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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13 22:56:07瀏覽1469|回應0|推薦23 | |
其實我喜歡旅行 其實我喜歡旅行。 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是國中二年級暑假搭乘火車從台北南下屏東探望外公外婆,當時覺得那是屬於自己的壯遊,卻為了省錢,買了平快車的車票,一路緩慢地往南方搖晃而去,好像徜徉在一片海中搖曳一樣,晃著晃著就睡著了。 那次我做了個長夢,夢見自己要去很遠的地方,沒有誰來車站為自己送行,上了車後,看見車窗外的陽光,聆聽火車輪子啟動撞擊鐵軌那種節奏的咣當聲,明媚的夏日的陽光照得自己反射在玻璃窗上的黑黑皮膚真是油亮自信的,可我一刹那間又不想走了,但是再度想像來接自己的外婆含著淚站在面前,卻擔心一個人離開熟悉的城市南下是否會孤獨,幸虧一路睡到了終點站,迎接自己的是久違的熱情笑臉,沒有誰為誰墮下淚珠。 第二次自己出遠門,我想像男朋友見到自己的歡快,在長途客機上夢見了相聚時場景,可最終我們誰也沒有說出夢中那般煽情的話,因為彼此心犀相通,毋須套用蒼白的言語,他只輕輕說快走吧,飛機要起飛了,當我再次擠到海關前面的隔窗看他,他將右手五指分開貼在玻璃上,我也將左手分開,和他的手重疊在一起,像是不願接吻的一對有情人,不忍分開。 那時彷彿能感受到一股暖流在手心之間流動,這就是學生時期的初戀,人恍若得走更遠,心也要離得更近,那種無助也無奈的預感讓我的淚潸潸落下。 那時我是個傻孩子,還不知道對方一去不復返了,他更以為我只是暫時離開。 就像當年火車慢慢開動,飛機卻很快飛升,將地面遠遠拋開,迅速要消失的渺小世界,誰也看不見對方,僅有一個個小小的燈光還在原處待在原地,逐漸縮小。 那年去給同學送行時,我在月台上追著火車跑,大聲喊著即將無法叨念的名字,卻讓我在很久以後感覺到了什麼,因為惆悵的感覺後來那麼平靜,那麼深沉,那麼真誠。
最近一次前往某處,搭乘的是長途巴士,醒來時車窗外正是夜色晦暗之時,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只有耳邊不熟悉的鼾聲和窗外偶一為之的喇叭,悶響在這窒人的小空間,車廂內的燈昏昏滅滅地閃著,陌生的旅客在座位上也東倒西歪地睡著。 又是長途,我腦海掠過這樣一個詞,好幾個秋天,我都在遠遠近近的客途。 人體內恍若有一種精魂幽魄,發現能飄向遠方就要且狂且舞著,延續一種纏綿的想像。 在最渺茫的幻境中,往往會帶來屬於熟悉而永恆的美好事物,而同時也漂泊著一種驟然孤獨而寂寞的感傷,由於無人可解,那些一個人或走或坐在通往一回回目的地的故事,只有自己能夠明白。 人都需要動能,旅遊算是一次次逼迫或激發自己向遠方或近處趨向的力量,似乎到了歇止的時刻,困住自己成發黴的一方天地,更禁不起浪費時光的休憩與感傷。 我走過許多地方,用自己的雙腿,或者搭乘飛機車船,感受過一夜的落雨,進入了雪霧森林,那些鬢髮飛揚和眉角桀驁的時光,以及發現更多不馴於都市叢林的背包客。 鄉村的景緻,或許更勝只有香菸、酒精、美食和聲光娛樂,但是走入繁華的都會,又感受到趨近塵囂比田園更多複雜的感受,即使沒有一片綠意和花朵開在那裡,人們的髑髏紋身是那樣扭曲,路邊的櫥窗與霓虹燈又是多麼繽紛,這虛無縹緲的各種世界,將陌生變成熟悉的生死契章,蓋在我們的車票與護照上,並且烙印到自己的記憶中。 偶然回眸,發現城市人臉上的自信,由地下道的表演者看見了希望,跟著角落昏睡的街友感受絕望,並且不時體驗或多或少在旅遊中彌漫的哀傷。 客途中的滋味,就是吃什麼都香,只要自己還飢餓著。 我往往在旅途中隨便填了填未進食的胃,慢慢搜尋物美價廉的平民飲食,在夜市或小吃攤旁邊散步,或者選擇假日市場讓自己後來白得嚇人的皮膚曬曬太陽,順便想一想未來,是不是還可以行進得更遠。 停滯不前的時候,本來是不想未來的,但是只要多走兩步路,怎麼都算賺到了新的風景。 