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梭尼(1916)，時當他開始寫｢浮士德博士｣

義大利作曲家布梭尼(1866-1924)生於佛羅倫斯近郊的恩波利，自幼即是鋼琴神童，十歲就在維也納登台，後來都在德國，芬蘭，俄國，甚至遠赴美國教課，並以鋼琴家身分旅行演奏，後來定居柏林，他改編過不少有名的作品為鋼琴曲，最著名的就是巴哈的｢夏康舞曲｣，現在還常被演奏，他的鋼琴協奏曲也十分有名，有人說他是｢能與過去大師溝通｣的偉大人物。他與馬勒有私交，馬勒最後的音樂會，也有他的作品｢輓歌搖籃曲｣Berceuse élégiaque在內，有趣的是，他也寫了一齣歌劇｢杜蘭朵｣喔。

雖然他是義大利人，作品卻相當德奧風格，也偏向新古典主義，晚年他全力寫作歌劇｢浮士德博士｣(Doktor Faust)，且詞曲包辦，無論旋律與和聲都相當獨特，意欲成為其生涯代表作，卻以未完而終，留下永遠的遺憾。

乍看到｢浮士德博士｣，會以為他是以歌德的｢浮士德｣為藍本，但其實更接近英國劇作家馬羅（Christopher Marlowe）1592年首演的劇本｢浮士德博士｣，當然，浮士德的傳說在此前就流傳了，1587年一種通俗小說民眾本(Volks bucher)就已出版，十分暢銷，後來也用所謂人偶戲的方式演出，這是很有趣的話題，日後再另寫一文。浮士德據說真有其人，有人說是十五世紀的煉金術士約翰‧浮士德(1480-1540)，這人著迷巫術與煉金術，據說最後丹爐爆炸把自己炸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歌劇最後有兩景沒完成，由布梭尼的朋友，作曲家Philipp Jarnach補完，於1925年首演，後來也有多場演出，被認為是現代歌劇的重要作品。說實在，這整齣歌劇從開頭就瀰漫著神秘氣氛，故事內容也相當離奇，讓人想到故事的中世紀背景，但又有一種非常先進且不可思議的感覺，讓我們不知這描述的是過去，還是未來？這是一個預言嗎？總之，在目前這個天災人禍橫行的當下，被稱為來自過去的布梭尼，他晚年的啟示，似乎更有意義。以下是由著名男中音Thomas Hampson演唱浮士德，男高音gregory kunde演唱魔鬼梅菲斯特，並由Philippe Jordan指揮蘇黎世歌劇院管弦樂團的版本，相當精彩且珍貴。

幕啟前

詩人向著觀眾：

｢從以前我就很喜歡浮士德這個故事，魔鬼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但就算看懂了，沒有付諸實行也是沒用的，只能先放在心裡。

舞台是將人生，用動作表演出來。但如果全照人生真實搬演，那就沒價值了，那些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才適合舞台。音樂也與日常生活背道而馳，奇蹟才是音樂的故鄉，我知道三個人，第一個人是惡魔的騎士，那是從惡魔自己變出來的，像被雷打一樣，少女被襲擊，生出了梅林。梅林在神的面前認錯，神給了他可以自由使用的全知全能。

我知道的第二個人，是真正的男人，大膽愛冒險，對人類很有貢獻，是最適合的男主角。第三個人也不比他差，具備智慧與知識，連地獄也乖乖聽話，雖然是脆弱的人類，但也是最強的戰士。詩人只是讓傳說的人物，好像活過來那樣...｣

序曲

“復活節前夜的祈禱”與”春天的萌芽”(1:34)。

剛開始的音形採用四度和聲，很像鐘聲，注意大二度的上升動機(1:41)，但後來加入與之差小二度的音，相當不和諧，詭異的pp半音階下降(3:07)，又可聽到開頭的大二度上升動機(3:21)(3:57)，然後終於破雲而出，展開了非常優美的旋律(4:07)，和聲也比較和諧一點，由D大調開始。

合唱(在幕後)：｢和平，和平｣。後來衍生成六聲部的合唱曲(女高音，男高音各兩聲部)：

序幕一

在威登堡，早上的書房。天花板很高的房間，一半是書房，一半是鍊金術實驗室，舞台深處不太清楚。浮士德在旁邊，看著化學實驗，沒多久華格納來了。

華格納(9:12)：｢老師，失禮了，三個學生有事要和你報告。｣ 浮士德：｢啥事？｣

｢有本書要給您過目(9:54)。｣｢華格納，聽好，我沒那麼多時間，我人生忙碌，不好意思。｣

華格納(10:32)：｢老師，失禮了，這次並不是要麻煩您做什麼，只是想給您看看這特別的書，它的書名是(10:55)：阿斯塔提的魔法鑰匙。｣

浮士德：｢這沒搞錯吧？不是騙人的吧？我是不是看到鬼？｣

華格納掛保證(11:20)，浮士德請三位學生進去。浮士德得意起來(11:36)：｢浮士德，你的時代來臨了！你將得到魔法，偉大的預兆來了。人們啊(12:08)，要小心浮士德！他能隨意使用秘密的力量，征服你們，給你們災難！但(12:51)…若華格納是錯的該如何？這樣說不定比較好些…｣

