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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沉有容二征東蕃勦倭夜泊澎湖 倭國忍者夜襲澎湖行刺主帥
2012/10/12 13:35:25瀏覽583|回應0|推薦26
「歷史考証:一六一七年(萬曆四十五年),顏思齊在東蕃竹萋港(即台灣竹塹,今新竹縣)曾與入侵的明軍發生戰役」

「攜尊登眺興偏濃,景物清恬日色溶。
波浪千層翻地軸,風雲八卦結天沖。
塔邊殘壘空芳草,泉上懸崖有老松。
把劍專從飛將後,壯心直欲掃妖凶~~明朝沉有容詩」

一、1617~沉有容二征東蕃勦倭~夜泊澎湖
西元1617年春末,明朝萬曆四十四五年,黑水溝海域,澎湖群島的平湖嶼(今之澎湖馬公)。『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蒼穹星斗下的濤浪聲陣陣, 但聽得有人聲調蒼桑雄渾的吟著詩。氣勢雄壯的詩句,便與浪濤聲互相應和般的,交雜在海上一片滄溟的夜色中。月色照耀著波濤湧動的迷漾滄海,島嶼海灣的碼頭泊滿了高檣大舶的掛簾海船;循著蒼桑雄渾的詩句語調,卻見那吟詩之人,正就立於一艘大海船的船舷邊。吟詩之人,身材高大魁武,生得虎背熊腰,一手背負於後,一手按著腰間的佩劍;且見其一身鎧甲魚鱗般的鐵片,映著迷離的月色閃著冷冽的寒光。吟完一首詩,吟詩人長長的嘆了口氣,一陣迎面海風吹來;卻見吟詩人,髮鬚蒼蒼隨風而飄。原來,這吟詩之人,竟已是一個兩鬢霜白,猶似年過六旬的老者。但再見其雙目炯炯有神,凝眸處更見威嚴,氣息之深沉穩重,猶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且舉手投足間,渾然一身氣力暢旺,精神竟似不下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仔細瞧,夜幕下仰望星斗,這吟詩之人,卻不正是福建水師參將沉有容。但夜色的中海灣,舉目四望,張眼的所及的岸邊景色卻是一片荒涼,並非是福建黃崎澳港的小埕寨水師營。原來,此港灣,乃是遠在中國海外,距福建海疆,已有千里之遙的澎湖群島。

「澎湖群島」位於福建與東蕃島之間的海水溝,由數十大小島嶼所組成;其中的最大島嶼,有沙洲數萬畝,稱之為"平湖嶼"。由於平湖,閩南河洛音似"澎湖",官方便以澎湖為其名。且據說「平湖嶼」,是在南宋之時,為保護居於平湖的漢人漁民,便有造屋兩百間,派兵駐守。及至元朝,正式被劃入中國版圖,並設了"巡檢司"派兵駐守。而到明朝,則是每年的冬春二季,亦都有派兵駐守於平湖嶼。正當春末。此時原本派駐澎湖,春汛的駐軍已撤。島上雖無駐軍,然離港灣不遠處的岸上,卻仍有一處茅草屋錯落,上百戶漁民的村落。這時沉有容,吟詩罷,轉了個身,舉目望向海灣邊的岸上;似在極目找尋熟悉的景物。事實上,對於眼前平湖島的荒涼海岸景象,對沉有容而言,並不感陌生。雖說這澎湖島,距福建海疆千里之遙,乘船循海路而來,少說也得三五日。但這卻已是沉有容,平生第三次,率領福建水師軍,來到澎湖島。

「萬曆三十年,記得我第一次率軍來到澎湖。亦是為了往東蕃島勦倭。當時正值隆冬臘月,海風強勁的幾要把海船吹翻,海洋凶險至極。二十四艘海船,就在澎湖遇到狂風襲擊,整個水師船隊,被狂風吹的在汪羊離散。眾人恐懼海洋變態無時,皆說臘月不適航海,當即返福建,不可再往東蕃島。唯獨我力排眾議,堅持往東蕃勦倭。當時便就是在澎湖避風,泊了三日。所幸後來十四艘戰船返回。而我便以十四艘戰船,率二千餘人往東蕃勦倭。並大破倭軍,救回三百餘漳泉漁民!!」「隔了二年,萬曆三十二年。是我第二次來到澎湖。當時紅夷人韋麻郎,率三艘紅夷船佔據澎湖,不肯離去。且與奸民及貪官勾搭,聲稱要與中國通商。但他們真正的目地,豈在與中國通商而已。不過就是想用重金買通我大明貪官,竊佔我領土,鼾睡我禢。就像是香山澳,被佛朗機人佔領,進而恐又將圖謀我中土。倘讓這些紅夷人得寸尺,我中國江山豈得安寧。當時我雖僅是廈門把總,澎湖亦非是我所管轄。但賊在門口,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豈能坐視。便斗膽逾權向巡撫大人,自請率水兵到澎湖,出戰紅夷...」。

沉有容,深沉凝眸,由海船上,望著暗夜中澎湖島一片黑色大地。乍想及前二次夜泊澎湖的情景,頓時讓沉冗,不禁感到一陣心血澎湃,可卻又莫名的感概。「國家社稷汲汲可危,可如今大明國,卻是滿朝文官貪財,武官怕死。北方女真族,其努爾哈赤狼子野心,頻頻南侵叩關。東南海疆,則倭寇海寇,興風作浪,甚而圖謀起兵造反。唉~我大明國,安得龍城飛將啊。況我老驥伏櫪,氣力已大如盛年之時,又能擔得了這保疆衛土幾日啊....」或一則耽憂,大明國國勢衰頹,一則感懷,自己已然年邁,報國終有日;此時但見沉有容,俯仰之間,竟是眼眶愴然含淚。一時心血澎湃處,沉有容,順口便吟頌起了南宋抗金名將岳武穆的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正是思及岳武穆,赤忱報國,卻屢遭奸臣媾害,恰如自己一生戎馬,卻屢遭奸臣媾陷的處境。一時這沉有容內心如滄海澎湃,吟起這闋岳武穆的滿江紅,氣勢自又更沉鬱雄渾;氣吐山河的悲壯語調,更直如滄海洪浪濤濤襲捲。『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重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吟罷滿江紅,兩行老淚,已然不禁掛在沉有容滿佈風霜的臉龐。畢竟今日的大明國,內則民亂四起,外則強敵如虎狼環伺。而其千瘡百恐,汲汲可危之狀,更是與積弱不振的南宋,相去不遠。「明朝將亡於萬曆」此等流言,早已在民間百姓間,甚囂塵上的耳語流傳;而沉有容,又怎會不知。「但知,又如何?知道國之將亡,卻又無力回天,亦只更徒增傷悲而已!」正是此刻,沉有容的心情。而也難怪一個百戰沙場的老將,但吟起岳武穆,憂國憂民,卻壯志未酬的滿江紅;一時會老淚縱橫。淚眼矇矓處,沉有容,挺直將軍的背脊,又轉身望向滄海。這時,弦月下波濤湧動的迷漾海面,或是沉有容淚眼矇曨,竟見黑色無邊的海面上;霎似有一大片的迷霧,如濤天海潮般的直奔湧而來。

眼見迷霧排山倒海而來,沉有容不禁恍神,腦子直陷一片驚噩;頓更想起許多關於滄溟汪洋的傳說。「怪哉。海上何以突然起這大霧?~滄溟汪洋,原本怪事極多。亦曾聽聞漳泉的閩人說,東蕃島再過去,就有所謂弱水。且弱水之海湍急,連一根羽毛也無法飄浮。又說曾有閩人出海,過了黑水溝後,不慎迷航至東蕃島之東的弱水海洋。至此音訊全無,直過了十二年,才得返回....」正當沉有容,不知眼前所見是真是夢,瞬間卻見那海上的迷霧,轉眼掩至;頓時竟把整個澎湖港灣,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霧之中。海洋變態無常,正是讓人驚懼之處,那怕老將沉有容,一生經歷無數凶險濤浪,可此時,卻亦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迷霧,所震懾。一時腦子不禁又尋思─「亦曾聽聞,說是東蕃島的東北,被迷霧籠罩的一片海洋,稱之為暗洋。暗洋所在,島上無晝夜,日日白晝,山明水秀,萬花遍滿,而且島上無居人。曾有紅夷,見其可居,便留下二百餘人。並給他們一年的糧食,讓他們居住在那裡。誰知,隔年再來。島上盡成黑夜,去年留下的二百人,更再不見一人。後來有人拿火把尋找,這才在一塊大石上,看見有留下字跡。說是秋天之後,島上便陷入黑夜,日頭從此沒再昇起;而且島上盡是鬼怪魑魅出沒。及至春末,才又見日頭。但所留的二百人,早已漸漸死亡殆盡。原來這暗洋之地,竟是一年,才一晝夜...」。

