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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極限-23
2006/03/24 06:36:53瀏覽565|回應0|推薦7

大學的心理系,說起來實在有些無趣,上課的時候,每每都覺得教授習於說笑話和講故事。

洛雲問了還在念物理研究所的洪元坤:「希臘的歷史人物和心理學有什麼關係?」

「我不曉得,」洪元坤想了想,然後說:「希臘神話裡面有個叫做『宙斯』(Zeus)的神,一天到晚背著老婆去外頭偷腥,不是變成天鵝,就是變成牛,還會化身成為一陣黃金雨,然後去跟人間的美麗女子發生性關係,讓她們懷孕,生下一堆私生子。這也算是心理學的範疇吧?」

「那些神話都是古代的傳說,你是不是扯遠了?」

「那就對啦。」洪元坤微笑著說:「神話都是古人寫的嘛,以前的男人受到普遍的性壓抑,所以需要一點生活以外的幻想,妳不覺得可以研究這種心理所表現出來的潛意識嗎?」

性壓抑?

她真的不明白,有什麼需要會讓人如此壓抑自己,至於幻想,她也沒有太多這方面的需求,這年頭的買賣流通,想看什麼A片,上網蒐尋就有了,想讀什麼色情文學,google大神就法力無邊了,要買SM或什麼變態道具,只要有錢就弄得到啦,話說回來,這年頭的人還缺什麼性幻想啊?

洛雲不確定古代人的生活經驗和心理學有什麼關係,也不知道那種幻想是否能歸納到已學得的既有知識,通過考試之後,她壓根兒也不在乎哪些神話是否訴說了何種意義。

有一次上課的時候,教授說了一個故事:「偉大的哲學家柏拉圖(Plato)呢,有一天問老師蘇格拉底(Socrates),到底什麼是愛情,蘇格拉底叫他去附近的葡萄園繞一圈,不可以回頭,然後在途中折一串長得最好的葡萄回來,但只可以摘一次。柏拉圖覺得很容易,就充滿信心地出門,誰知道過了半天,他仍然沒有回到蘇格拉底那裡。最後,他垂頭喪氣地出現在蘇格拉底眼前,訴說自己空手而回的原因:『園子裡面的葡萄太多了,也不知道哪一株最好,因此我繞了大半圈都還在思考自己看過哪些葡萄是長得好的,因為只可以摘一串,就想看看後面的葡萄樹有沒有更好的,等到學生發覺的時候,人都已經走到盡頭了,這纔驚覺自己手上竟然連一串葡萄也沒有……』」

洛雲覺得這個叫作「柏拉圖」實在是個不知變通的大蠢蛋,老師說只能摘一串就摘一串嗎?爲什麼不會作弊,多拔幾串偷偷藏起來比較呢?

結果教授的解答更是撲朔迷離:「蘇格拉底告訴柏拉圖:『那串你沒有取得的葡萄,就是愛情。』」

後來洛雲跑去問表姊,表姊對她說:「愛情的難得,常常使得一些人不知道該如何取捨,就容易產生三心二意的情形。」

「這不是很常見嗎?」

蘇昉微笑道:「柏拉圖有一篇文章叫作《第俄提瑪的啟示》鈔(Symposium),他說:『愛情是一種慾望,凡是好的東西,就會希望永遠歸自己所有』,『葡萄』就好比是『慾望』,有的人見一個愛一個,就像柏拉圖去葡萄園逛,看見到處都是唾手可得的葡萄,結果他最後卻因為瞻前顧後而一無所獲。」

「噢。」

「如果還有不懂的,要不要去問問看蔓生?」

想起那個向來對她嗤之以鼻的葛蔓生,洛雲想了又想,決定不找同學丟醜,於是她乾脆跑去跟曾翼衡詢問。

曾翼衡告訴她:「妳表姊說得很對。不過,在柏拉圖那個時代,崇尚的是同性戀情,『愛情』分為身體上的慾望和心理上的慾望,他認為『愛情』的出發點是一種『美』,一般人熱愛形體之美,所以會繼續生殖的慾望,並且藉由這種慾望,得到子女作為愛情的結晶;另一種人則擁有更高的層次,熱愛心靈之美,不僅僅能欣賞『美的形體』,還能昇華到『美的行為制度』、『美的學問知識』、『以美本身為對象的學問』,最後到達『美的本體』,纔算是真正的『愛情』。」

「好空泛的理論,我一點也聽不懂。」

「『柏拉圖式的愛情』,依據《第俄提瑪的啟示》鈔(Symposium)的說法,就是屏除『黃金』、『華裝艷服』、『嬌童』和『美少年』的境界。」

「『嬌童』和『美少年』?那是什麼?」

「古希臘人喜好男色,許多人都是雙性戀者,或者是真正的同性戀者,有的人在娶妻完成生殖需要之後,還會在家裡豢養美少年或長相好看的孩童,當作發洩性慾的對象,柏拉圖認為這是普世對於『愛情』的一種概念。」

