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蒲光榮領著兒子和村裡的親友，攜帶聘禮前來達邦村向石維德提親，石家父子出來迎接。
石維德說：「算你蒲家有點良心。」

蒲光榮說：「先前一切都是誤會，老哥可別放在心上。」

高明輝說：「石老，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石維德說：「是啊！不然這筆帳我還得找蒲家算呢…」

石自強說：「祥哥，你可得善待我姐，她為你吃了不少苦頭，要不然我可會跟你翻臉的。」

蒲天祥說：「我會好好疼惜她的。」

蒲光榮說：「神父，就請你當雙方的證婚人，挑個親友們都有空的週末，讓小兩口完成婚禮。」

高明輝說：「沒問題，我會著手安排。」

石維德收下聘禮。愛玉和天祥在親友的見證下，交換信物，完成訂婚儀式。
石自強說：「英雄哥、姐夫，今晚咱們哥兒喝個痛快。」

英雄說：「那是當然，只可惜不能提前鬧洞房。」

石自強說：「那是漢人的禮俗，我姐懷有身孕，這可使不得。」

英雄說：「哈！這我當然知道啊！」

72

婚後，愛玉回到香林國中任教，來吉走在走廊上，一群孩子跟在他後頭。

同學甲耳語說：「我跟你們說喔！來吉的爸爸是隻山老鼠喔。」

同學乙說：「我也聽說了，他老爸是山老鼠，那來吉是……」

同學甲說：「小山老鼠。」

同學乙說：「哈！小山老鼠。」

同學甲和乙故意大聲重複蓍唱：「小老鼠爬燈台，偷油吃，下不來。小老鼠……」

來吉被激怒，轉身怒目而問：「你說什麼？」

來吉一拳撂倒那位同學，引發在場同學不滿，集體圍毆來吉，來吉被同學拳打腳踢後，雙手反剪按住頭押進教室。

同學甲問：「各位同學，我們來玩頭目公審叛徒的遊戲，好不好？」

有人立即跟著起鬨。

同學丙說：「公審來吉！公審來吉！」

同學甲說：「來吉，跪下。」

來吉想反抗，但硬是被壓制住

同學乙問：「叛徒來吉，你認不認罪？」

來吉說：「我不是山老鼠，我沒去盜木。」

同學們同聲說：「打倒山老鼠、打倒山老鼠。」

同學乙說：「好！各位，來吉觸犯我們族人的族規，鞭打五十下。」

同學們列隊，輪流接過藤條，每人抽打來吉的屁股一下。

石愛玉剛好經過教室走廊，見狀衝進去阻止：「你們在做什麼？放手，放手。」

來吉傷心地哭著：「老師，他們……」

愛玉說：「你們告訴我！為什麼要集體欺負來吉？」

同學甲義正詞嚴地說：「因為來吉的爸爸是隻山老鼠，我們班不歡迎來吉。」

愛玉生氣說：「各位同學，來吉父親的錯，是應該來吉來承擔嗎？何況你們打人就是不對的，全班向來吉說對不起。」

同學們齊聲說：「對不起，來吉。」

一陣奚奚落落聲音。

愛玉拉高音量問：「沒聽見！再大聲點。」

同學們：「對不起，來吉。」

愛玉說：「全班統統原地罰站，反省五分鐘。來吉，你跟老師到辦公室。」

「喔！」來吉跟石愛玉進到辦公室。

愛玉關切地問：「還痛不痛？」

來吉點頭說：「有點！」

愛玉說：「來吉，請你原諒同學們對你的舉動。」

來吉說：「我不會怪他們的，這全都要怪我爸爸！」

愛玉說：「不能怪你爸爸！你爸爸也是一時迷失自己。」

來吉說：「老師，可是……」

愛玉說：「這樣好了，如果你願意為爸爸好，回家後你就找機會勸你爸不要再去偷砍樹，山裡還有好多的工作都可以做，而且大家都應該愛護我們的森林。」

來吉說：「老師，我會勸我爸爸的，希望他跟我們一樣，愛護我們這座森林。」

愛玉說：「嗯！來吉是班上最乖的學生，你一定要勸勸你爸爸喔！」

來吉點頭說：「我會的，如果勸他不聽，只要他們一有什麼行動，我一定會立刻告訴老師的。」

上課鐘聲響。

愛玉說：「嗯，要上課了，我們一起進教室。」

來吉說：「嗯！」

愛玉：「那我們一起走吧！」

愛玉起身，領著來吉走出辦公室。

73

詩瑪和來吉正在吃晚餐，雅布從後門閃身進來。

詩瑪位置面向後門，見雅布回家，站起身：「雅布！你怎麼回來？頭目下令要抓你，你趕快離開啦！」

詩瑪雙手推雅布出門。

「我還怕他們什麼？詩瑪妳看。」雅布從口袋拿出一疊千元大鈔：「現在我賺大錢了，妳們母子倆可以過好日子。」