「海上迷霧籠罩的暗洋,應是在東蕃島東北。但此處只是澎湖,並非東蕃島。且亦未聽聞澎湖有此怪事。想是我多慮了!」無怪乎,沉有容面對這海面突如其來的迷霧,要驚疑多慮。畢竟十餘年前,當沉有容第一次率兵渡海,征東蕃島勦倭;正亦是在澎湖海域,遇到海上突如其來的颶風襲擊。以致海船,損失逾半,差點連東征勦倭都要告敗。然沉有容,畢竟是一沉穩的老將,見得海象突變,瞬間漫天迷霧籠罩。此時沉有容,穩住了心神後,倒反挺起胸膛,大步走向船舷邊,瞠眼四顧,望向迷霧中海面。「哼~~鬼怪魑魅又如何?我沉有容一身天地正氣,那怕你鬼怪魑魅在海上,掀風造霧做怪!!」正當沉有容,自壯膽魄的心想著。怎料,海上白茫茫的迷霧中,陡然間,竟似出現有龐然大物,直朝著泊於港灣內的水師船隊而來。初時,沉有容還以為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眼前恍若夢魘般的悚人景象。不過那迷霧中的龐然大物,轉眼間,卻竟已來到了眼前。原來,竟是三艘大船。而且是紅夷人的夾板船大船。

三艘紅夷人的夾板船大船,巨大的有如三座山,從迷霧中鬼魅般的緩緩飄來。沉有容,仰頭張望,驚得合不攏嘴;且這三艘紅夷夾板船,竟似頗為眼熟。但見這三艘紅夷夾板船─「舟長二十餘丈,高數丈,木厚二尺,船體外還以鐵殼包覆。四根桅桿,每根桅桿掛有三層的船帆。船舷兩側都配有一長排的火砲,火砲共有兩層,每船少說有三四十門火砲。且火砲有十數圍大,皆以銅鑄造。使用鐵彈丸,每顆彈丸十數斤。其火力之猛,砲火一轟到船,船立刻粉碎!」。「沒錯,這三艘紅夷夾板大船。不正是十餘年,荷蘭紅夷韋麻郎,佔據澎湖之時,所率的那三艘大船....」猛然間,沉有容想起來了。因為當年沉有容,率福建水師軍來到澎湖,當在平湖嶼的港灣,就是見到這三艘紅夷夾板大船。且當時沉有容,對紅夷人造船技術之精進,海船火力之強大,更大感震懾與吃驚。想及此,沉有容猛然回神,急得朝值勤的衛兵,喝令說『快~~快把所有人叫醒。紅夷人又來了。快吹緊急號角,叫醒所有人備戰啊!』。

『嗚~~嗚嗚~~。紅夷來了~~紅夷船逼近了。所有人,快準備作戰!!嗚~~嗚嗚~』號角聲想,海船上一陣兵慌馬亂,水師士兵蜂擁從船艙中,跌跌撞撞的奔出。迷霧迷濛的港灣,此時,但見三艘,像山一樣巨大的紅夷船已然迫近;甚而衝入了中國水師船的船隊當中。且未發一語,三艘紅夷船,陡然間竟就開砲。"轟隆~轟隆~轟隆..."三艘紅夷船,以船舷側邊的火砲開火,數十門火砲齊發。其威力之猛,一砲能打出數十里,砲火所及之處;但見中國水師軍的海船,盡成粉碎。平湖嶼的港灣,頓成一片砲聲隆隆的火海。但見沉有容,賣力的爬上了帥船桅桿,嘴咬大刀,手拉纜繩;身先士卒,欲率水師官兵,盪到紅夷船上,與紅夷展開廝殺。然而,紅夷甲板船極其高大,當沉有容拉著纜繩,欲從中國水師船盪過去。可纜繩盪到了最高處,卻亦僅及紅夷夾板船的船側身而已,並到不了甲板。正當沉有容大驚,不知所措,此時紅夷船舷側的火砲,卻又已開砲。"轟隆~轟隆~"幾聲巨大砲響,煙硝從火砲砲口冒出,恍若巨大火球的鐵彈丸,已朝沉有容轟來。頓時十數門火砲,從沉有容身邊擦身而過,齊擊中沉有容的帥船。"砰~砰~轟轟"威力強大的紅夷火砲,擊中帥船,整艘帥船頓成一片碎屑紛飛。當此之時,沉有容尚拉著纜繩,盪在空中,一時著地不得。"啊~~"陡然間纜繩突亦被砲火轟斷,頓時沉有容整個人向下墜; 恍若不斷向下墜入一片無底的深淵之中。.....xxx


幽暗的船艙內室,陡然聽見有驚叫聲。『啊~~』一聲驚呼,沉有容自墜落深淵的夢魘中,猛然驚醒,突坐起身;這卻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窄小的臥舖上。夢魘驟醒,一時沉有容,只覺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卻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原來剛剛只是場夢啊。呼~所幸只是場夢。荷蘭紅夷佔據澎湖,那應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我現在在那裡?怎麼我好像是在船上?」畢竟剛剛的夢魘太真,竟讓沉有容乍醒之際,分不清真假,尚以為自己正在平湖嶼,與荷蘭紅夷人對陣。腦子裡回想剛剛的夢,但覺渾噩,後又覺臥舖不斷的擺盪搖晃;兼得靜夜裡,耳畔不斷聽見陣陣海潮聲響。這時沉有容,猛然才又想起─「喔~對了。我現在是正在平湖嶼。正準備率官兵,去東蕃勦倭吶。真是老不中用了。怎麼自己就忘了」。雖知剛剛只是一場惡夢,但夢魘乍醒的沉有容,卻仍覺滿心不安。「不行。就算剛剛只是場惡夢,我還是得趕緊到艙外去看看。看看海面,是否真有什麼異狀!」既想睡也再無法睡,且老年人原本短眠。正是心下掛心,見得沉有容,便即下了舖。簡單裝束了下後,即由臥舖步出帥艙外室;三步跨做兩步,又推開了艙門,便往帥船的尾艙外走了出去。

二、澎湖過往~沉有容諭退紅毛番
平湖嶼的港灣,一彎下弦月正有如月牙般的,映照著平靜的海面。黑夜港灣的點點船燈,正與滿天星斗互相輝映,天海間恰是穹頂般的連成一片浩瀚星海。數十艘泊於港灣的海船,在起伏的潮汐間擺盪,其中一艘居中泊於碼頭的三桅掛簾船,正是沉有容座駕的帥船。帥船上,掛簾船帆已收起,船頭牛欄處的甲板,正有二名衛兵巡視而過。船尾的帥艙外,左右各站著一名守衛的哨兵。沉有容,自帥艙開門步出,兩個哨兵警覺肅立。而幽暗的船艙外,這時沉有容,出得艙後,但只覺有陣陣冷冽的海風迎面拂來,又見滿天星斗如覆碗般的蓋著平靜的黑色海面;卻並未見有什麼海上的迷霧,亦或是紅夷船的蹤影。至此,沉有容這也才真的,放下一顆夢魘不安的心。

海上既無事,沉有容稍寬心後,轉個身,便伸手,拍了拍一旁衛兵的肩膀,以長者和靄的口氣,噓寒問暖著說『辛苦你們了。這夜裡海上風冷,有沒有吃飽啊?出海到這遠的海外,要往東蕃勦倭,會不會怕啊?』。衛兵,精神抖擻的,大聲回說『稟將軍。船上吃得好,睡得好。能跟將軍出征勦倭,是我們的榮幸。我們死都不怕!』。聽了衛兵的答話,沉有容,臉上帶著微笑的點了點頭,伸手撫鬚,似亦頗表讚許。正是沉有容,雖說帶兵雖嚴,另一方面卻也是愛兵如子,自亦頗受官兵敬仰愛戴。事實上,這與沉有容出征的水師官兵,以年齡而言,亦多屬沉有容的兒孫輩。因而於公,沉有容在官兵面前,雖是一絲不茍的威嚴將軍;然私底下,對兵卻是又有如一個慈父,正是帶兵帶心之道。此時,對衛兵噓寒問暖一翻後,見得沉有容,信步便又往甲板踱步而去。直走到了船舷邊,正是夢魘中駐足之處,沉有容若有所思,一時便停下腳步。尋思─「就是這裡吧!!~怎會無端發夢。夢見了十餘年前,在澎湖嶼這裡,所見的那三艘荷蘭紅夷的夾板船。唉~莫說我不擔心啊。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十餘年前,荷蘭紅夷韋麻郎,佔據澎湖。我率水師軍前來驅離,見到其紅夷人的夾板船,直是感到震驚啊。這才知道,原來紅夷人造船工藝已如此之精進,遠非我大明國水師軍的海船所能比擬啊...」。