華格納又來了，浮士德請三個穿黑衣的學生進來(13:40)，問他們是誰。｢我們是從克拉科夫(現屬波蘭)來的學生(14:18)。｣浮士德懷念起克拉科夫(14:24)，青春時代他在那度過。又問他們為何來這？

第一人說(15:29)：｢要給你這本書。｣浮士德壓抑不住興奮。

第二人給了他一把鑰匙(15:44)，第三人說這是給你書的證明。

浮士德問為何給我？三個人說因為你是大師(16:18)。浮士德又問你們要甚麼報酬？

三人(16:41)：｢再說吧，再會了！｣浮士德挽留也無用，｢真是奇怪的學生(17:40)！｣

華格納又再進來，浮士德問(17:56)：｢有遇到他們嗎？要不要送他們出去？｣

華格納卻說什麼都沒看到。浮士德說(18:17)：｢啊，現在我知道他們是誰了。｣隨後就把金屬放在爐中熔煮。

序幕二

序曲(18:49) 浮士德(21:49)：｢沙漏指著晚上了。開始吧，這神秘的禮物。｣他打開書，把腰帶取下，成為一圈放在地上，把鑰匙放入其中，呼喚著路西法。

｢墮天使(23:25)，來這吧！｣

他把鑰匙舉高，放出灰綠色光芒。(看不見)的合唱團(24:20)：｢你想要啥？｣

浮士德：｢派遣你的部下。｣合唱：｢你堅持嗎(24:39)？｣浮士德說是。

此時燈光熄滅，六個鬼火在房間裡搖晃。浮士德覺得好像太容易成功了(25:28)，又覺得厭煩，聽到他們的聲音好像就快死掉..合唱催促，浮士德問(26:55)：｢在最深處的那位是？｣

第一聲回答(27:14)：｢我是格拉比。｣｢告訴我，你有多快？｣｢和沙漏的砂一樣快(27:31)。｣

浮士德不屑：｢滾！去地上爬行吧(27:56)！｣第一個鬼火消失了。浮士德發現他們會聽話。

浮士德又大聲問第二個是誰？第二個聲音：｢雷維斯(28:37)，我和落葉的速度一樣快。｣浮士德不屑(29:04)：｢人都比你快！消失吧！｣第二個也消失了。

浮士德(29:26)：｢說吧，第三個，其他人也一樣。｣第三個聲音(29:45)：｢我是阿斯蒙德，我像崖上流下的小河一樣快，越過山頂，走過原野注入海洋！｣浮士德覺得這只是會流下來而已，少吹牛了(30:24)。第三個鬼火也消失了。

第四個鬼火說他是惡魔貝爾茲布特(31:01)，並說自己比子彈還快，這樣夠了吧？浮士德卻認為槍只是人類做的東西(31:27)，為人的慾望服務，他希望有更高遠的東西，不然不能滿足。

第五個鬼火說他是梅傑洛斯(32:08)，說自己和風一樣快，浮士德認為還是不夠。｢去吧！｣合唱發出抗議聲(32:47)，浮士德要他們安靜。他由圓圈中出來，只剩最後一個了，他感到強烈的厭惡與空虛(33:44)，覺得這些地獄的惡魔也不過如此，他輕蔑這些。

終於第六個惡魔出聲了(35:45)：｢浮士德！｣浮士德見他只是特別亮而已，沒啥特別。梅菲斯特說(37:04)：｢我比人的思考速度快｣。浮士德有興趣了，問他的名字。｢梅菲斯特！｣本劇的大惡魔終於來了，浮士德要他現形(38:02)。 浮士德(38:52)：｢你能服侍我嗎？｣｢我該怎麼做？｣

浮士德(39:27)：｢完成我殘餘人生的所有願望，讓我擁抱這世界，讓我懂人的行為(40:22)，帶我到無法想像的地方，給我天賦的才能，和相應的痛苦。這樣我就比誰都幸福！｣

｢再說吧(41:11)，再說吧，如果還沒結束。｣

浮士德：｢給我自由(42:04)！你要全力侍奉我。換你要求了。｣

梅菲斯特：｢之後就換你侍奉我了(42:41)。｣｢侍奉你？永遠？我不要(43:06)，你走吧。｣ 但梅菲斯特說外面有一堆冤親債主(43:26)，都是被你騙的人。像是你拋棄的女孩，他哥哥要來向你索命，這都無可厚非。等著上火刑台吧！浮士德不耐煩了。