從前看到了外國的月亮,也見過另一個半球的天空,頓覺宅在家裡就是渾渾噩噩迅速地頹敗下去,是自己可以預見的生命軌跡,從家到學校或職場,亦或經由捷運和公車一路回家。 可如今,見到了更寬廣的世界,好像能夠活得更為滋潤快樂,不因自己計劃太多而有半分改變,就是每年都要找個能夠前往的地方,好好旅遊一番。 想想,自己又是為什麼這麼無謂地因著時光而凋謝呢?這種不甘心,我很清楚,想要出遊的想法說到底,還是意難平,就怕自己比別人活得還單調無力。 十四歲計畫起未來,或者廿四歲經歷著過去,到了卅四歲時一切都有目的性,想著下一個標的之前一切都是捷徑,眼前固定的一切日常生活都是俗不可耐,而自己腦中的估算,貌似對於尋覓下一個旅遊點無計可施,我不知道靈魂如何感覺蒼老,只是缺乏旅遊來活絡自己的雙腿筋骨,那就是沒有青春心情的人生。 年少的青春允許犯錯,也期許走到更遠之處,可以接受迷路或遠離初始的目標,甚至有的錯誤在老了以後回想起來,都是一種不可重複的浪漫。 可自己現在已經少有犯錯了,主要是明瞭世界的遼闊無涯,走到哪裡都是一場難以預期的路途,總比在家裡窩著鬱悶更好。 不過,老練行走的人生,已經連懺悔的時間都不想留給自己,一方面有些無謂,一方面積極地開始為下一場旅遊做準備,所以地圖準備好了、途中停留的地點設定妥了、每天三餐的消費計算得差不多了,只是隨心所欲的閒逛也少了許多。 去年的一次旅途,朋友找我去環島旅遊,我們看了迸濺出水花的七星潭,轉往台東溯溪,然後一路搭著火車走走停停,每到一站便要停留片刻,拍攝各種天空的色澤和陌生的影像,那樣愉悅的路途好像無止無休,似是可以用埋藏已久的動力來燃燒自己,最後抵達了她的故鄉屏東,品嚐了當季的黑鮪魚。 記憶裡面有一些瞬間,經歷時自己覺得沒有什麼特別,回想時卻勝過萬語千言,這就是客途中經歷許多事物的好處,譬如免費讓自己搭便車的貨車司機,為自己指引方向的好心人,提供詳細路況資訊的員警,還有各式各樣樂於助人的熱心朋友,讓人感受到這個世界尚且不缺如許溫情和善意。 在旅途中,沒有不可治癒的傷痛,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所有失去的,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我喜歡到處逛逛,尋找一些生活小趣味,可實際上自己經歷多了,就覺得滿身都是文字細胞,靈感隨處便跳將出來,隨著自己吸進來的煙塵,到處在眼前亂竄,如光影中翻騰的快活游絲。 忽明忽滅的世界,看起來很遙遠,實際上只要走過去瞧瞧,什麼都能離得自己很近。 從萬物燥動的春天,到滿眼綠意的仲夏,眼看樹上的葉子一片片掉光的秋,最後剩下光禿禿枝杈無望地伸向灰濛濛的冬日天空,生活就是需要在不同的地方去感受四時晴雨,經由任何過渡來看自己和萬事萬物的變化,彷彿生來如此般的熟悉,卻又陌生得可愛。 現實像一口廢棄的深井,靜靜地就在那裡等著,沒有活水灌入,也不會產生太大的變化,而想要保持年輕的心,就得對什麼都懷抱好奇心,除了離開死氣沉沉的熟悉環境,哪能安然享受新奇事物的探索樂趣? 羈旅之中,無論是工作所需,或者自己的盤算,已經發生的事就省得煩了,既然就像要經過的路途那樣跨過去,就沒必要再拿往事自己煩自己,這就是旅遊的好處,誰都沒有太多時間去回顧走過的風景,而忙著去觀察下一瞬間產生的新印象。 我去過很多地方,而且從來不住高級飯店,不開高級房車,不去旅行團必往的高雅景點或進行老套的娛樂,而願意去嘗試過一個普通背包客的樂趣,看見不同生活階層的另一面,所以會在看見他人滿身風霜或悲傷的同時,也慶幸自己還有閒暇時光去觀察這樣的世界。 旅行不是例行出巡,也絕非慣常到訪,是為了讓自己體驗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並且要有隨時發生意外,或忍受一路顛沛的心理準備,所以途中掉了什麼,被扒走了什麼,以及買錯或選對了什麼,這些都為非常有意思的個人體驗。 我第一次去屏東東港,路邊的老阿嬤要我小心別踩著她撈捕上來的小蝦;我首度造訪羅馬,一位中年婦女警示我小心手邊財物;我頭一次被搶劫,報案時巴黎警察告訴我:「零錢隨便人拿,小命最要緊,女孩子遇上了搶匪就別反抗……」 我看見了美洲各色人種,在各個國家遊歷時,也見識了完全不同的文化,例如伊斯蘭文明的豐美,或者印度人對於數學和心算的高超運算力,最有趣的是我卅歲那一年,有個十七歲的少年走了過來,對我說了滿口的德語之後,又用英文莫名其妙地講了:「I like Bruce Lee and you.