「十餘年前,之所以能退荷蘭紅夷,老實說,當時全憑虛張聲勢,才嚇退荷蘭紅夷。但要是紅夷人,去而復返,再來我大明國海疆尋釁,到時又該怎麼辦?畢竟虛張聲勢嚇退敵人之計,可用一次成功,卻豈能一用再用。就像是"黔驢技窮"的故事一樣。因為老虎沒見過驢子,初次見到驢子,乍聽驢子嘶叫,又用腳踢老虎。第一次老虎吃痛,被驢子嚇走了。但第二次,第三次,驢子依然只是鳴叫踢腳,就被老虎看穿了。於是老虎就知道驢子,就只會鳴叫踢腳,並無真正厲害之處。而老虎自也就大膽,把驢子咬死吃了。唉~要說這老虎,正是紅夷啊。而這驢子,正像是中國啊....」冷冽的海風拂面,恍若這冰冷直滲到了沉有容的心裡,乍想及此,更見沉有容一臉心事重重。仰望夜空中的弦月,迷離月影倒映海中,一時沉有容的腦子裡,不禁又浮現當年,率水師軍到澎湖驅離荷蘭紅夷的情景:

萬曆三十二年,時年沉友容,四十餘歲,正值壯盛之年,任廈門水師把總兼都司之職。當年,有一荷蘭紅夷韋麻郎,由往來大泥國經商的奸民李錦,領航來到福建海疆;且以避風為由,進佔澎湖島。雖說避風,可荷蘭人韋麻郎,率三艘紅夷船進佔澎湖後,卻便不肯離去。且隨其前來的奸民李錦,更往海澄月泉港內地奔走,勾結奸民潘震、郭秀、林玉等人,欲行賄官府;以說服福建官府,允許荷蘭人在福建海疆開港通商。但大明國,自古以來,朝廷便下令厲行海禁,又怎可能允許讓荷蘭人開港通商。福建巡撫不敢做主,便將李錦等人,以通番奸民之罪,都給逮捕入獄。然而,另一方面,朝廷派駐海澄的宦官稅吏高寀,得知荷蘭紅夷,欲開港通商,認為有利可圖。於是稅監高寀,便私下派了親信,前往澎湖與韋麻郎勾搭。且高寀還聲稱,其本領可直達紫禁城的天聽,但只需足夠的銀兩打通關節;如荷蘭人想開港通商之事,便可成。荷蘭人韋麻郎,聽信高寀之言,便先允了三萬兩的白銀,送給高寀;並高請高寀,為其疏通關節,好讓荷蘭人可與中國通商。既給了高寀三萬兩白銀的鉅款,韋麻郎自認開港通商之事,不日必可成。因此韋麻郎,自更不願離開澎湖,欲等高寀的佳音。

時任廈門把總的沉有容,見荷蘭紅夷佔據澎湖,不肯離去,心中著實憤怒。雖說澎湖,並不屬廈門水師管轄,但基於將士保疆衛土之責。於是沉有容,便親往省城,去面見當時的福建巡撫大人徐學聚。當時,耿直不阿的沉有容,以八品芝麻官的把總之職,更不惜冒犯朝廷封疆大吏的一品大員。當著巡撫的面前,更嚴詞對徐學聚,直言說『稟大人。現在賊在家門口張狂,難道身為大明國的官員將士,不感到可恥嗎?~怎麼能說澎湖不歸廈門管轄,就不關我的事!!』。當時,福建總兵朱文達,與稅監高寀,兩人本是狼狽為奸的死黨。於是這總兵朱文達,為與高寀圖謀開港通商之利,便向巡撫徐學聚,又威嚇的進言說『稟大人。聽說這荷蘭紅夷人,勇猛絕倫,在海上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而且他們的船堅砲利。因此,就算把我們福建省的水師軍,都召集過來,恐怕也打不過他們。所以依屬下之見。紅夷只是想通商,不如就許他們一個港口,讓他們可以在福建開港通商。如此也就不必兵戎相見,豈不好!』。縱是總兵,或是懼戰,或是茍且,想允荷蘭人開港通商。然而沉有容,一個小小把總,卻是當廷反駁總兵,立時又回稟說『稟大人。這些紅夷,他們真正的目地,豈止是在開港通商而已。他們不過就是拿大把的銀兩,想買通我們,好讓他們可以在我海疆旁,張狂鼾睡。就像是佛朗機人,藉故佔領了廣東香山澳後,到現在想趕也趕不走。將來,實是後患無窮啊。當即發兵,將其驅離澎湖!!』。巡撫徐學聚,原本就不敢做主允荷蘭紅夷開港通商,這時亦被沉有容的一派義正嚴詞,所說動。於是徐學聚,便飭令沉有容,全權處理澎湖的荷蘭紅夷之事。

時值初秋。沉有容受命後,即著手調集福建水師軍五十艘戰船,齊集浯嶼島的料羅衛所。另一方面,為鬆懈荷蘭紅夷的戒心,便將原本已收押的通番奸民李錦、及林玉放出;並命其先行往澎湖,勸退韋麻郎。隨後,待料羅衛所的五十艘戰船,調集齊備,而沉有容便率水師大軍,欲往澎湖圍攻荷蘭紅夷韋麻郎。大明國五十艘水師戰船,橫渡凶險的黑水溝;而如此大軍渡海,幾可說是二百前鄭和下西洋後,最大的壯舉。舉目所及雲帆與旌旗遍海,率此大軍渡海,一時沉有容,自是滿懷雄心壯志;並認為,有此精銳水師大軍,必當可一舉將荷蘭紅夷嚇退。倘其堅不可退,則就一舉將其殲滅,以顯中國泱泱大國的國威。然而當五十艘戰船的水師大軍,到了澎湖嶼的港灣,眼見荷蘭紅夷盤據的巢穴就在眼前;但當下,沉有容的心中,卻不禁起了猶豫。因為沉有容,看見了荷蘭紅夷人的三艘大船,就泊在港口。只見這三艘荷蘭紅夷的夾板船,居然就三座山一樣巨大的,聳立在海上,且船身包覆鐵殼;而船上三根的桅桿,每根桅桿皆掛有三船帆,其高大更似高挺的直聳入雲。仔細再瞧,但見荷蘭紅夷的夾板船,每艘船船舷兩側,皆安裝有成排的火砲;且是雙層夾板,火砲亦有雙層。通共一艘船,約安裝有四五十門的火砲。因此三艘夾板船,總共約就有百多門的火砲。反觀,大明國的水師軍,雖說有五十艘戰船,可每艘船多就只配有一兩門的火砲。再別說,對於紅夷火砲的威力,沉有容亦早有耳聞。據說紅夷火砲,一砲能打數十里遠,砲火所過之處,盡成焦土,連整片的樹木也會被連根拔起。於此兩相比較之下,大明國的水師軍,雖說為數眾多;可火力,竟遠不如荷蘭紅夷的三艘夾板船。

「老天啊。沒想到荷蘭紅夷,他們的造船技藝如此精進。所造出的船,武力如此強大。無怪乎他們敢如此張狂,到我大明國的海疆來撒野。倘若我與他們正面衝突,雙方交戰,就算我能得勝,恐怕我軍也將傷亡慘重。況若不勝,那恐更將有損我中國泱泱大國的國威,自此其紅夷將在我中國,更為所欲為。審度情勢,不如登岸勸退,以智取為上策...」親眼目賭了紅夷人武力強大的船艦後,一時沉有容猶豫下,立時便也改變了戰略;打算以勸退,代替雙方正面衝突交戰。且為彰顯自己,有恃無恐,從容不迫,勝卷在握。於是沉有容,便獨自搭上一條小舟,登岸平湖嶼,隻身前去與韋麻郎交涉。

沉有容見到韋麻郎後,見到茅屋中的荷蘭紅夷,竟是個個高大魁武異常;少說都要比中國人高上一個頭。但面對眼前成群高大的紅夷,沉有容臉上,毫無懼色。當面,疾言厲色,便斥責韋麻郎說『我中國乃堂堂天朝上國。上至朝廷,下至地方,規章制度完備,國勢強盛。各級官員,各有所職,將士保疆衛土,更責無旁怠。而不是職責所在,誰也不敢越權多問。你等說要互市通商,但我朝廷自古以來,便厲行海禁。這也不是我一省官員,所可以答應你。況現今你等佔據澎湖,就是侵犯我疆土。倘若你真是商人的話,難道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嗎?還是~~你等是另有所圖!!』。韋麻郎,則據理而言,回說『貴國,帶我來到這裡的商人,都說與貴國通商互市之事,一定可成。為什麼只有將軍,你說不可成。而且貴國的一個大官,叫高寀的,他也來跟我接觸,還說他有能力,可以直通你們紫禁城的朝廷;並說服你們的皇帝,讓我們荷蘭人在這裡開港通商。況且他還向我要了三萬兩的白銀,說是要去幫我打點開港通商之事。現在我正在等他的消息。但將軍卻逼我離去。這不是你們中國人,出爾反爾嗎?』。沉有容,聽了韋麻郎的話,知是海澄稅監高寀,藉機訛詐了韋麻郎的銀兩。一時沉有容,毫不留情,便又斥說『我中國乃泱泱大國,地大物博,物產豐隆,銀兩更是多到數都數不盡。何需你等蕞爾小國的銀兩與物品。你的銀兩,是被一個無恥鼠輩騙去了。現在你想要錢也要不回來,想要開港通商也不可能。到這時,後悔又有什麼用?』。

