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如芳全身疲憊地握著方向盤朝士林方向疾駛。

忙碌了一天，已經夠累的了，偏偏下班時又被病人嚇了一下，她不怪那個病人，精神病患的心裡本來就比常人脆弱，他們缺乏安全感，如芳對待他們亦母、亦友，付出極大的耐心和愛心照顧他們，就像剛才那位病患，對如芳一直十分依賴，如芳對他也付出較多的關懷，方才在停車場只是想開自己一個玩笑，沒想到卻被一個自以為是大俠客的傢伙狠揍了一頓，若不是自己及時拉住，病人不被打死才怪。

｢哎，這年頭什麼樣的人都有。｣她在心裡嘀咕著。

車子在外雙溪至善路底的一棟高級住宅前停了下來。她泊好車，一位老者從屋內迎了出來，如芳見了興奮地大叫：

｢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叫我到機場去接您？｣

｢我啊，就是討厭接接送送，妳醫院裡的事又忙，我可不要遭這個埋怨。｣鄭父笑著說。

｢您怎麼這樣講麼，我什麼時候埋怨過您來了？｣如芳撒嬌地蹭上前去拉著父親手說：

｢走！爸，到外面去，我請您吃飯，給您接風。｣

｢接風？接什麼風？妳看看現在幾點鐘啦，我翻了下冰箱，裡面一大堆東西，我看還是由我下廚做幾道好菜，在美國簡直吃不到像樣的中國菜。｣

｢要吃中國菜還不簡單？我的手藝一流，來，您坐著，讓我伺候您。｣如芳邊說邊脫下外衣，走進廚房，套上圍裙。

｢我可是閒不住的，咱爺倆一塊兒動手。｣

父女倆興高采烈地在廚房和餐廳裡穿梭。兩人似乎都有一肚子說不完的話。

如芳的父親已經六十好幾了，過去是商場上的名人，樂天達觀、知足常樂，自從喪偶之後獨立扶養四個女兒，從不把苦惱、憂愁寫在臉上。女兒長大後散居國外，只剩幼女如芳留在跟前。年歲稍長，淡出商圈後，將自己的時間一分為四，平均分給旅居海外的三個女兒和在國內的如芳。

如芳自己也已三十出頭了，因為自幼遭逢失母之慟，在她幼小的心靈埋下極大的陰影，她矢志作一個醫生，她正直、勇敢、熱誠，能面對一切困難，卻不敢面對病痛和死亡，只好選擇精神科，做一名心理醫生。

飯桌上，父女倆愉快地交談著。

｢看樣子在美國這三個月二姐沒把您照顧好，瞧您的臉都瘦了。｣如芳邊幫老父夾菜，邊說：｢我看明年二姐那就甭去了。｣

｢妳這丫頭，四個姊妹屬妳最刁，老爸最好一年十二個月都陪妳，三個姊姊哪都別去了，這樣妳才高興。｣

｢爸～～～｣

如芳撒嬌地嘟著嘴。

｢好啦！好啦！｣老爸勸慰著說：｢我知道妳的好意，怕我在外面顛簸勞累、老毛病發作，放心啦，老爸的身體硬朗得很，不會有問題的，何況，美國的醫學比我們進步，我今天在飛機上就…..｣鄭父突然警覺什麼，嘎然住口。

｢在飛機上怎麼樣？說啊！｣如芳可是一點也不放鬆。

｢沒….沒什麼啦，｣他怎麼敢把飛機上自己昏倒的事說出來，不然這丫頭豈會饒過自己？他趕緊找個話題把話岔過去：｢喔，對了，剛才我跟妳姨丈連絡了一下，他明天要為我洗塵，要我帶妳一塊兒去。｣

｢我跟姨丈在同一家醫院，要見面還不簡單，幹嘛拉著我？｣

｢妳姨丈喜歡熱鬧麼，聽說還有別人，你們院裡的同事。｣

｢我不去！這裡面一定有花樣，一定又是安排相親、作媒什麼的，我可不要！｣如芳把頭扭過去。

｢不會的啦，｣老父有點心虛，故意打著哈哈：｢我才懶得管妳的終身大事呢，嫁不出去也好，可以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否則以後我又得東奔西跑，不知妳嫁到哪裡去呢！｣

如芳聽了，頓時感到有點鼻酸，這話說的也是，自從姊姊們一個個嫁到國外去後，家裡只剩老父和她兩人相依為命，老爸的身子又不好，一年到頭都在外面跑怎麼行，自己晚點嫁出去也好，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伴老父。

｢天底下我最愛的男人就是你，我看我是永遠嫁不出去啦。｣

老父聽了甚感窩心，愛憐地望著女兒，心裡忖道：｢唉，我何嘗不了解妳的孝心呢？可是，女孩子大了總是要嫁，三十歲的人了，還沒個對象，叫我怎麼放心得下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