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女為悅己者容」？

白依霏花了許多鈔票、費了許多精力、用上了自己所有的閒暇時光，就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好看，可以說，她對於裝扮自己充滿了熱切，所做的努力連自己事後想來都覺得咋舌。

連續假期那兩天的週末，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星期六整天在百貨公司閒逛，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買什麼東西；她逛完女鞋部門，又隨便挑了個名牌皮包，買下最貴的面膜敷臉、上美容院修指甲、剪頭髮、亂花錢做全身的美容，成為上班族以來，第一次情不自禁地花光了整整一個月的伙食費預算。

百貨公司的一樓，與化妝品部門相鄰的是飾品部門，經過香水櫃檯時，她又不由自主刷卡買了一瓶香精。

這真是瘋狂，她在提著大包小包回公寓的時候想，有必要買這麼多奢侈品嗎？卡債又得怎麼還？

星期一的十二點之前，她覺得自己煩躁得像是一壺在爐子上燒開的熱水，不僅心緒浮動不安，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就為了一個邀約，腦中亂糟糟的，連既定的排程都無法按照以往的高效率來平穩輸入電腦系統中。

只想著：上個禮拜五的約定，他究竟會不會放在心上？

忽然間，她聽見主管的咆嘯聲：「……白小姐，妳到底有沒有聽到啊？」

回神時，她一臉茫然：「啊？」

「下午三點要開週會，妳趕快去各部門催盤點資料，再到倉庫核對本週bar（晶棒）的入庫量。」

她心不在焉地喃喃：「好。」

過了一個小時，白依霏發覺自己還是坐在電腦前面發呆。

她不時想起曾翼衡，這真是荒唐，她和他當了兩年的學長與學妹，以前也沒有怎麼樣，最近剛巧碰面，就那麼一面之緣，為何心中老是惦記著他？

她想儘量訴諸理智，並且告訴自己，一個兩年沒見面的朋友算不得什麼，這是實話，但她曉得還有其他因素，甚至連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只記得上星期見面時他的笑臉，還有交談過的所有內容，連兩人一起吃過的食物她都記得有些什麼，以前從來不曾發生過這種荒謬的情形，也從沒有其他男人如此令她心亂。

到了十一點五十分的時候，分機響了起來，她忐忑不安地拿起電話，覺得心臟都快要跳了出來。

是他。

「依霏，中午我可能會晚點到，妳不會介意吧？」

她儘量裝出很有精神又不在意的樣子：「當然不會。」

「那就先說定了。」

曾翼衡很快地掛了電話，在此同時，白依霏卻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她提早三分鐘溜出辦公室，跑到洗手間裡換下了制服，穿上在百貨公司新買的洋裝，又重新塗好口紅、在膝蓋和胸口抹了點香水，然後面對著鏡子，吹毛求疵地打量著自己。

這張臉雖然不怎麼樣，打扮起來還是頗有味道，挑剔一點來說，也算是中上之姿。

拿起梳子，她把一頭在美容院花了三個小時、費了不少心血做好的髮型，狠下心梳回原來蓬鬆自然的樣子，這樣似乎好多了，就不過是在公司的餐廳裡吃頓便飯，沒必要弄得這麼誇張。

脫下剛套上的嶄新洋裝，她理智地知道下午還要上班，沒有太多時間耗費在新衣裳上面，當她終於離開洗手間的時候，卻留下了滿室淡雅怡人的茉莉花香。

全身的行頭都是嶄新的，連牙齒都特別去洗白，除了鑲了蕾絲邊的內衣褲是最流行、可以托高胸線的，她先前還去做了全身除毛，當雷射光掃過肌膚的時候，她對這最新科技沒有任何恐懼，心中漾滿的是無限的歡快。

如果他看到我的身材……倘若他要吻我……假使脫光了，我身上應該沒有贅肉或斑點……換了新髮型會不會不好看呢？把髮色染淺一點好像不夠端莊……搭配的口紅沒有脫落……這幾天都是安全期……我選的性感內衣他會喜歡嗎？

但她自己也明白：這些幻想真是太荒唐了。

只是學妹和學長的關係，也就約好一起吃個午飯，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可她還是打理好自己，努力恢復心中一絲清明，然後蹬著高跟鞋下樓赴約。

剛過了中午，員工餐廳裡面洋溢著歡樂輕快的氣氛，各部門的人員在四周走來走去，白色的桌面上堆放著滿滿的食物，笑容在他們的臉上漾開，她坐在昨天的位置等待著，覺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地枯坐著，看起來可能有些愚蠢。

就在她準備起身拿果汁先墊墊肚子時，曾翼衡也正巧來了。　 

「等很久了嗎？」

她不會告訴他自己已經煩惱了快卅分鐘。「還好。」

曾翼衡對她微笑了一晌，她覺得心跳加速，臉也紅了起來。

他們取了飯菜，一面不停地聊著工作上的情況，白依霏讓曾翼衡高談闊論，他很風趣，也非常迷人，但她卻小心防備著，深怕自己胡思亂想。

後來，曾翼衡說了許多他在軍中的趣事，也講了軍營裡面的軼聞和傳說，又是鬧鬼又是玩碟仙被罰出操，逗得她笑個不停。

白依霏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熱情奔放，曾翼衡也曉得她大學時被男友甩掉的那段故事，她怕自己顯露出太過於開心和受到吸引的神色，便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不想讓他看出來。

畢竟，一個女人曾經有些什麼過去，男人不都會怕得躲得遠遠的嗎？

他們拿了些飯後的點心，她選擇牛奶布丁，他則端著熱紅茶回座，兩人不曾說過讓彼此誤會的話題，白依霏覺得自己在疑神疑鬼，她幻想曾翼衡對自己展開攻勢，因此小心翼翼地防備著，到頭來卻覺得自己實在傻氣。

要是他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會說些什麼呢？

想到自己的虛榮心，白依霏不禁笑了起來。

「我說了什麼笑話嗎？」曾翼衡問她。

「沒有，」她連忙道，「我只是剛好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他好奇地問：「是企劃部的事情？」

「嗯，今天下午三點要開會，我剛剛想到，我沒有去倉庫盤點，連資料也都還沒準備好，大概要等著被罵了。」

「我纔剛到任，業務部還沒有把客戶名單交接過來，等一下我抽空幫妳。」

她感激地說：「那真是謝謝你了！」

曾翼衡微笑道：「都認識幾年了，別跟我客氣吧。」

在那個寂寥的時刻，餐廳裡的CD唱盤正撥放著一首歌曲，那是一個她生命裡很特別的午後，《Over the Rainbow》這首老歌繚繞在四周，她看著曾翼衡，望著他的嘴唇，又捨不得不瞧瞧他帶笑的黑色眼眸，覺得自己的心裡怦怦跳著、臉上燒紅，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顫抖著，最後發覺這情況已經演變為感情上那「程序性的錯亂」。

這是戀愛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