荷蘭人韋麻郎,聽了沉友容的斥言,直是不知如何回話。這時,韋麻郎身邊一個副將,聽得中國人出爾反爾,卻再忍不住氣;頓拔出腰間配劍,指著沉有容罵說『 現在中國的兵船,已經來到這裡。似乎你是想跟我們決戰,逼走我們。雖然你們仗勢船多,那我們就來決戰啊,那又怎麼樣?難道我們會怕你不成!!』。見得荷蘭紅夷張狂,沉有容處變不驚,毫不退縮,倒亦拍桌而起,氣勢逼人的厲聲斥罵說『哼~~我中國最慣殺賊。剛剛你們還說是商人,想通商,現在卻反想以武力開戰。想是你們終於露出了馬腳。正合我意,想來你們是還沒見識過,我堂堂天朝上國的兵威,有多強盛!』。韋麻郎及眾荷蘭人,見得沉有容,如此肅殺氣勢;一時都不禁大為震懾,亦不敢再多言。深恐中國的大軍,果將攻來。於是韋麻郎,一方面,便暫允諾,將馬上撤離澎湖;而且客氣的,將沉有容,留下來做客招待數日。而另一方面,韋麻郎,則趕緊連絡中國商人,企圖將已給高寀的三萬兩白銀取追回。並且傳話給高寀說,說是等到中國朝廷允諾開港通商後,將給予更多的白銀補償。

數日後。佔據澎湖的荷蘭紅夷,仍未離去,且絲毫沒有要撤離的跡象。沉有容見狀,認為紅夷出爾反爾,大為光火;當下聲稱說要走人,欲去召集水師大軍來圍攻紅夷。韋麻郎知道後,立時趕來相留,又是連篇的解釋。但沉有容,再不想聽韋麻郎的解釋,當即下最後通碟的,厲聲斥罵說『你荷蘭人不願離開澎湖,難道是仗著你們的船堅砲利嗎?哼~再堅固的船,也可以被撞破,也可以被鑿沉,就算你的紅夷船再大,難道你以為你就可以仗勢了嗎?』。『難道你紅夷人,還沒聽說嗎?我沉有容二年前,東蕃勦倭,大破倭奴,海水都被血染紅。我是不忍心看著你們,步上倭奴被我水師軍屠戮的後塵,這才前來勸你們離開。但要是你們不願離開,既不聽我的勸。那我不如這就離去。只是到時候,當你等紅夷再看見我的時候,恐是已將被我水師軍繩之以法。到時你們可不要後悔莫及啊!』雖是虛張聲勢,但沉有容,這話講得重;且是瞠目橫眉,大有海上決一死戰的氣魄。眾紅夷聽了,自亦都感惶然;皆認中國水師軍,已包圍在外,恐真是有備而來,不容小覷。兼之,福建省海疆,官府亦已下令,不論官民,自海外歸月泉港,身上都不準帶有任何財貨。通商既不能,又被中國水軍包圍,自此,亦斷了韋麻郎,佔據澎湖通商的念頭;當即便悻倖然,率紅夷船離去。

荷蘭紅夷,自澎湖撤退後。怎料,沉有容卻也因為諭退紅夷,反得罪了早與韋麻郎勾搭謀利的海澄稅監高寀。惹得高寀,咬牙切齒,破口大罵說『可恨的沉有容。真是壞了我的好事!』。海澄稅監高寀,乃是閹黨之首魏忠賢,派駐福建海澄徵稅的親信;亦是閹黨監視地方的眼線。因此縱是封疆大吏的巡撫,亦得讓他三分。所以,原本福建巡撫徐學聚,見沉有容諭退紅夷,乃大功一件,欲向朝廷表功;然而,在高寀從中作梗下,卻亦再不敢為沉有容表功。倒是沉有容,諭退荷蘭紅夷後,因擋人財路,得罪了當權閹黨的高寀,又得罪了福建總兵朱文達;自此可謂仕圖更為坎坷。至可謂,沉有容諭退荷蘭紅夷,是無功有過。爾後沉有容,更屢遭閹黨暗中陷害,昇官不成,反遭彈劾罷黜。....xxx

三、倭國忍者~夜襲澎湖水師
澎湖群島的平湖嶼。這港灣的夜空,掛著的一彎弦月,似又比昨夜更消翳暗澹。「昨夜裡的月,還像一把彎刀,今夜裡的月,卻已如一把簾刀,勾在滿天星斗之中。唉~就像現今大明國的國勢,亦是日復一日的衰弱啊。連個蕞爾小國的荷蘭紅夷,幾都要騎到我中國頭上....」雙手背負於後,沉有容站在船舷邊,仰望夜空的弦月,思及十餘年前在澎湖諭退荷蘭紅夷的往事,心中實是有無限感概。因為沉有容當然知道,十年前,之所以能順利嚇退荷蘭紅夷,實是全憑虛張聲勢,僥悻哄騙過荷蘭紅夷。但此虛張聲勢的計策,卻豈能一用再用,而不被看破手腳。而且沉有容更知,要是被荷蘭紅夷,看破這虛張聲勢的手腳的話,那所謂泱泱大國的中國;到時恐也就有如一隻紙老虎般,被人用手指一戳就破了。事實上,凶險恐還不止於此。因為沉有容,恐還不知道,當年之以能諭退荷蘭紅夷,實際上亦不止全是他之功。當年,要不是浯嶼島的大海商,"合興商號"的大掌櫃黃明佐,隨李錦到澎湖,暗地裡居中渥旋;並答應將充份供貨給荷蘭人,以勸荷蘭人返大泥國。倘非如此,那當年澎湖一戰,恐是不可避免。而且中國,這隻早已敗絮其中的紙老虎,恐也在當年,就會被荷蘭紅夷的堅船利砲,所戳破。

『唉~海船與人,俱老朽矣!!~現今大明國,更是已暮氣沉沉啊!!』仰望夜空日漸消翳的下弦月,或是思及自己亦已年過六旬,氣血已大不如前;忽見沉有容,長嘆了口氣,猶似喃喃自語。亦由不得沉有容,要感慨嘆息,因為相較於十餘年前,而今大明國的國勢,可謂更江河日下,直是滿朝貪腐,民亂不斷。再別說,今日,沉有容欲再次征東蕃勦倭,而所率的水師軍,其三十餘艘戰船中,近八成竟都還是十餘年前的舊船。這些老朽的舊船,或有曾隨沉有容,參與過第一次東蕃勦倭、或有參與澎湖包圍荷蘭紅夷;直是傷痕斑斑。每艘船,其船身,釘釘捕捕,破舊不堪不說;就連船上的火砲,亦已十餘年未有新造。當下,沉有容滿佈風霜的老臉,不禁又是面色凝重,心事重重的尋思「十餘年前,大明國水師軍,這樣的戰船,這樣的武力,早已遠遜於荷蘭紅夷。而今經得十餘年,想必荷蘭紅夷的海船,武力器械必又更精進。反觀我中國,官兵軍餉,及器械的軍費,卻盡被貪官層層盤剝。要不就是把造船的銀兩,拿去大造豪奢庭園享樂。要不就是把造槍砲的錢,拿去放煙花及歌舞取樂。照此下去,倘荷蘭紅夷再來,我大明國如何保疆衛土啊。且別說荷蘭紅夷,現在就連盤據東蕃島的倭寇與奸民海盜,亦勾搭成夥,想興兵造反啊。要不是我大明國的貪官污吏,搞得民不聊生,那家國何以到淪落到如此人人侵門踏戶的地步...」。

