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賢，一個賣檳榔的西施，天氣再冷，她就是薄薄的一件，四季如此，只是顏色不同。我不吃檳榔，會認識她，是因為停車的關係。 

找地方停車，本來就是件痛苦的事，像我因工作夜半返家的人，沒有停車位，更是悲慘。為了找地方停，我像治水的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又像囚在牢籠裡的罪犯，常常有家歸不得。小賢，就是我在常停車附近的攤子工作。 

這個檳榔攤是在一個巷口的轉角，旁邊勉強可以擠下一輛車，一次在家附近繞到雞都快叫了，還沒找到地方停，心一橫，就把車往那兒靠。車沒停好，小賢走了出來，「100還是50？」，我一時還會意不過來。剛巧一輛貨車，趴了一聲，看小賢過去，收了一百塊錢。我後來才知，趴一聲代表一百，從此，我經過檳榔攤，不敢再按喇叭。 

第一次碰到小賢時，我慶幸我會抽菸，至少可以跟她買一包菸。我說明停車的理由，她沒多搭腔，也就讓我停了。日子久了，她也見怪不怪，見到我，就照例地拿包菸出來；剛開始，她會丟出一句「又找不到地方停了？」後來熟了，話也多了，總會聊上幾句，然後再坐回那張高腳椅，繼續切她的檳榔。 

小賢高職畢業後，一直找不到工作，她說，「沒辦法，日子總是要過啊！」就這樣，她在這個攤子也待了一年多了。她見識過的人，也許比我這個做新聞工作的，還要多得多，但工作中的無奈，也比我更深吧！小賢賣檳榔也有業績的壓力，也因此，永遠不能多穿。我問她，「不冷嗎？」她說，穿得愈少，生意愈好，是幹這行的鐵律。 

來買檳榔的人，多半不喜歡下車，買主總是搖開右座的車窗，讓小賢手伸得長長的，把檳榔遞過去，「摸一下也爽，真無聊」。她說，買檳榔就買檳榔，但很多客人總愛扯東扯西，眼睛飄啊飄的，她甚至還遇到客人問她賣不賣的，「幹！這些色鬼」小賢講話有些江湖氣，也許是這樣，才能保護自己、發洩心裡對這個社會的不滿吧！ 

我很久沒碰到小賢了，巷子裡的阿伯說，小賢賣檳榔時認識了一個男的，後來就做人家的細姨去了。那天，我去里長辦公室辦身分證，碰到檳榔攤的老闆，我問到小賢的事，老闆搖搖頭說，那個男的後來犯案被抓起來了，「現在還在土城，做趙建銘的鄰居啦！」那小賢呢？老闆說，她現在在哪，鬼才知道！ 

聽到小賢的事，讓我想起安徒生童話裡那個賣火柴的女孩，冷到受不了，只能畫著手中的火柴取暖，一根一根，直到如夢境般地看到最愛她的婆婆….。小賢，這個賣檳榔的女孩，天冷時一樣不能加件衣裳，如果她還有夢，她會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