詩瑪說：「我們不要你拿回來的骯髒錢，我們要清清白白的過日子，你趕快走，不然族人發現你，會把你抓去公審的！」

雅布惱羞成怒說：「我死都不怕，還怕公審。妳女人家懂什麼？有錢，才是老大！」

詩瑪苦口婆心勸說：「早就告訴你，別賺這種黑心錢，你就是不聽。」

來吉拉著雅布衣角，跪下：「阿莫！我求求你，不要再去森林裡偷砍樹！老師說，盜伐林木是犯法的，會被警察抓去關的啦！我不要我爸爸是隻山老鼠。」

雅布說：「我不做山老鼠，怎麼有錢供你去讀書？將來我可指望你去當議員做大官，我跟你媽媽也能沾光，在部落裡走起路來大搖大擺，讓那些瞧不起我們的族人知道，我兒子很爭氣很有出息，要他們統統給我磕頭。」

來吉說：「爸爸！自從你當了山老鼠，我就變成了小山老鼠，在學校裡被同學恥笑，人人喊打，讓我抬不起頭來，爸爸，你願意以後我們是這樣過日子嗎？」

雅布生氣，舉起右手準備打來吉，被詩瑪擋住：「你這小子，竟敢教訓你老爸！」

詩瑪哭泣說：「你打呀！連我一起打。」

雅布生氣喝斥說：「妳以為我不敢嗎？」

來吉說：「阿莫！求求你，去警察局自首吧！我不要你拿錢回來，我只想你和媽媽過著平靜的生活。」

雅布大笑說：「沒錢，能過什麼平靜的生活？」

來吉說：「將來我還要當森林員警，保衛森林。」

雅布以奚落的口吻說：「森林警察？你別痴心妄想啦！警察也一樣會被黑道收買，收黑心錢！」

雅布丟下整疊鈔票後，生著悶氣轉身離開。

74

吳天良、周天佑、李小刀在吳家豪宅客廳裡。

天良正在泡老人茶：「天佑、小刀，你們一路辛苦了，坐下來休息吧。」

天佑說：「謝謝大哥。」

天良遞出兩杯茶說「這是今年最好的阿里山冠軍茶，嚐嚐看，味道真不錯。」

小刀瞄了天佑一眼：「大哥，我們在山上……」

天佑趕緊搶話說「我們在山上的佈置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明年霧季，我們要大撈一票。」

天良說：「嗯！你們做得很好。」

小刀突然拍下桌子大聲說：「幹！我不服啦！」

天良嚇一跳，手中茶杯險些掉落：「啊你是中猴（台語）是麼？」

小刀手指指著天佑，大聲說：「老大，天佑他把我打暈過去，放走了蒲天祥。」

天良感到震驚，放下茶杯，雙手插腰責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天佑你先說。」

天佑說：「老大，我們在山上跟高英雄談判，誰知道他早就安排好人手，躲在樹林裡接應，幸好！我們有帶傢伺（台語），我們和對方發生槍戰。」

天良問：「後來呢？」

小刀說：「後來，我們把對方帶槍的一個傢伙押回天佑的老家，關在柴房裡，隔天打算找他出來練拳頭，出口鳥氣，誰知道這個叫蒲天祥的，竟然是天佑失蹤多年的親弟弟。」

天良問：「真有這種事情？天佑，你老實說！」

天佑點頭說：「嗯！他的確是我親弟弟，我也是當時才從我阿母口中知道的。」

天良冷笑說：「兄弟相認，這也算是件好事啊！」

小刀說：「老大，我也知道和失散多年的兄弟重逢，是件好事！但是對方的真實身份竟然是森林警察啦，我從他身上搜出警員服務証。」

吳天良惡狠狠地瞪了周天佑一眼。

小刀說：「因為他是警察，不能讓他知道我們的底細，所以我打算開槍殺他滅口，但是天佑他老媽突然跳出來阻止，天佑立即撥開我的槍，還把我打暈，將他放走。」

天良震怒問：「竟然有這種事？」

天良冷不防抬腳踢向天佑小腹，天佑不閃不避，結結實實挨了一腿，跌坐在地。

「幹！枉費、枉費我將你當作自己的老弟看待，實在是飼老鼠要布袋。」

天佑忍痛說：「老大，你先聽我說，說完我任憑你處置。」

天良說：「事到如今，你還想說什麼？說吧！」

天佑說：「你當初說要留活口，儘可能收買對方的人馬。」

天良說：「嗯！沒錯。」

天佑：「天祥是我親弟弟，於情於理，我不可能在我母親面前對他痛下毒手；即便他是與我不相干的人，我們也不可殺人滅口，因為一名森林警察被我們抓了，卻從此人間蒸發或陳屍荒野，這種事情一定會上新聞版面，打草驚蛇引起檢警注意，這對我們的伐木行動肯定會帶來負面影響。」