「倘真是如岳武穆所感概。"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啊。而今依然是秦時明月,但"龍城飛將"又何在?唉~多嘆何益。明日就將直取東蕃勦倭,一場惡戰或將不可免。今夜還是得養足精神才是!」弦月一片迷濛的映照著海船的甲板,沉有容心下想著,便即轉身;欲在返回帥艙中歇息,以養精蓄銳。這才舉步,忽而卻聽見身後船頭處,似傳來一聲碰撞聲;狀似有什麼東西碰撞到海船。"喀~"陣陣海潮聲中,碰撞聲仍頗為清晰且突兀,船頭兩名巡邏的哨兵警覺;立時擎著火把,快步奔向船頭的牛欄船舷邊,查看。怎料,當一名哨兵,擎著火把,俯身朝著船舷牛欄外查看時。"啊~"突如一聲慘叫,接著"噗嗵"一聲的巨大落水聲;見那俯身船首牛欄的哨兵,居然似頭重腳輕,不慎落海。沉有容原本正要回船尾帥艙,突聽得慘叫,又見得士兵落海;趕忙三步跨做兩步,趕向船頭。然而這時船頭牛欄,哨兵落海處,忽卻見得有一黑影,霎如一隻黑色的大鵬鳥,從船舷邊,翻身上船。『誰?!』眼見黑影翻身上船,另一哨兵,慌得喝問。可哨兵話才出口,卻見那黑影,鬼魅般的一個閃身而過,竟已奔到了哨兵身邊。下盤一個掃堂腿,哨兵頓向前撲倒。人未撲倒在地,卻見那黑影,身手了得,迅雷不及掩耳,一隻大手已拎著哨兵的頸後的衣領。後順勢猛然一甩,剎時竟騰空便把那哨兵,擲入海中。

沉有容未奔到船頭,忽見黑影翻身上船,轉眼之間,竟把另一哨兵又擲入海中。且見那黑影身材高大,渾身夜行裝,且矇頭蓋臉,僅露兩眼;渾然竟像是倭國專行刺探軍情的忍者。一時沉有容,不及多想,見得身邊的甲板,正巧有一盛水的大木桶。半個人高的大木桶,連著半桶水,少說也有上百來斤,非兩三個人抬不動。卻見年過六十的沉有容,雙手一抬,頓時竟高舉起那裝水的大木桶;大喝一聲,擲向那黑衣人。"砰"一聲巨響,黑衣人身手矯建的閃過。而那裝水的大木桶,便就擲到了船頭的繫鐵錨的兔耳木樁;頓時木桶蹦裂四散,一桶水嘩啦啦如潮水般的流滿甲板。此時,兩個原本在帥艙外的衛兵,見狀,正要奔來相助。怎料,尾艙處的船舷邊,陡然似從海中,竄出幾個鐵鉤,搭上船舷;瞬間,竟又有幾個黑衣人,翻過船舷,跳上了甲板。跳上船的數個黑衣人,同樣一身黑色夜行裝,以黑布矇頭蓋臉,僅露兩眼。且見黑衣人跳上船後,二話不說,立時便朝著兩個哨兵發鏢。『啊~啊~』二聲慘叫,鏢過處,兩個哨兵應聲而倒。隨即幾個黑衣人,從背後各拔出一把亮晃晃的長刀;便從後方,齊圍向沉有容。

「果是倭國的忍者。想是我率軍,征東蕃勦倭的軍情,已經走漏。所以東蕃島的倭奴,派刺客欲來刺殺我!」被倭國的忍者所圍,沉有容心知來者不善;料想這些倭國忍者,應便是衝著他來,要刺殺他。然畢竟是久歷沙場老將,面對此局勢,沉有容亦不驚慌,氣息反更沉穩。瞥見船舷邊,正放著一柄小碇錨,沉有容在四五個忍者的進逼之下,便緩步漸退向船舷邊。驟然,退到了小碇錨的舷邊,沉有容腳尖向碇錨一拐;頓便將那碇錨,給踢拐到了手中。通常一艘海船,都有三個碇錨─大碇、中碇、小碇,皆以鐵鑄成四個倒勾,或兩個倒勾狀。而依海船大小,碇錨的輕重亦不等。譬若,此時沉有容的座駕,是一艘三桅大船,其大碇錨,便有近千斤重;而就算是小碇錨,亦有約百斤重。碇錨通常都綁有粗大的繩索,藉著將其擲入海中,以固定海船。因此這時,沉有容拐踢到手中的小碇錨,自亦是帶著繩索。眾倭國忍者,見沉有容取起碇錨,一時個個高舉手中長刀,便拼殺過去。"喝~吃我這招!"大喝一聲,卻見沉有容,手持碇錨的鐵柄,頓把碇錨當成大鎚使,來個橫掃千軍。碇錨鐵勾掃過處,眾倭國忍者,見其勢威猛,銳不可擋;頓時皆縱身後跳,不敢纓其鋒。然而縱身後跳之際,這些倭國忍者,腳未落地,卻立時掏出苦無鏢來,射向沉有容。

"鏗鏗~鏗~~鏗鏗鏗"見忍者欲射鏢傷人,沉有容立時亦以碇錨格擋;頓見五六支呈四個尖角的苦無鏢,落下甲板。這下,沉有容更可確定,這些黑衣人,定就是倭國忍者;因為這苦無鏢,正是倭國忍者,才會使用的飛鏢。鏢才被打落,倭國忍者,立時卻又一擁而上,絲毫不給沉有容有喘息的餘地。而時,卻見沉有容,索性拉著碇錨的繩索,將碇錨甩出;並以繩索拉著碇錨,環繞著周身,當成鍊子槍耍。整個近百斤的碇錨,越耍越快,頓在沉有容的周身,有如形成一個銅牆鐵壁。畢竟沉有容,可是當年應天武試,第四名的進士,其武藝之高強;由此可見一般。甚是往往只要有一柄大刀在手,恐是百來人也無法近身。但倭國的忍者,亦是個個武藝高強,非比常人。一時,幽暗的海船上,船舷與桅桿間,黑影縱跳,盡圍著沉友容,如成群欲食血肉的豺狼。而沉有容,亦時而吼聲如雷,不斷揮舞著手中碇錨,以退敵。當此危極之時,甲板上一片騷動,自亦驚醒了船艙中的船兵。只不過,船艙的出口,就在第二根桅桿旁,甲板上開了一個約僅容一人,可順著木梯進出的方形艙門。正因艙門出口狹窄,且一個倭國忍者,亦早抬了一個大木桶,壓在艙門上;且守在艙門外。但見若有船兵,想由內伸手去推壓在艙門的木桶;而那忍者便不時,以長刀刺向艙門僅存的縫隙。如此一來,縱是船艙內有上百船兵,可一時,卻竟都被關在艙下,無法出得艙門;更幫不上沉有容的忙。

昏天地暗的海船上,雙方戰了十幾個回合,殺得難分難解,亦不見勝負。然而猛虎難敵猴群,況且沉有容武藝再高強,終是上了年紀;戰了十幾回合後,難免開始氣喘噓噓。但倭國忍者,似個個年輕氣壯,一輪輪的猛攻下,勁道卻猶似越來越猛。這時久歷沙場的老將,心知肚明,若是雙方再如此纏鬥下去,則他必先露敗相。不過正亦是經驗,倒也讓沉有容在混戰中,看出了一點,或可以取勝的關鍵。因為沉有容發現,最先跳上船頭,那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始終未加入戰鬥;反是一直站在船頭觀戰。當下沉有容,便以老將的直覺,心想─「擒賊先擒王。這個站在船頭的黑衣人,必當就是這些倭國忍者的首領。倘若我能先將其收拾掉,或許這些倭國忍者,便將陷入群龍無首的驚惶!」。「否則,要是再這麼纏鬥下去,倭國忍者,人多勢眾,時間拖久了,我勢必落居下風!」正想著,乍見沉有容,趁著一個空隙,大喝一聲,出其不意;猛然便將手中的碇錨,奮力擲向船頭,朝那個高大的黑衣人擲去。近百斤的碇錨,被臂力過人的沉有容,這麼俱力萬鈞的一擲,其勢道之威猛;要是被撞擊,那任何人,恐當下必定粉身碎骨。且見船頭牛欄處,由於船頭成尖狀,所以兩舷之間原本狹隘。高大的黑衣人,正站於船首牛欄之間,似亦沒想到沉有容,會突如其來,將碇錨擲來攻他。眼見碇錨以雷霆之勢飛至,這時高大的黑衣人,避無可避,卻亦不慌不亂。

"鏗~"一聲金屬碰撞的巨大聲響,正當沉有容認為高大的黑衣人,必當躲不過碇錨之時。怎料,那高大的黑衣人,倏忽間竟拔出背後的長劍,奮力劈向那朝其飛來的碇錨。且當下,刀光閃過,那黑衣人竟以手中的長劍;頓將那碇錨,給從中劈成兩半。碇錨被劈成兩半,頓分兩邊,從黑衣人的身邊飛過;然其勢道之猛,依然未歇。"咚~咚"兩個巨大的聲響,但見那被劈成兩半的碇錨,竟是將兩尺厚的船舷板,撞破了兩個洞;飛出了船外,掉入海中。船頭的高大黑衣人,這時收了劍,不但不驚,卻反哈哈大笑,直誇讚說『老將軍啊。雖然年紀已一大把,但你的臂力可還真是了得啊。老當益壯啊,還差點要了我的小命吶。哈哈哈哈~了得啊!』。那知剛剛,沉有容將碇錨奮力擲出,其實也已是孤注一擲;那一擲,幾也已將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用盡。此時但見沉有容,氣喘噓噓的,背靠向了船舷邊,眼見眾忍者又合圍過來。這時沉有容,雖是已處劣勢,卻仍喘著氣,朝著船頭的黑衣人,直破口大罵『哼~原來你是個漢人。矇頭蓋臉的鼠輩,居然勾結倭奴,欲行刺於我。爾等通番奸民,人人得而誅之。難道你不知我大明律令,通番奸民,誅連三族嗎?』。

