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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極限-22
2006/03/24 02:44:13瀏覽590|回應0|推薦7

過了不久,夏天的腳步愈來愈近,過完了期末考,大學生涯也即將走到終點。

考完試那天,蘇昉如往常一樣去逛了圖書館,這兒已經沒有幾個學生前來,考完後大家只想著要怎麼去大玩特玩,只有她習慣來此看書,當她從書架上抽了本微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的專書出來,整個人都融入黃昏暮色,依附在圖書館的燈光之下。

曾翼衡和往常一樣 ,在一邊平靜地注視著她,然後打招呼道:「畢業典禮之前,妳還打算來借書?」

「只是來打發時間。」

「待會有沒有空?」

「有。」她瞥了他一眼,又問:「找我有事?」

「我們都認識四年了,沒事就不能跟妳聊聊天?」

剛過完廿二歲的生日,蘇昉覺得自己對很多事都一知半解,也不瞭解曾翼衡來找她的原因,於是拿了書,示意他一起到圖書館外面去談話。

曾翼衡看著她,問道:「妳喜歡哲學書籍嗎?」

「大概吧,無聊的時候我就習慣看書。」

「哦?原來我讓妳感到無聊。」

「那倒不會。」

他們走到校園裡面的涼亭,雖然時近傍晚,但氣溫還是相當炎熱,不一會兒的工夫,蘇昉已經汗流浹背,於是就跟他坐在亭子裡面談話;微風輕拂,一些落葉飄了過來,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髮絲,發現他還是盯著她瞧,那眼神還是讓她覺得分外不自在。

「我覺得妳跟微根斯坦很像,」曾翼衡說,「我卻像是羅素。」

「為什麼不是我像羅素?」蘇昉不悅地問:「羅素可是我的偶像。」

「微根斯坦激進、凶悍、不通人情,而且憎恨普遍的思想,在他眼中,連亦師亦友的羅素也根本不是個東西;他覺得羅素永遠都不會明白他的生命和人生哲學,因為羅素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無法參透他的內心,但其實,羅素卻是最瞭解他的人。」

「我可沒有這樣。」

「妳有。」

「怎麼說?」

「微根斯坦是個同性戀者,同理可證,妳也是。」

蘇昉的臉上怫然變色,她憤怒地站了起來,忿然質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在妳身邊四年了,從沒見過妳跟男人在一起,妳的眼裡除了親愛的表妹,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人。」

「你胡扯!」

「我沒有。」

「那你說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又是到底想怎麼樣?」

「我希望妳證明自己不是女同志。」

「怎麼證明?」

「跟我做愛。」

蘇昉詫異地瞪著他,她覺得自己似乎是落入了什麼陷阱,可是在這一刻,她沒了主意.又不曉得該如何拒絕,於是心一橫,勉強豁了出去;在她回答之前,曾翼衡沒有說話,他用力執起她的手,然後蠻橫地拉著她走,跟著從容不迫地到校外叫了輛計程車,直接帶她回他位在市區租的公寓。

她緊張嗎?

當然。

但她在緊張什麼?

蘇昉一直在思索著,為何曾翼衡明亮的眼眸會讓她腦中一片混亂,她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把視線從他的臉上調開。

進了門,為了控制自己的情緒,蘇昉把注意力轉到週遭環境上。

單調的套房,斑駁的瓷磚地板,陳舊的書架,正對著西方的窗戶,街道上的車輛喧囂聲又滲入這個小房間,在空曠的寂靜中更顯得誇張;窗簾雖然拉了下來,夕陽燦爛的金光卻透了進來,使得屋內閃閃生輝,那金色的光芒是如此震懾雙目,以致她瞇著眼睛,眩惑地望著他,並且茫然地面對這個使她的胸臆間鼓譟萬分的男人。

人都已經進門了,他還是想要確認:「我怕妳會後悔。」  

她平板地說:「我只有一個要求:你永遠也不准對任何人提今天晚上這回事,如果沒意見,做就做吧。」

曾翼衡看著她,然後點了一下頭,似乎是答應了兩人的交易。

下一秒,他吻了她,好快,好輕,她不知道他真的吻了她,原本想要挪開,但他的唇跟了過來,盲目地搜尋著什麼,那種熱度非常真實,有些笨拙,還有些陌生,令人不安的氣味,那是男人的氣息,讓她輕輕打個顫……她在做什麼呀?

感覺嘴上的雙唇彎成一個愉悅的弧度,她猛然一驚,發現他在笑,而且是看著她笑。

她沒好氣地問:「你在笑什麼?」

「妳的眼睛瞪得好大。」

蘇昉深吸了一口氣,想也不想地用手背抹抹嘴唇,看見她孩子氣的舉動,曾翼衡的臉上掠過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她不耐煩地又問:「你還要不要繼續啊?」

他微笑著說:「我想慢慢來。」

她沒了主意,機械式地剝下身上的一切,任他將她抱到床上。

隨後,曾翼衡脫光了衣服,腿際一陣清涼的感覺喚醒了她,她掙扎著想爬起,但卻為時已晚,已被曾翼衡牢牢壓在身下。

他的氣息越來越混濁,她可以感到有一個硬物正頂著自己的腰肢,他的手無忌憚的胡摸一通,然後,原本清涼的地方開始熱了起來。

蘇昉躺在那兒,他的體熱擴散到她的四肢百骸,可是她還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她不自禁地想起:幾個月前,這個男人把星象社的同學都找到七星山頂上去,那時的天氣好冷,踩著結了層霜的階梯,幾個人揹著厚重的背包往上走,深夜之後,飄起了小雪,曾翼衡張開了嘴,站在那裡任雪花飄進嘴裡,傻氣地說:「因為我一直想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大四上學期的時候,他用整整儲蓄了三年半的錢,買了一台舊的進口大型望遠鏡,因為沒有錢付運費,還跑到日本去提貨,只要一有空,他就會找她去看星星,這輩子,她從沒見過有任何人對觀星這麼熱情過;蘇昉曾經幫著他把望遠鏡的皮套擦亮,直到現在,她仍然記得那股鞋油的濃郁味道。

