒有純友誼,依霏心想,她知道曾翼衡下一步要採取的說法是什麼,但她真不希望聽見那些拒絕的殘酷話語;把話說開來也好,省得她心裡老是十五個弔桶七上八下,又不是沒被人甩過,現在人家在交往之前就想快刀斬亂麻來說分明,這不是很好嗎? 

就在她覺得眼眶發熱的時候,曾翼衡平靜地說:「依霏,我得告訴妳,下個月我就要結婚了。」

「什麼?」

見她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曾翼衡苦笑了一下,看起來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但卻比她所料想的還要更糟;他是個男人,而且是個有點歷練的成年男子了,他不是瞎子,若是每天與她見面,還看不出她眼底的情愫,那他就是個傻瓜。

「對不起,我早就該說的。」

依霏還是感到困惑不解:「那……爲什麼你還要跟我一起吃飯?」

「因為我想跟妳談談。」

依霏茫然地坐在那兒,她知道曾翼衡說的都是實話,因為她原以為兩人能夠發展出什麼特別的關係……

都四年了,四年前她還沉溺於初戀失敗的痛苦與創傷之中,當時兩人是學長學妹的點頭之交,也沒有機會能這麼接近他……

她本想馬上告個假離開這裡,以後也不必再見面了,免得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但她又想要知道是誰擄獲他的心,因此只能定定地坐在位子上,等待他說下去。

曾翼衡道:「希望我說的沒有讓妳生氣。」

她搖了搖頭,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應答。

最後她拋出一個心頭上的問題:「你的未婚妻……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妳也認識的,」曾翼衡微笑道:「還記得洛雲嗎?」

依霏顫抖著問:「是她?」

原來那個討厭的胡洛雲又來攪局?

「嗯。」

依霏覺得心灰意懶,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曾翼衡道:「洛雲是個很好的女孩,大學的時候我還當她是個小學妹,沒想到退伍後又遇見了她,或許也是緣分吧;算算時間,我們已經交往快兩年了。」

「噢。」

「上個星期我們一起在中壢選了新房,鄉下地方光害少,可以讓我偶爾觀星,而且我們也挑好了日子,所以就把留在宿舍的東西,還有一些她家裡的雜物,在週末先搬進去,正巧她老家對面的房子要賣,所以我們趕著在結婚前搬遷,省得到時候整理起來麻煩。」

原來他們同居了。

曾翼衡說得太多,依霏看著他,突然發覺自己並不希望知道這麼多,她受不了,因為直覺警告了她,要她趕快離開這裡,趕快躲回自己的殼裡面;逃避,或許,遠離尷尬,或許,接受事實,或許,悶著頭哭泣,或許。

如果她瘋了,纔會留在這兒聽他描述將要結婚的喜悅心情吧?

過去,也有不少死會或已婚的男人對她有興趣,但她都能應付裕如,總算出社會能學到麻木及冷靜的本事,但這次不一樣,他心裡明白,要是真的喜歡上學長,就一輩子也脫不了身。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說:「學長,我很喜歡你,但你不必擔心我會對你糾纏不清,我很成熟的。」

曾翼衡微笑了,他的眼中充滿了誠摯和溫柔:「所以,以後我們還是可以一起來這裡吃午飯囉?」

她心中想著:這又能如何?

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說:「那當然。」

那天晚上回到員工宿舍,白依霏的臉上一片空白,她的心也如墜五里霧中,感到分外茫然。

望見桌上擱著的每日星座專欄,她想著自己以前總是恐懼不知何時會發生什麼意外,也許是親愛的家人遇到車禍,也許是自己忽然身染惡疾,結果自己害怕可能會發生的壞事統統沒有發生,卻發生了從來沒有預料到的所有變故。

人生的情節不可預設,曾經的擔憂全部白費,而且全都化為無意義的嘆息;當變故來襲,也纔知道自己內在竟有那麼強韌的心力去面對、去處理,原來自己身為女人的意志,也和人生情節一樣不可預設立場。

只要不小覷了自己,就會發現所有的恐懼都是多餘的,沒有什麼變故自己熬不過去,是這樣吧?

她難過地跌坐在椅子上,然後把刊登星座專欄的報紙副刊揉成一團,強忍心中的痛苦,嗚咽著不讓自己大聲哭出來。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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