高大的黑衣人,聽得沉有容罵他鼠輩,亦不慍不怒,倒是伸手去揭臉面的黑布;邊又是哈哈大笑,說『哈哈哈~~老將軍啊。"誅連三族?"~你這話可嚇著我了。怕你說我是矇頭蓋臉的鼠輩。索性,我把這面罩揭下來給你看好了』。『矇著面罩,我也覺得怪不舒服的呢!!』說著,果見高大的黑衣然,將自己蒙於臉上的黑布揭去。卻見這高大的黑衣人,不是別人。原來,正是顏思齊的心腹大將,專掌黑水溝航海路安全,四大船隊中"青龍船隊"的統領─李魁奇。揭去面罩後,李魁奇,仍是一派放肆狂笑,又說『哈哈哈哈~~老將軍啊。怕你抓不到我的族人去砍頭。索性,我把我的祖籍,名字也都告訴你好了。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叫李魁奇,湄洲人氏。有種就來抓我啊。就去抓我的族人去砍頭啊』。乍聽,眼前叫李魁奇的海盜之言,語出如此狂妄。一時沉有容,不禁鄙夷,心下不屑的想「哼~~這海盜果然沒人性,為了逞一時之勇,居然將他的家人族人都出賣了。果是個冷血無情的海盜,無怪會勾結倭寇,想興兵謀反」。然而繼之,見李魁奇,不改一付的狂態,語氣卻轉為憤恨,又說『老將軍,你有辦法,你派人去抓啊。哼~你們這些官兵,不就是欺善怕惡,只會欺凌老百姓,只會當朝廷的走狗。哈哈哈~~反正我也不怕了。因為我全家早都死光光了。要不餓死,就是病死,就是窮死。再不就是被官府盤剝陷害、或被搶劫的匪徒殺死。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啦。現在~難道我還怕你什麼不成?~哈哈哈哈~』。

沉有容,聽著李魁奇的話後,這才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如此。原是家人都不幸遭害,心中憤恨,難怪會出海為盜!!」。既知眼下叫李魁奇的海盜,是因憤恨,所以出海為盜。一時沉有容,倒也起了惻隱之心。雖是氣喘噓噓靠在船舷,這時沉有容,卻也不改儒將本色;便對李魁奇喊話,招降說『兄弟~你叫李魁奇是吧。現今大明國貪官污吏橫行,許多百姓慘遭禍害,這我都知道。但你出海為盜,勾結倭寇,豈不將禍害更多的無辜百姓。倘若你願放下屠刀,散去你的盜夥受降的話,現今巡撫黃承玄,亦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屆時我在幫你求個情,或許便能免你一死。甚者可以讓你安家落戶,重新做人。但要是你執迷不悟,不聽我的勸,那明日,你等盤據東蕃的盜夥,必將被我水師大軍勦滅。到時血流成海,爾等沉屍汪洋,莫說我沒有網開一面』。乍聽沉有容之言,李魁奇,收刀入鞘,卻是雙手叉腰,仰天大笑,回說『哈哈哈~老將軍啊。勸降之話,原本是我想對你說的,沒想到你倒先對我說了。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至極!』。

『老將軍啊~~你也不先掂良掂量,你這大明水師軍,到底有幾兩重啊。就這麼幾艘破船,恐怕黑水溝的風浪大些,就要沉了吧。僥倖能來到澎湖,也算是不容易了呀。相信老將軍的心裡,自己也明白吧。況且你等水師軍,想渡海征蕃之事,早也就被我們瞭若指掌了。所以正是為了顧及你們的安危,我今夜才特來勸告你們。而且這是我們大當家,遣我來的。我們大當家,要我來勸告老將軍,並要我傳話給你!』說著,但見李魁奇,自懷中掏出一信鏢,即射向沉有容。沉有容,接下信鏢,當即拆下鏢上的紙條。只見只條上,寫著「沉有容將軍,足下見稟:你等水師軍戍守海疆保疆衛土,與我在東蕃做海上生意,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奈何朝廷,奈何將軍,定要苦苦相逼,視我為通番奸民,欲置我於死地才甘心。鐘鼎山林,各秉天性,澎湖為大明海疆邊境,還望將軍,大軍至澎湖,適可而止;勿再跨越黑水溝,免多生殺戮...」。正當沉有容,尚看著紙條,卻見李魁奇,又說『老將軍啊。我們大當家的意思,就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各幹各的營生。但要是你定要率大軍,越過澎湖,那我們就只有在海上,決一生死。到時,恐怕黑黑水溝,就將你大明水師軍的葬生之地!』。

『哼~~下場,就有如這尊砲一樣!!』正說著,但見李魁奇,一個蹲身,竟將船頭一尊"鎮海威武大將軍砲",硬是給扛起。這"鎮海威武大將軍砲",銃管有數圍,盡以銅鑄,恐怕有幾千斤重。卻見李魁奇,大喝一聲,竟將砲扛起。"喝~"繼之雙掌一推,竟將這"鎮海威武大將軍砲",給應聲拋入海中。"嘩~"大砲落水,濺起一大片白色水花,水柱衝得比船身還高;頓時一大片海水,如濤浪般湧上甲板。這個時候,泊在平湖嶼海灣的三十餘艘水師軍海船,其水兵,已多被吵嚷聲驚醒。眾水兵,紛紛敲鑼打鼓,喚醒所有人,並大喊"有刺客"。然而海船之間,終是無法立時跨越。緊鄰帥船的幾艘海船上,便見水兵紛紛拿兵器,拿著橋板,欲橫架在兩船之間;亦有水兵,陸續爬上桅桿,拉著繩索,欲盪到帥船上。周遭的海船,盡已喧囂一片,李魁奇見狀,知不可久留。『哈哈哈~~老將軍。話已傳到,聽不聽勸,就看你了。就說你這水師軍的大營,我想來就來,我想走就走。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要不是大當家的,要我別濫殺無辜,那我早就把你的人頭取走了。哈哈哈哈~~我走了~~』話完,李魁奇,吹了聲哨。頓見甲板上的幾個倭國忍者,手中不知擲出何物;但聽得幾聲爆破聲,後是幾聲落水聲。而後整個帥船便是一片煙霧濛濛,直是伸手不見五指。此時原本,被困於帥船船艙的水兵,亦已可以出艙;然而奔出艙後,卻也恍若陷於五里迷霧中。眾人眼前什麼都看不見,僅是混亂成一片,人人如驚弓之鳥,更惶論要抓刺客。及至船上的迷霧散去,而船上那些黑衣人,卻也早已消失無蹤。而黑壓壓的海面,除了弦月映著迷漾的濤浪外,自更是什麼也都看不見。....


四、1617~沉有容遭遇李魁奇的第一戰
西元1617年春末,明朝萬曆四十四五年,黑水溝海域,澎湖群島的平湖嶼。翌日。初晨的港灣尚是一片薄霧濛濛,且見一長排的人龍,是從臨著港灣附近的漁村而來,或有以扁擔挑著竹籃者,或有扶老攜幼者,或有敲鑼打鼓者。逐漸港灣邊的碼頭,漸聚滿了一二百人,好不一付喧騰熱鬧場面。原來這些百姓,都是居於澎湖的漁戶。由於十餘年前,荷蘭紅夷韋麻郎據澎湖,而這紅夷人的慣例,總是每到一地,登岸後便開始收刮百姓;且紅夷極其霸道,更慣常將當地的百姓,擄來當奴隸,以替其建屋,或是做吃力的勞務。當年荷蘭紅夷,據澎湖後,當地漁戶除被收刮外,亦盡被紅夷所奴役;日日鞭打,驅使如牛馬。所幸是沉有容,諭退了荷蘭紅夷,並將當地被奴役的百姓救下。因此澎湖百姓,對沉有容的恩惠,可說是感恩戴德,崇敬有加。當年,澎湖百姓為了感謝沉有容,驅走荷蘭紅夷之恩,甚且還在村中的媽祖廟裡,為沉有容立了一塊碑。由於漁戶識字者不多,才學有限,便只是在一塊石碑上,簡單刻上「沉有容諭退紅毛番韋麻郎」。此後漁戶,便將此"沉有容諭退紅毛番"石碑,供奉在媽祖廟裡;並將其當成沉有容的長生牌位,日日燒香膜拜。由此可見澎湖百姓,對沉有容的愛戴與敬若神明。

