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在一所知名大學擔任教職,是我的高中同學。他的數學爛到不行,但英文卻是出奇的好,好到不像本地人,所以我們都叫他「華僑」;他即將面臨人生第三次婚姻;半輩子都在尋愛,這次,不知道能不能如願?
那時,我們還是青澀的慘綠少年,清晨上學都到大同公司轉第二趟車,每天同樣的時間、坐同樣的車,其實,連乘客都是同一批人。等車時,我們習慣地拿著書本,偷瞄站在附近的女生。華僑看上一個女孩,掙扎了好幾個月,找了一個下雨天,趁女孩上車之際,把一封長信,硬塞給了她……
那天起,好幾天沒看到那個穿綠裙白衫的女孩,她再出現時,女孩身邊的同學點頭示意,華僑靠了過去,他們從此成為朋友。時間太久了,我記不得華僑與那個女孩是怎麼散的;只記得,女孩身邊的同學,一直到我上大學時,我們還有連繫,純粹只是朋友,也許只有這樣,異性間的友誼才能長存。
華僑有著極優異的繪畫天份,大學聯考時,他精準地畫出幾個幾何圖形的答案,數學才免於抱蛋的命運。即使如此,他還是順利上了台大、考到公費留考,在劍橋拿到了博士學位。
華僑出國前,就已經結婚了,老婆跟著他,在英國過著洗衣燒飯的日子。回國以前,他離緍了。跟當年那個等車的女孩一樣,我同樣不知道是怎麼分手的,但我相信他說的,「不是外遇」。華僑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付出高額的贍養費。那幾年,華僑的日子,是過得蠻苦的。徐志摩再別康橋詩裡,「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是在說他的新娘已經是夕陽了嗎?「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像極了他的命運。
我們再相聚時,他的第二次婚姻又結束了。這次的妻子是他大學同學,卻不知為何,全心沈浸在宗教的領域內。老婆在近郊的一所國小任教,一星期才回台北一次,華僑每周六都要到車站接她,然後送她到道場;周日晚間,再去道場接她,送回那所近郊的學校。這樣的婚姻確實怪異,華僑說,「幾年來,我連她的手都沒牽過。」華僑始終沒告訴我,他們當時為什麼會結婚?
這次,他愛上了一個在大學讀書的女孩,其實就是師生戀。女孩因為移民的關係,還沒畢業,就已全家赴美。女孩去了一年又回台灣了,說是不適應美國的生活;我不信,我想她是因為難耐兩地相思之苦。一隻老牛吃著嫩草,可以想見華僑面臨多少阻力,女方家長始終沒有點頭。華僑說,「應該再婚嗎?」我不敢回答他的問題。前兩次的故事,連我聽來都覺得創痛,他為什麼還敢繼續?
一頭捲髮貼在腦門上,臉永遠是油油的,王教授一點都不能說帥,但他的愛情故事卻多到「罄竹難書」。也許,執著、認真與學問,是他吸引人的地方吧!做為一個老友,我還是誠摯祝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