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

一陣搔癢的感覺不停在臉上頑皮劃動著，我反射性地伸手想揮開，卻聽到了熟悉的笑聲。

「晨風哥哥還賴床？已經十一點了喔！」熟悉的童音方響起，臉上那陣莫名的搔癢又開始不規律的劃動。

沒有多想，我只是往聲音來源抓去，隨著令人安心且熟悉的薰衣草香味入鼻，懷裡多了一種暖暖軟軟的抱枕。

暖暖軟軟？納悶這有些不對勁的舒服感受，我半睜開眼。

小雨倔著嘴的表情瞬間在我眼前放大。

「……」我微楞，待渾沌的腦袋漸漸輸入暫時遺忘的記憶後，幸福的感覺牽起我的嘴角。「抱歉，我睡沉了。」微微收緊抱著她的雙手，我想將這一秒的幸福永遠收藏。

「我已經叫了你一個小時呢！」小雨沒好氣的笑出聲，伸手捏著我的臉頰。「好難得看到晨風哥哥的睡臉，你怎麼連睡著的樣子都那麼好看呢？」

看著她疑惑的可愛表情，我愈來愈捨不得放手。「妳醒來多久了？」忘記自己是怎麼在那種情況下睡著的，但看樣子小雨是一點都沒察覺她差點讓我失眠。

「有一個半小時了。」小雨定定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臉紅。

感到懷裡的身軀有些僵硬，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害羞的表情，這小妮子總算意識到了。

「那個……」小雨低下頭，「那個……」

「哪個？」好笑地看著她紅透耳根子的羞怯，隨著她不時抬頭低頭，輕微地肢體磨蹭讓我開始感到不妙。

趕在她察覺到異狀前放開她，我像是逃命似地衝進浴室，打開水龍頭，任冷水恣意地澆熄身體那團隱隱燃起的火燄。

該死的，差點引火自焚……

「晨風哥哥，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小雨擔心的聲音伴著敲門響起。

「我沒事……」繼續淋了一陣子，直到冷水徹底冰透全身，我才走出浴室。

「你都穿衣服洗澡嗎？」小雨張著不解的眼睛看著全身溼答答的我。

「呃……」我頓時語塞，「忘了脫。」

「笨蛋哥哥，連洗澡都會忘記脫衣服……」小雨一臉被打敗的表情，一邊將裝了換洗衣服的背包遞給我。「快點換上乾的衣服，不然會感冒喔！」

我楞楞地拿著背包，被單純過頭的小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小雨，我是個男人。」

「我知道啊。」小雨一臉莫名其妙的瞪著我。

「我是……正常的男人……」不曉得要怎麼讓她明白問題的重點所在，我有些支吾。

「晨風哥哥，我沒有懷疑過你的性別，真的。」小雨十分認真的言詞讓我頓時感到無力。

放棄似地拎著背包步進浴室梳洗，我好像可以明白謝鳴駒的心情，雖然並不認同。

「小雨，謝鳴駒……不曾碰過妳？」我拿著用衣架撐開的衣褲，隨意地問著。

「碰？牽手嗎？有啊！」小雨拿著盥洗用具走進浴室。

「沒有更進一步過？」

「就……親親臉頰。」小雨不自在的聲音自浴室內傳出。「問這個做什麼？」

「想知道妳剛剛為什麼臉紅啊！」忍不住地逗她，我直覺的認為小雨單純得可愛。

「因為……」小雨邊擦著臉，邊走出浴室。「我肚子餓了，剛剛咕嚕了好大一聲，覺得很糗……」小雨尷尬的又紅了一張臉，偷覷了我一眼：「晨風哥哥應該沒聽到吧？」

真相大白卻讓我有些失笑，「想吃什麼？」

「麥當勞！」

冷透的海風刺骨地穿過不算保暖的外套，讓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在小雨的協助下，和Ｘ基副總的會談進行得相當順利。待會談結束後，我便依約帶小雨來到了旗津。

「冷嗎？」看了眼站在身邊的小雨，見她瑟縮地貼近我，我脫掉外套披在她身上。

「晨風哥哥，你不覺得這樣看過去，海和天空好像連成一條線，再也沒有區別了……」

聞言，我怔忡地看著她。

──風，你不覺得這樣看過去，海和天空好像再也沒有區別……

宣彤的聲音彷彿和小雨的重疊了，回憶和現在不停交叉讓我突然有種時空混亂的錯覺。

小雨自顧自地繼續說著：「晨風哥哥，你知道嗎？不管我們身在何處，就算分隔兩地，只要抬頭看著天空就會明白一件事：我們其實距離並沒有那麼遠。」

順著她的話我抬頭看著不算晴朗的天空，偶爾飄過的烏雲，雖然積得不夠深，卻也讓人感到心情沉重。

「所以，即使和鳴駒分手了，我們依然一起站在天空下，我們依然在一起……」小雨漸漸哽咽的聲音讓我揪緊了心。

輕柔地將她攬進懷裡，多希望能夠連同她的傷痛一併接收，然而我能做的，卻只能承受她無聲的淚。

「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把他留在身邊……如果跟姊姊在一起他比較快樂，晨風哥哥，我願意祝福他們……」小雨抬起淚眼，卻笑得溫柔。

我伸手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如果可以把妳的痛都讓我來承受，有多好？」

「笨蛋哥哥，你自己的痛都還一直沒平復過……」小雨將頭埋進我的懷裡，「我很好的，別擔心。」

「小雨……如果──」我說我愛妳……

「晨風哥哥，老實說。」小雨鬆開我的懷抱，繼續看向大海。「我很喜歡很喜歡鳴駒，直到現在我還是很喜歡他，我剛剛甚至在想會不會因為他，這輩子我註定了孤單……」

不能說。

嚥下差點脫口而出的真心，我閉上眼想藉由海風冷卻發燙的心，將翻滾的情愫徹底冰凍。

一輩子，我不能說的秘密。

「就像晨風哥哥一樣，心裡頭已經被人塞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感覺小雨的聲音飄得好遠，「不過幸好，我還有一個這麼照顧我的哥哥一直給我力量。」

苦澀地牽起嘴角，我深深地看著小雨。「對妳來說，我……是個哥哥？」

「當然！你是我最親、最棒、最喜歡的哥哥！」小雨很用力的朝著大海吶喊：「晨風哥哥是全天下最棒的哥哥了，李雨心最最最最最喜歡晨風哥哥了！」

只是個哥哥。

「晨風哥哥你呢？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麻煩的妹妹？」小雨轉身看向我。

深吸了口氣，我學著小雨用力朝大海喊著：「我最最最最最喜歡小雨了！」但，不是妹妹，不是妹妹的那種喜歡！

從那個下雨天開始，我的心裡除了妳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晨風哥哥，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兄妹喔！」

所以，我一輩子只能是妳的哥哥。

一再地被證明這個事實，我忽略內心那份撕裂的痛，不停的告訴自己，

這樣就夠了。

我努力讓自己笑的釋懷，一如往常般地揉了揉小雨的頭髮。「嗯，一輩子。」

只要別讓我失去妳，什麼角色我都願意扮演。

就算拿我一輩子的寂寞來交換妳的笑容，

我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