昨日,當沉有容率水師大軍,進駐澎湖。事實上,澎湖的漁戶得知消息後,便是殺雞宰羊,敲鑼打鼓相告知。爾後整個漁村的漁家,更無不傾盡家中所有,如節慶廟會般的忙碌歡樂;想為沉有容再次來到澎湖,接風洗塵,並犒賞官兵。然而當村中耆老來到碼頭,邀請沉有容及官兵,到漁村中受村民款待;可治軍嚴謹的沉有容,卻是予以婉拒。一則,怕五千水師官兵,登岸到了漁村後,酒足飯飽之餘,恐難免生事,驚擾了村民。二則,只在澎湖暫歇一晚,隔日就將往東蕃勦倭,當此大戰之前,軍心猶為重要,軍紀更不可稍有廢弛。因此沉有容,不但嚴令,官兵不得登岸擾民,不準拿百姓一針一線。而身為統帥,沉有容向更以身作則。因此縱是澎湖百姓,熱忱邀請,然而沉有容,卻也只有婉拒;亦如一般官兵般,只待在海船上,絕不登岸。只不過隔日,初晨之時,正當沉有容準備下令水師官兵,拔錨啟航,以渡海東蕃。然而澎湖的百姓,卻又是扶老攜幼,敲鑼打鼓而來。且見壯丁們,肩上更都挑了一擔一擔的豐盛食物,欲來勞軍與送行。這下沉有容,盛情難卻,恐再推辭婉拒;反會對澎湖百姓,太多失禮。於是沉有容,便命官兵,將百姓所犒的食物,抬上船,並分送給各船。如此一來,官兵渡海東蕃前,有一餐豐盛可吃;而澎湖的百姓,算是報了沉有容的恩惠,當亦屬賓主盡歡。


平湖嶼港灣的鷗鳥飛翔,湛藍的大海晨霧漸散,正是適合出航的氣候。岸邊群聚的百姓,敲鑼打鼓送行。賓主既已盡歡,於是沉有容,一身鎧甲耀耀,威風凜凜的拔出腰間配劍;便即下令水師官兵,拔錨啟航,直取東蕃。澎湖至東蕃,若是一帆風順,應是一日便可到。"嗚嗚"號角聲響,整個平湖嶼海灣,但見三十餘艘戰船,陸續拉起碇錨,升起掛簾帆。船兵吆喝聲此起彼落,操舵的操舵,拉帆的拉帆,將海船調轉船頭後,便陸續往港灣外海航去。且見整個港灣,盡是大大寫著"明"字的旌旗飄揚,好不一幅出征的壯觀景象。及至出了澎湖港灣,眼前所見,又是碧波無垠的滄海,濤浪更洶湧,海風亦更強勁。顛簸的海船上,此時船兵亦更忙碌了起來,或成排趴跪在甲板上洗甲板;或是擦火銃及砲彈,或是拆卸清理火繩槍。繼之,或是在甲板上,操練接敵的戰技。畢竟要是在海上沒出差錯,那這日午后,或是傍晚時分,沉有容所率的水師大軍,便將抵東蕃島。屆時,與倭寇及海盜交鋒,生死可就是在一瞬間。因而,當此之時,強勁的海風與洶湧的濤浪,更似都帶著大戰將臨的肅殺;而攸關生死,船兵們自個個都 不敢怠慢。然而,與倭寇及海盜的海上戰事,今日似乎卻來的,比沉有容預料的,還要更快到來。因為就在沉有容,率領水師大軍,才離開澎湖嶼的港灣,約莫航了才一個時辰。這時,往東蕃的海面上,竟出現一支約二十多艘船的船隊,橫阻於海路。

三十餘艘水師戰船,大軍編隊而航,最前頭是三艘航速快的哨船,做為前鋒。"嗚~~嗚~~嗚嗚~"原本在海面如奔馬的船隊,乘風破浪而行;然而,前方的哨船,突然傳來緊急號角聲響。繼之,後方的鳥船或火船,船隻前後呼應,亦隨之吹起緊急號角。"嗚~~嗚~~嗚嗚~"帥船上的沉有容,聽得緊急通報的號角,立馬奔到尾艙的階梯,三步跨做兩步,躍上船尾樓頂;並拿出單筒望遠鏡,向前方瞭望。「咦~有船?!~而且不是一二艘,而是一支出乎尋常的龐大船隊?!」望遠鏡中的圓孔中,雖僅看見遠方海面的盡頭,似有點點綠豆大的黑點。但對於嫻熟航海的沉有容來說,卻一眼就看出海面那綠豆大的黑點,便是海船;且沉有容,更驚訝的發現,那海面的黑點,正橫阻在通往東蕃的航路。「若是一般的貨船,依常理判斷,頂多應就是二三艘彼!護衛同航。可為什麼海上,會突然出現那麼龐大的船隊?糟~~定是倭寇的船隊,欲攔阻於我!!」乍想及此,一時沉有容,腦子立時有了判斷,大為震驚。這時沉有容,亦力即想起─「昨夜裡,已有個叫李魁奇的海盜,帶領著一批倭國忍者,趁夜摸上水師船行刺。而且叫李魁奇的海盜,臨走前還揚言,說是大明水師軍的船隊,若膽敢跨越過澎湖,則必將在海上決一死戰!!」。

「是了。想必現在橫阻於航路的船隊,必就是奸民勾結倭寇,所組成的船隊。哼~那狂妄的海盜,果然真想與我在海上決一死戰!」雖知倭寇及海盜,終將出現,雙方決戰,勢不可免,然而讓沉有容想不到的是;這些倭寇及海盜,居然在澎湖海域,這麼快就出現。沉有容心想,或者這些倭寇及海盜的船隊,昨夜也就夜泊在澎湖。這一想,又不禁讓沉有容更心驚,自忖─「嗯~要是這些倭寇及海盜,昨夜裡也夜泊在澎湖的某個小島。若是他們昨夜裡,突然以整個船隊,對我水師軍來個夜襲。那豈不凶險!!」。忖度之下,沉有容不禁感到背脊一陣發涼。單筒望遠鏡中,沉有容又仔細瞭望,僅是一會時間,遠方海面的船隊,已可見船帆。於是沉有容,仔細的數了數,對方船隊的海船;卻又是越數,越心驚肉跳。因為橫阻在前方航路的倭寇船隊,居然有二十餘艘之多;可謂是一支龐大的艦隊。「老天爺啊呀!!~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倭寇及海盜,會有這麼龐大的船隊。十餘年前,我率水軍到東蕃勦倭。當時那些大膽劫掠我沿海,猖狂的倭寇,不過就是七艘海船,組成的船隊而已。就說,日前,盤據東湧島,及東沙島的倭寇,亦不過就只是三四艘海船。便已驚得我福建海疆的百姓,終日惶惶不安,奔入省城逃難。鬧得省城,終日城門緊閉。更惶論巡撫及總兵,都束手無策。但若是這二十餘艘海船的倭寇船隊,入侵我海疆。屆時我福建海疆,豈不要天下大亂!!」光想及此,光見倭寇船隊如此龐大,沉有容早是震驚不已。但這卻也應驗了,盤據東湧島的倭首明石道友,及盤據東沙島的倭首桃煙門,兩人受降後,其所言非虛。

「當初,兩個倭首,皆聲稱東蕃島有勢力龐大的倭寇聚居;且這些倭寇,還勾結大明的奸民,欲興兵造反。果真有其事。今日親眼所見,不信亦不行了!!~所幸,我召集了三十餘艘水師軍戰船而來。兩軍對敵,在海船的數量上,我還是略佔優勢。要取勝,應還不是難事!!」前方的哨船,見有龐大船隊橫阻航路,且似來者不善,早已放慢速度;後方的鳥船,火船,逐一跟上後,亦皆收帆,放慢航速。待得沉有容的帥船,亦跟上後。整個水師軍三十餘艘船的船隊,便在沉有容的命令下,展開全面接敵作戰的佈陣。

雙方對陣局勢既已成,見得沉有容所佈的陣勢,乃是將戰船編隊成,有如雁飛的「人」字陣。其中,以火力較強、船隻較大的鳥船及大烏船居前,以利衝撞及砲擊;而速度較快的哨船,居於側翼,以利趁勢突襲。火船則位於鳥船之後,以藉鳥船掩護,突襲衝撞放火。帥船,則居於"人"字陣之中,負責指揮全局。而相較於水師軍有攻有守的佈陣,但見倭寇及海盜的船隊,則顯得鬆散;僅成一字形陣,橫於海上,似有點毫無章法。雙方布陣才成,此時雙方的船隊又已更靠近,幾已進入火砲的射擊範圍;且從己方的海船上,就算僅用肉眼,似也已能看見對方海船上的人。「果然是倭寇的船隊,哼~儘是雉髮的倭奴!!」戰事似將一觸擊發,沉有容仍以望遠鏡瞭望,果見對方的海船,滿是雉髮的倭寇。且在最大的一艘海船上,沉有容更看見昨夜裡,夜襲行刺的那叫李魁奇的海盜。"轟隆~轟隆~轟隆~"冷不防,正當沉有容還以望遠鏡瞭望,敵方海船卻已突發三砲。然雙方都還在火砲射擊外,敵方的三發火砲,未到水師軍的海船陣中,便以落海;激起海中三道水柱。縱是未直接擊中海船,但火砲射入海中,激起洶湧的濤浪,卻仍是讓水師軍的海船;頓被濤浪掀得猛得東搖西晃,船上船兵站不穩,皆東倒西歪亂成一片。