「真變態。他們真的會把男的情人和老婆一起養在家裡?」

「當然可能。在柏拉圖的《理想國》(《Res publica》)裡面,認為真正的理想世界,是由一隊彼此分享性伴侶的軍人所組成,異性可以當做生殖的對象,真愛卻只能在同性的夥伴之間產生。」

「好恐怖的『愛情』。」洛雲不禁對他的博學感到十分欽佩,又問:「你怎麼會對希臘人的同性戀這麼瞭解?」

曾翼衡古古怪怪地看著她,然後說:「我只是好玩,研究研究罷了。」

這些怪異的理論,洛雲也沒有太多的興趣,聽過就當過眼雲煙,也沒有花太多時間在上頭。

蘇昉大學畢業那年,洛雲還是二年級的學生,一到了暑假,她就發現表姊整天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聽她說想要回去桃園一陣子,就見蘇昉連夜回家,連招呼也沒打上一聲;後來,曾翼衡和洪元坤這些人都入伍當兵去了,在學校,星相社已經名存實亡,最有號召力的學長學姊都離開了,洛雲很少去社團活動,同年的葛蔓生又同她聊不來,白依霏也不在意社團的存廢與否,要不是有林澄奇這醫學院的學長在撐,可能社團也就沒有了。

林澄奇喜歡女孩子,更勝於喜愛星星,他找她們三個女生,通常都是為了在課餘可以閒聊,跟女孩子們放鬆心情。

有一次,白依霏問他:「現在不觀星了,那我們還能做什麼?」

林澄奇呵呵一笑:「聊天不也很好?我那些同學都很羨慕我同時有三個女朋友呢!」

葛蔓生又問他:「學長,過了不久你也要去當兵,會不會怕啊?」

「當然不怕。」

「爲什麼?」

「我是扁平足,不用當兵。醫學院的人毛病可多了,有什麼手肘外彎、肥胖、血壓低……的種種問題,只要能避開兵役,大家都能弄出些別出心裁的小恙,哈!」

洛雲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你們那麼怕當兵?」

林澄奇微笑道:「怕『兵變』囉。」

「『兵變』?那是什麼?」

「就是說很多男生入伍當兵之後,將近兩年的空窗期,女朋友就被別人拐跑了。」

「真的嗎?」

林澄奇道:「以前我們教授就說了個故事:有一對男女朋友從大學就一直交往,後來男的去當兵,退伍後到國外進修,女的投入職場工作,一翻滾就是十年,十年後他終於完成學業回國了,人也卅好幾,他卻在再次見面的那一刻纔發現,女方早就另外有個心儀的對象,早在他當兵時就腳踏兩條船,他一出國,就嫁給別人生了小孩啦!」

「真慘。」

「還有更慘的呢!有另一對男女是醫學院的同學,大學時候戀愛好幾年,結果男方一入伍,女的也另結新歡,男的怪他女朋友,認為自己花了七年的寶貴時光跟對方戀愛,那女的卻不是用七年的時間對待他,還怪他兩年來都不在自己身邊,所以她纔見異思遷。」

白依霏說:「如果跟一個人在一起,還要考慮這些因素,就不是真正的愛情吧?」

林澄奇問她:「假如妳一次可以同時交三個男朋友,妳會怎麼辦?」

她搖搖頭:「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葛蔓生也說:「我不會同時劈腿三個人。」

洛雲在一邊,微笑道:「當然是同時交往囉。如果這三個人都在不同的時空出現,根本無從去比較,挑到最後,很可能會挑到最爛的,假如可以在同一時空就去比較這三個男的,應該就可以比較出哪個更適合自己,哪個又是真心喜歡自己的,這不是很好嗎?」

林澄奇問她:「要是妳真的跟三個男友同時交往,不怕他們同時跟妳翻臉?」

「翻臉就翻臉,大不了我再去找第四個。」

葛蔓生不屑地說:「這樣一點都不專情。」

洛雲問她:「專情很重要嗎?妳怎麼能確定那三個都是愛妳的?女人會『兵變』,男人就一定會只對妳死心塌地?」

「反正我就是不能認同這種觀點。」

白依霏也表示同意地點了點頭。

林澄奇又問:「假如妳們一輩子可以交往三個男朋友,不是同時劈腿,而是三個不同時期的戀情,這又如何?」

葛蔓生道:「這我就可以接受。」

白依霏也說:「我也是。大部分的人應該都是這樣吧?」

只有洛雲還是獨排眾議:「還是三個一起來最好,反正就是腳踏三條船,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林澄奇微笑著說:「妳的想法很有意思。」