天良點頭說：「我們伐木是為了錢財，非到萬不得已，的確不必殺人。」

小刀說：「老大，你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天良說：「我又不是三歲囡囝，我自有判斷。」

天佑說：「盜木是目的，但殺人滅口卻不是必要手段。」

小刀說：「當時不殺那小子，縱虎歸山，只怕將來我們會後患無窮。」

天佑說：「殺了天祥，我們才會立刻後患無窮。」

天良說：「這話裡有玄機，你得給我說清楚講明白！」

天佑故作神祕說：「老大，你知道蒲天祥還有一個身份嗎？」

天良好奇地問：「什麼身份？」

天佑說：「蒲天祥是達邦村長蒲光榮的養子。」

天良懷疑問：「是嗎？」

天佑說：「你可以向他的長官麥友隆分局長求証！」

天良說：「我自然會向老麥求証！」

天佑說：「如果當時小刀殺了天祥，蒲光榮肯定不會放過咱們。」

天良不以為然說：「我還怕他蒲光榮，區區一個達邦村長嗎？真是笑話！」

天佑說：「蒲光榮這號人物在阿里山是何等的份量！殺了他唯一的養子天祥，等於和整個達邦村宣戰，卯上達邦村，等於卯上達邦社和特富野社，就等於全面和阿里山鄒族開戰，老大，你想想看，我們有多少能耐，能應付得來整個阿里山的鄒族人？」

天良會意過來：「算你說得有理。不過，你不該自主作張放走你弟弟，就這件事情上，我仍然要追究你的責任，這你可沒話說吧？小刀，將天佑關到地下室，由你負責看管。」

小刀故作同情說：「二哥，真歹勢喔！走啦。」

75

周天佑的心腹馬志龍趁吳天良不在家，故意找機會邀約李小刀的手下菜頭喝酒，小馬動了點手腳，在酒裡下藥，藥性逐漸發作。

菜頭已有六、七分醉意，神志迷糊：「小馬，我不行喝了…」

小馬繼續倒酒：「蔡老哥，怎麼才兩瓶約翰走路，你就茫酥酥了？來，再喝啦！」

菜頭茫酥酥，猛敲自己的額頭：「是啊，是有點奇怪啊，平常洋酒我可以喝上半打的。你給我喝的，該不會從夜市裡買來的假酒吧？」

小馬冷笑說：「當然不是假酒啦，但我在酒裡加了點料。」

菜頭茫酥酥問：「你，你說什麼啊？加了什麼東西啊？」

小馬說：「我加了些讓你會做個好夢的東西。」

菜頭茫酥酥，手指著小馬問：「喔？那你怎麼好像都不會醉啊？」

小馬說：「因為我的酒裡加了濃茶。」

菜頭已經意識不太清楚說：「喔！喝酒就喝酒嘛！幹什麼喝濃茶？三八哩！」

小馬冷笑說：「因為我等著你倒頭睡著啊。」

菜頭說：「好吧，乾了這一杯，我就要去睡了。」

菜頭終於睡趴在地下室的桌子上，小馬從他身上找到鑰匙。

小馬打開鐵門：「佑哥，趕快走。」

天佑驚訝地問：「小馬，你怎麼進來的？你不怕被人發現。」

小馬說：「大哥，放心啦！菜頭被我下藥弄趴了，暫時不會醒來。這屋子裡，只剩夫人和大小姐。」

天佑說：「好兄弟，這一份人情，先記著！日後我會加倍還你。」

小馬說：「三八哩，不要說這種話啦！你快點走，佑哥。」

天佑拍拍肩膀說：「等一下！我走了，老大怪罪下來你怎麼辦？我不放心，你還是跟我一起走吧？」

小馬猶豫了一下說：「好！佑哥，我跟你走。」

兩人經過吳莉莉房間。

天佑說：「稍等。」

小馬說：「佑哥，趕快走，晚一點那個李小刀回來，我們就走不了了。」

天佑敲吳莉莉房門：「莉莉、莉莉小姐。」

裡頭的莉莉問：「天佑，什麼事……」

天佑說：「噓……小聲點！」

莉莉說：「天佑，你怎麼跑出來，有人看見嗎？」

小馬說：「小姐，是我放佑哥出來的。」

天佑說：「大小姐，我要逃回山上找我弟弟，妳有什麼話要我交代給高英雄？」

莉莉說：「天佑，我也跟你們一起回山上去，好不好？帶我去見英雄。」

天佑猶豫一下說：「好吧！」

莉莉說：「我媽不在家，現在家裡都沒人。」

小馬說：「動作快點，佑哥，我們帶著大小姐一起走吧。」

天佑說：「好，莉莉，我們一起走。小馬，把門踹開。」

小馬說：「大小姐，請退後，我要踹門了。」

莉莉後退幾步，小馬一腳把木門踹開。三人一起離開吳家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