沉有容,站在尾樓上,見得官兵在甲板顛顛倒倒亂成一片,怕自亂陣腳;一時忙得鼓舞士氣,大喝喊話說『官兵們,不用怕,穩住陣腳。這些倭寇與海盜,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而且我們的船比對方多,我們的船也比對方大。況且我們水師兵,更是比這些倭寇訓練嚴格。打海仗靠得就是訓練有素及經驗。這些烏合之眾的倭奴及海盜,躁急的發砲,就顯示他們對打海仗,毫無章法可言。只要你們聽我的命令,我們就可以一舉將這些烏合之眾,一舉殲滅...』。雖說沉有容的喊話,是想穩定軍心。然而以沉有容,對海戰的嫻熟經驗,實際上卻也不是虛言。因為沉有容,從對方所發之砲,亦已發現這些倭寇及海盜火砲的火力,似乎並不強。且其海船,頂多亦僅兩桅,亦比水師軍的鳥船要小的多。兼之佈陣毫無章法,更顯示這些倭寇及海盜,並不擅長於海戰。縱觀此種種,沉有容,自更是胸有成竹。果然水師船兵,聽得沉有容鼓舞喊話後,人人心情似也更篤定;更奮勇的守著火砲,或齊力拉帆操舵。

"轟隆~轟隆轟隆~"倭寇的砲火仍不斷的射擊,海上水柱橫飛,煙硝四起。但沉有容仍按兵不動,及至雙方又更接近,已在水師軍的砲火之內。頓時,見得一身鎧甲,威武不驚的沉有容,忽下令,扯開喉嚨大喊『傳我令,各船全面發砲反擊』。"轟隆~轟隆~轟轟轟~"水師軍三十餘艘戰船,數十砲齊發,聲勢驚人;整個海面,幾被砲火激起水柱,轟得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而沉有容則更一鼓作氣,立時下令,全軍衝入敵陣,準備進行接舷戰。『火船~上前,衝入敵陣,用小船放火,衝撞倭船。放火燒他們的船!』『哨船~從兩邊包抄,鳥船直衝敵陣。進行接舷戰,一個倭奴都別讓他跑了!』。一道又一道的軍令,水師軍的海船,頓衝入波濤洶湧白茫茫的一片水花當中,以大軍衝入敵陣。而李魁奇,所率的倭寇船隊,則是亂成一片。有的倭船,被火砲擊中,或被火船放火,則見船上的倭寇,盡數慌亂跳入海中;或搭小船,或游向他船逃生。這時沉有容,見得倭寇船隊,敗象已現,頓時下令,喝說『帥船聽我令。乘風滿帆,右滿帆,給我直衝倭奴最大的那艘帥船。擒賊擒王,打蛇打七吋,直取他們的帥船!』。不愧嫻熟海戰,百戰百勝的沉有容。以己之帥船,直衝敵陣中的帥船,身先士卒,以鼓舞將士士氣,正是沉有容最擅長的戰術。

海面波濤洶湧,海船交錯的亂陣之中,果見沉有容座駕的三桅帥船,如一隻大鯨般;乘風破浪,直衝向倭寇船隊中,最大的帥船。"砰~"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響,沉有容的帥船,已然以包覆鐵殼的船頭,直撞到倭船帥船的側舷;差點就將那艘倭船,給撞翻。縱是倭寇帥船沒被撞翻,然卻也已嚴重受創,側舷被撞破一個大洞,海水不斷的湧入。『殺殺殺~殺~』兩船相撞後,水師兵亦從帥船上,直躍向倭船;個個拿刀喊殺。乃至年逾六旬的沉有容,亦老當亦壯,嘴咬一柄大刀,從桅桿拉著一條繩索,盪向了倭船的甲板。水師官兵們,見得沉有容身先士卒,躍上倭船,而愛兵如子的老將軍,都如此奮勇;一時眾水師官兵,自是更奮不顧身,奮勇殺敵。再看倭船上的倭寇,眼見水師兵如此奮勇,如潮水般的湧來殺至。而倭寇及海盜們,卻似個個都嚇得魂飛魄散,亦無心戀戰,紛驚慌失措的躍入海中逃生。

"嗚~~嗚嗚~"緊急號角聲響起。原來,倭寇知不敵水師軍,但見盜魁李魁奇,不敢與沉有容正面交鋒,立馬躍入海中逃生;而被另一艘倭船救起後,便令倭寇船隊緊急撤退。"嗚~~嗚嗚~"亂陣之中,撤退的號角聲直響,但見倭寇船隊紛調轉船頭,齊往東北方滿帆而逃。沉有容,見得倭寇畏戰敗逃,頓時亦立即下令,威武昂揚的,喝說『哼~昨夜裡還敢說大話。原來,這些烏合之眾的倭奴及奸民,不過就是嘴上功夫厲害!!』。繼之沉有容,立馬奔回帥船,亦立即下令,說『來啊~~傳我令。將士們,給我滿帆,全速追擊那些倭奴,一個都不能讓他們逃了!!』。滄海汪洋的無垠濤浪上,便見二十餘艘受創的倭船,死命的往東北逃;而三十餘艘,沉有容所率的水師軍船隊,則緊追其後。兩支船隊,一前一後,追趕與奔逃之際,亦仍不時的發砲;或以火繩槍,互相攻擊。且見似有幾隻鳥,忽從倭船飛過,亦或是倭船所放出。戰火之中,幾隻飛鳥太小,任誰也沒去注意到。....


台灣笨港,"中國海商聯盟"總寨的議事大堂。井字寨的議事大廳,因陋就簡的廣闊大廳中,但見坐著兩排人。其中一排十數人,個個是身穿鎧甲戰袍,頭頂雉髮的日本武士,神情肅穆威武。另一排人,則是中國海商聯盟的船隊頭人。兩排人中間形成一條走道,走道的最內處,居中而坐者;則是中國海商聯盟的大統領─顏思齊。顏思齊的身上,亦穿著日本國武士的鎧甲,氣氛頗不尋常。因為顏思齊,會穿上日本武士的鎧甲戰袍,必當是聯盟的武裝船隊,遭遇重大戰事,才會如此。當此之時,議事廳中,氣氛煞是嚴肅,眾人似正在議重大之事。正是午后時分,忽而自議事廳外,倉促奔入一人。且見奔入之人,手中似抓著一隻鴿子,才進廳門,那人便恭敬拱手,急喊『稟報大統領。李統領的飛鴿傳書,已到!』。原本氣氛肅穆的議事廳,陡聽得稟報,眾人,立時回頭朝著奔入望去;且眼中,盡是久候,引頸企盼之狀。原來,眾人正是在議事廳中,等候青龍船隊統領李魁奇,自澎湖傳來的軍情。

『快~~快把李統領的軍情拿來!』乍聽得李魁奇的飛鴿傳書,顏思齊等不及奔入的傳令,將信鴿送過來。忙不逸乎,但見顏思齊,頓便親自起身,快步走向那抓著信鴿的傳令。待自傳令手中,抓過信鴿後,顏思齊立即取下,繫於信鴿腳上的一管蘆葦草管;順手便將信鴿又放飛。蘆葦草管,已用蠟封住,顏思齊敢趕忙拆了蠟封,即從蘆葦草管中,倒出了一張捲成條狀的紙條。當顏思齊倒出紙條之時,此時議事廳中更是鴉雀無聲,眾人似皆稟息以待。待顏思齊,將捲屈的紙條攤開,但見紙條上,簡單寫著幾個字─「魚已入網。明日正午,誘至竹塹。李魁奇稟」。乍見紙條,顏思齊臉上,頓時神情一凜,迴身,以宏亮的聲音,便對廳中眾人說『弟兄們。魚已入網。明日正午,竹塹收網』。眾人聽得「魚已入網」,頓時人人臉上,似鬆了一口氣的,略露出欣喜之狀。只見顏思齊,立時便又下令,說『弟兄們~李魁奇已順利將大明水師,誘往竹塹。現在咱們這就到港口,大軍立時拔錨啟航。這就往竹塹港去,明日正午,與大明水師決一勝負...』。...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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