「我說的是真心話啊!假如這三個男的真心喜歡我,就會對我感到放心、會體諒我的想法,我也可以跟這三個人挑明了講,最好大家良性競爭,誰讓我開心、讓我覺得安心、誰最優秀、誰賺的錢最多、誰最為我著想,我就跟誰在一起,這又有什麼不對了?要是這三個男的都無法讓我滿意,甩了他們也好,至少能讓每個人都知道我挑情人的底線在哪裡,說不定有人因為我而奮發向上,有人為了我成為大人物,或者因為被我甩了,他們還可以有別的選擇,讓彼此都不必再浪費時間在對方身上,這不是很好嗎?」

葛蔓生嫌惡地說:「妳的說法好現實,也好自私。這不就是擺明了要跟情人交易嗎?」

「就算是明著來交易,又有什麼不好?」

「這──」

白依霏道:「我還是認為『愛情』勝過一切有形的東西。要是把交往的前提都放在對方能為自己做到些什麼,又算什麼了?妳能擔保自己所喜歡的對象,真的能夠完全接受這種觀點嗎?要是男方也保持這種心態,不就純粹是把『愛情』當作利益交換的工具?」

洛雲冷哼一聲:「身為女人,當然沒有當男人佔盡那麼多好處,女生在廿五歲以前,人前人後都可以有很多選擇的機會,反正夠年輕、有本錢,還有時間可以花在尋找新對象上面;卅歲之前,頂多是依身邊事業有成的男性去作選擇,再老就沒時間等了;過了卅歲以後,我們選擇的可能性少了,到處都是年輕貌美、長相好看的女孩子,妳們說自己鬥得過人家嗎?誰會愛一個老太婆啊?人老了,別說沒人要,連小孩都生不出來呢!」

見她們都噤聲不語,洛雲又說:「男人從十八到八十歲,都可以挑喜歡的女人在一起,我們的黃金歲月就這麼幾年,如果不好好把握能夠逮到好對象的機會,不就是浪費自己大好的人生嗎?」

「把握機會,這種想法確實很不錯。」林澄奇微笑道:「男性的巔峰期,一般都在卅歲以後,服完兵役、唸完研究所,然後就要在社會上打滾奮鬥了,因此在卅歲以前,好像給女孩子任何承諾都會變成一種空話;換另一種角度來說,『兵變』也算是一種考驗,萬一男的因為遇到另一個更好的女孩子而跑了,妳們又能怎麼辦?」

葛蔓生道:「多多思考這些論點,其實也是好的,留幾條後路給自己,說起來似乎有些正當性,但話說回來,還是自利多過於一切。如果能多為別人想想,不就解決根本的問題了?」

白依霏也說:「我還是無法茍同洛雲的想法。雖然她說的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但是要真的同時交了三個男朋友,只能給他們每個人三分之一的時間,以及三分之一的真情,還能剩下多少時間留給自己?或者,又顯示了多少真情?」

洛雲道:「感情當然可以分,時間也可以分,就像上心理學的課程,妳可以來選修,蔓生也可以來旁聽,三分之一或三分之二,很容易就可以區別出來的。」

「我不同意。」葛蔓生反駁道:「倘若自己的身價跟條件真的那麼好,那麼這個千挑萬選的男人,想必身價也不差,他的條件要是這麼好,為何就要愛妳這個只花三分之一時間和感情的女人?妳怎麼能確定,這三個人都不是妳夢寐以求的對象?如果妳挑錯了,用刪除法去掉的那個纔是好丈夫,最後留下來的那個對象,卻會酗酒打老婆呢?」

洛雲哈哈一笑:「妳有那種條件嗎?所以我說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根本就不存在嘛!再說,我對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決不會選到差勁的男人,如果是妳,我可就不能確定囉!」

聽她嘲諷自己平凡的長相,葛蔓生忿忿然道:「如果那三個人真的愛妳,也真的有人苦苦等妳一輩子,花了時間賺了大錢、成為一個大人物,卻在自己人生的黃金歲月、還有以後的日子都永遠留白,妳就算真的婚姻幸福美滿,難道不會感到歉疚?」

洛雲道:「那有什麼好歉疚的?我有去逼迫誰要這麼做嗎?要是真的有人為了愛我而痛苦一輩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能怪他自己活該吧?」

葛蔓生冷笑:「妳可真殘忍啊。」

白依霏也說:「工於精算,滿盤皆輸,女人真的要愛自己,就得多花一點時間來愛自己,也要多花一點時間來充實自己,合適的人自然就出現,何必要對人殘忍以待呢?年輕貌美不可恃,就算把時間算得精準卻沒有用心的話,不要說男人了,連小狗小貓都會一去不復返的。」

洛雲道:「誰要想走,走就走囉,反正就是一翻兩瞪眼。我不是說了嗎?」

林澄奇最後說:「聽完妳們的討論,我還真有點怕到了呢!要是哪天我發現自己變成了誰的三分之一,我可是會馬上轉身就走,誰還管對方追你不追,結論就是大家以後就不要聯絡了……妳們說呢?」

除了洛雲,女孩們都沈默不語。

她心裡想著:下一個男人會更好,想走就走啊!誰怕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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