(我喜歡李小龍和妳。)」 許多的刻板印象,到了異地卻逐漸被證實或轉化為彼此的無法溝通,但是都能夠在笑容與比手畫腳之間達成理解,如何去應對這些挑戰,同樣是客途之間值得思索的樂趣。 旅遊之間,學習更多語言的欲望和鍛鍊自己對於刻苦生活的忍耐度,也隨之生根發芽了。 我一直在計劃著去參觀更為宏偉、更為新穎、也更為刺激的地方,因為我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例如那種濃重的市井氛圍,或者跟著新朋友去狩獵和釣魚的過程,而當初第一次看見河流中的鱷魚群,那景象看上去真像是一部叢林中拍攝的動物生態影片,具備現場更刺激、更暴力的衝突,好比動物之間的食物爭奪,或者人獸對峙的驚恐,一頭加拿大灰熊以非傳統的動作元素,嚇壞了我這個當初尚未融入當地的異鄉人,那年牠溜到一戶偏遠人家的後院,見了人反而怕得馬上狂奔而逃。 又如第一回去東歐,那裡更美麗的古堡、更精緻的藝術、更大的歷史敘事背景等,只要足球賽開場就能對一座城市的居民產生號召力,而許多打泰拳的拳手之所以成功,每個人都有歷練、肢體反應和場面上多下的功夫,於是嗜血的觀眾也要跟著瘋狂吶喊。 我本來沒想去世界各地花光自己的積蓄,想的是多存點積蓄來買房,但是那樣的精算就失去了體驗生活的初衷,也沒有辦法給自己的休閒提供更出人意表的娛樂,所以無法在想法上更進一步,彷彿自己想要點心靈上的刺激,看看不同的人們怎樣存在著,相較於自己又是如何面對挑戰,有時他們連綿不斷的奮鬥使人大呼過癮,而路邊的街頭藝人也像是進行一場場派對,所有那些能想到而匪夷所思的過程,似乎都能在旅途中看到。 陌生人新老交替的面孔,他們對於飲食挑剔的目光,或者他們的專業素養,讓我能以非常輕鬆的心情去觀察,無論是融洽的氣氛,還是緊繃的時刻,開開心心地去享受生活,其實是挺好的一件事。 所謂成長,就是逼著自己一個人,歪歪倒倒地受傷,踉踉蹌蹌地行走,然後跌跌撞撞地變得更堅強。 當一切成為了往事,無論過去在多少的路印上足跡,人必須要經歷過一個又一個住所,橫過各種各樣不同的道路;然後,或許有一天我會苦笑著看自己的旅途,走過了人也老了,但也無悔於看到了更寬廣的世界。 今年多次想過要去哪些地方旅行,印象中似乎從台北到屏東的搭車距離,遠比從機場飛往香港還要遠些,我在屏東的朋友結婚那天,決定搭高鐵南下,然後再轉車前往。 幼年的記憶和現在的屏東不太一樣,只不過那樣的海依舊令人神往,朋友在海灘上結婚,鮮亮的藍海映襯著她白色的婚紗,看起來相當浪漫,而岸邊的風景是那樣熱鬧,就連充斥著鹹味的海風也顯得無比親切。 回到東港海岸邊上,漁船不知要向哪裡航行,怒吼的大海彷彿能吞噬一切,卻也溫柔地擺盪著柔波,海岬上環繞著一種催促人的呼嘯,而我正承受它所帶來的渴望,正如四周圍繞的白雲,陽光從那中間穿透著最亮眼的光影。 有時覺得我們就像追逐著前方的海波,想要奔騰著直到世界盡頭,無論去擁抱幽靈之船,還是航向遠方的魚群,我完全明白那種乘風破浪的感覺,在嘴中融化出甘美的鮮魚,好像舌間瞬間融化的愉悅。 每一段旅途都有會消逝的時限,只不過每一回體驗這樣的過程,感受朋友微笑前來緩緩指引自己渡向彼岸,觀賞滿漲的潮汐,體驗胸懷中滿漲起來的感情,只有最親的鄉土能擁有這樣的氣息,讓人想像水波蕩漾中,無人能解的各種思緒,目光流轉處一瞬間的波濤,逐漸在變化中的海象,這樣的回憶就是一生中能保留的極致。 然後,我將永遠記住這樣的海,在這長途的旅遊之後,不忘朋友幸福的笑顏,以及那潮浪如搖滾樂一般將自己融入一片汪洋的洶湧,和那豐富多姿的景致。 (代ROSY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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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