或許那種熱情和現在的行為也很相似。

這個男人趴在她身上,親吻著她的胸部和裸裎的肌膚,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旁觀者,看著一個男人如此珍愛地摸著自己的私處,就好像他以前撫摸那台望遠鏡一樣,小心翼翼地,她覺得有些彆扭,還有點好笑。

「我喜歡妳……」他說,聲音充滿了感情。

和小說中描述的感受不太一樣,剛開始有些痛,後來也不怎麼舒服,她無法理解情慾,更無法明白那種喜歡到身體髮膚的情愛,原以為來這麼一下就像滔天巨浪會將自己淹沒,但卻又覺得自己沒有快感也沒有羞愧,那雙熾熱的手掌撫摸著她,他的體溫擁抱著她,面對他在自己身上搖晃,他無法克制口中的呻吟,她卻覺得更為荒謬了。

因為她不知道曾翼衡為何會如此對她。

這種交媾行為不知進行了多久,曾翼衡纔軟倒在她身上,沈靜的下午悶熱且令人躁鬱,她感到他還停在自己體內,沒多久,又蠢蠢欲動地硬了起來;原以為新的回合馬上就要開始,但是他卻在下一秒抽開身,光著腳跳下床,從浴室裡拿了條毛巾出來,溫柔地幫她擦了下體,滿臉憐惜的表情。

「我不知道這是妳的第一次。」他說。

「我也不曉得。」

曾翼衡看著她,神色有些古怪,不過他沒有再說什麼。

幫她擦完身體,他又回到床邊,輕輕地在她旁邊躺下,然後拿了薄被蓋住兩人,把她的頭安放在他的手臂上。

她忍不住道:「你這樣會不舒服的。」

「我喜歡。」

「你想再做一次嗎?」

曾翼衡看著她,表情有些詫異,他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想勉強妳,聽說女孩子的第一次都會很痛,所以──」

蘇昉直白地說:「你那邊又頂到我了。」

情況變得有些尷尬,曾翼衡把自己的身體挪開了些,然後赧然道:「對不起。」

「為何要跟我道歉?」

「我──」

「那是男人的生理衝動,我可以理解。」

曾翼衡瞪著她,雖然覺得她說話非常直接,但是他喜歡她這種坦白。

下一秒,蘇昉坐了起來,她看著這個男人,似乎胸臆中隱隱被點燃了心火,雖然他不再說話,她卻覺得彷彿聽見了千言萬語;然而,她覺得自己聽不出那些話所代表的意義,她的腦子在運作,像個找不到接口的齒輪亂轉,好像自己不是在作夢,就是失去了判斷能力。

她將忍耐地用沉默來充實自己的心靈,一如在星光下守候的夜,然後,她告訴自己:我將靜候,耐心地看著這種行為所呈現的結論。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她看見他躺在身邊,然後他發現她在觀察他,像是觀察一個意外發現的天體一般,心中五味雜陳。

「蘇昉。」

「幹嘛?」

曾翼衡看著她微笑。

「幹嘛笑得這麼詭異?」

「妳好美。」

蘇昉覺得自己有些發窘,因為她不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讚美。

「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妳在白天顯得特別漂亮,陽光穿透妳的長髮,看起來十分閃亮。」

「閃亮?」

「我們只在室內或晚上見面,未免太可惜了呢。」

曾翼衡撫摸著她的髮梢,然後道:「先跟妳說定了,下次我們一起去看星星吧。」

「我──」

「我還想跟妳在白天的時候約會。」

蘇昉愣愣地看著他,卻沒有回答,只是穿好的衣服,準備回家;對她而言,這樣的行為或討論,實在沒有半點意義,因為她原本就以為這是一場名符其實的交易。

過了幾天,曾翼衡在社團見到了她,原想跟她提約會的事情,但是看見那頭長髮變短的時候,他的訝異不在話下;那段日子,蘇昉一直刻意地避開與他單獨相處,她那閃亮的面容消失了,而曾翼衡知道,自己終究是被她所排拒。

終於在兩人單獨相處時,他憂慮地問道:「蘇昉,妳為什麼不理我?」

「我有男朋友了。」

曾翼衡詫異地看著她。

「生氣了?」

「不是。如果妳事先告訴我,我就不會提議──」

「那,你打算怎麼辦?再也不和我見面嗎?」

他沉默地望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啊!只不過是睡過一次的床伴,那就一刀兩斷吧?我很討厭跟人糾纏不清,反正見面也沒什麼,要是心裡覺得尷尬或者有芥蒂就不好了;要我說,大家都是社團的朋友,沒有必要弄得彼此太難看,現在畢業在即,我也忙著要申請研究所,我們就好聚好散、各奔前程吧。」

曾翼衡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蘇昉,妳──」

「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愉快。」

那晚兩人分開的時候,沒有再看對方一眼,蘇昉回想起以前的日子,不禁有一種惆悵的感覺,驀然間,眼淚滑下了她的臉;她不曉得這該是什麼樣的膚淺感情,只是淚水不停滴落,好像這是她人生之中最悲慘的一天。

6. Per 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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