梅菲斯特(44:41)：｢當我的夥伴，最後的時刻來臨時，即使像我這樣為不足道的惡魔，對你來說也像是救主(44:53,花腔)。我給你財富及力量(45:15)，給你愛的喜悅，無上榮耀，這世上所有的榮耀都在你手裡。｣浮士德要他停止，梅菲斯特又說那些人要找你索命了(45:48)，浮士德只好同意，說(47:29)：｢殺了他們！｣

梅菲斯特說已經做了(47:44)。浮士德知道已把自己賣給惡魔，想要靜一靜，請梅菲斯特出去，但他不願。此時合唱開始讚美神(48:55)。梅菲斯特要他拿血來(49:19)，寫在白紙上，浮士德遵命了，又感嘆自己意志不堅(50:50)，地獄的造業已在等他。｢我怎麼了？｣

此時已天明，復活節的歌聲傳入，浮士德(50:49)：｢復活節！噢，我的童年！｣梅菲斯特要他別管這無聊歌聲(51:34)，浮士德則要他閉嘴。此時合唱(51:44)：｢神還會光榮的降臨，審判生者死者。我信，我信！｣用了相當高的降b音。

浮士德(52:01)：｢我已死，誰能幫助我？｣一隻烏鴉叼著一隻筆，梅菲斯特把筆取來，並要浮士德謹守約定(52:27)，浮士德再次陷入絕望中(52:49)，梅菲斯特則盛讚他的決定。浮士德顫抖的簽了名，卻說(53:18)：｢聽好，如果我的期間結束後，你輸給了我，我還是你的主人吧？｣隨後昏倒。

群眾合唱(53:40)：｢天主在天受光榮，主愛的人在世享平安｣梅菲斯特樂不可支(54:16)，他消失之後，舞台漸漸變亮，陽光射進屋內，群眾合唱(54:44)：｢哈雷路亞！｣，可聽到打鐘的聲音。

幕間劇

在明斯特大教堂，可聽到管風琴演奏的聲音(56:16)，剛開始也是四度和弦，然後又是加上旁邊的小二度大二度音的不諧和手法，然後轉為快板(57:01)，以a小調暫時結束，整體充滿神秘氣氛。葛麗卿的哥哥，一個士兵跪著祈禱。

｢主啊(59:27)！你不僅是憐憫與寬恕之神，也是憤怒與復仇之神(59:47,不和諧減七和弦落下)。我在這世上沒有妻子(1:00:24)，沒有親人，只有妹妹，但那男人竟奪走了她。讓我找到他，讓我為正義復仇。｣

梅菲斯特對浮士德(1:02:28)：｢他想要你死耶！｣浮士德：｢幹掉他！｣梅：｢你自己來！｣

但浮士德不願髒了自己的手，梅菲斯特只好幫他(1:03:24)。士兵發現了浮士德：｢那就是我要找的人！｣隨後管風琴的減三和弦響起(1:03:46)，詭異的演奏著屬於惡魔的聖詠，參雜了四度的重疊和弦，多少讓人想到史克里亞賓的｢神秘和弦｣(1:04:21)。梅菲斯特穿神父的服裝，在他旁邊跪下，對士兵說(1:04:32)：｢你不向我告解嗎？｣士兵說自己又沒做錯事，剛剛想的事情是正義的，不用懺悔。

但梅菲斯特要他懺悔，還說(1:04:53)：｢現在就是時候了，誰知你還剩多少時間呢？｣士兵認為他是來搗亂的，和他叫陣，想看他的臉，但遠方鼓號齊鳴(1:05:36)，梅菲斯特認為這是來幫士兵的，於是吐舌做鬼臉，此時是夕陽，率領偵查隊的少尉現身。

少尉(1:05:54)：｢就是他！那從背後攻擊上尉的，把他擊倒，上校會感激我們！｣一陣打殺，士兵被擊斃。 梅菲斯特從告解席伸手(1:06:30)，譴責他們做這樣的事，是褻瀆教堂，會下地獄，但又認為其實做的不錯。上尉覺得這神父瘋了(1:06:57)，懶的理他。梅菲斯特(1:07:03)：｢做的還真好啊。先是褻瀆了教會，又殺了那個想要殺人的士兵，還讓浮士德揹負良心譴責，真是一石三鳥啊(1:07:36)！｣管風琴奏出尾聲，幕落。

這樣就完了嗎？在歌德的｢浮士德｣中非常重要的葛麗卿，在這齣大型歌劇竟從未出現，浮士德與魔鬼，看來是互相利用，但實情如何呢？會暗藏怎樣的危險？而規模巨大，且充滿想像與神秘力量的｢主幕｣，才正要開始(待續)...

文/劇本翻譯：夏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