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５）

余辰夜到底要的是什麼！

──他要的是葉宣彤，他要你拿李雨心的命來換！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我用力握緊手中的啤酒，金黃色的液體隨即自扭曲的鋁罐溢出；右手未癒合的傷口滲出血絲，和啤酒一塊融入沙裡。

──風，只要你不再出現，大少爺就不會再針對你或者你周遭的人做出任何瘋狂的舉動，只要你徹底消失……

嚴逸方才的話語還在耳邊盤旋，感到胸口鬱悶的怒氣漸漸攀升，手中的鋁罐順勢扔了出去，我朝大海狂吼著：

「可惡啊──！！！」

還不夠嗎？這些年來的退讓還不夠嗎？究竟要我做到什麼地步你才肯罷手？

如果我們之中真要有一人倒下，那麼──

我隨意地甩了甩右手，想把手上那股溼黏甩掉；左手拿起手機，按了幾個數字。

「是我，」不等來人回答，我冷冷地吐了句：「該把帳算一算了。」

過去，我以為只要犧牲我自己，就可以守護所有我重視的人，所以我離開。

原來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是我太天真了！

「不逃了嗎？」略為沙啞的聲音，自我背後響起。

「我為什麼要逃？」我聞言轉過身去，淡漠地看向腳步有些不穩卻仍執意緩緩向我走來的余辰夜。「你能走了？」

余辰夜在我面前站定，帶滿恨意的眼神裡閃過一抹複雜。「從你離開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決心，總有一天，我一定會用我的雙腳，穩穩地走在你的前方；總有一天，我要你看我的時候是把頭抬起，而不是永遠的居高臨下！」

「哦？那我該恭喜你真的辦到了，親愛的大哥？」我嘴角噙出一抹冷笑，背靠著車身，透過余辰夜看向他後頭始終維持三步距離的嚴逸。「嘖嘖嘖嘖，還真是忠心耿耿啊，嚴逸，我和我大哥久別重逢，連敘個舊你都要這麼戒備嗎？」

「敘舊？」余辰夜彷彿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般地微一咧嘴，「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們兄弟倆的感情這麼深厚！」許是超過極限了，余辰夜身形不穩地晃動了會兒，嚴逸見狀連忙推著輪椅步上前，攙扶著余辰夜坐下。

「五分鐘。」我雙手撐著輪椅把手，彎下腰，「最終還是只站了五分鐘啊……大哥，坐著總是比較舒服吧？」

「余晨風！」嚴逸立刻從西裝內袋掏出手槍，朝我舉著。

冷睨了眼嚴逸，我繼續說道：「可惜你註定只能是抬著頭看我，不過沒關係，你脖子痠了可以說一聲……啊，對了對了，我都忘了說，因為三年前大哥的追殺令讓我傷了膝蓋，所以我還是沒辦法蹲下來配合你的視線高度和你說話，我只好委屈點，『居、高、臨、下』囉。」

「喀啦」一聲，嚴逸右手姆指壓下保險，槍口用力抵住我的太陽穴。

「注意你的語氣，余晨風，我這條狗有時候瘋起來，連主人的話都聽不進去的。」余辰夜靠近我的耳邊，「三年前你被咬了那麼一口，應該到現在都忘不了他的狠勁吧？」

「我的記性一向很不好。」我話方落，嚴逸飛快地朝我腳邊射了一槍，認真的表情在在提醒我三年前他是怎樣背叛了我。

「廢話少說，余晨風，如果你今天是專程約我出來敘舊那可省了，如果你是為了懺悔那也不必，我相信我已經很清楚的告訴過你，我要的是什麼。」余辰夜陰冷的笑了笑，「你奪走我的珍愛，就只能用你的寶貝來清償！」

我冷冷地注視著他，「小雨是無辜的。」

「一命抵兩命，她算死得很有價值了。」余辰夜隨即惡狠狠地怒瞪著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宣彤在美國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最後的日子是跟你渡過的？你以為我真的和她離婚了？你以為我有可能會輕易放棄我的孩子嗎！」

──風，其實我跟辰夜……我們已經決定要離婚了！

──我已經不是你的大嫂，你也不再是我的小叔……

宣彤曾經的隻字片語和余辰夜現在說的在我腦海衝突著，我卻已經不在乎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余辰夜音調微微提高，「呵呵……余晨風，我真是把你看得太高尚了！宣彤對你而言還不及那個黃毛丫頭？十年的感情遠不及這短短數月？還是因為年輕女孩的肉體比較吸引你？唔……」

冷不防地，我朝余辰夜的腹部揮了一拳後，跟著右腳飛快地踹向嚴逸舉著槍的手，在他尚未反應過來前，再一個手刀使勁劈向他舉槍的手腕，趁機接過從他手中鬆脫而落的槍，順勢壓下保險，抵住余辰夜。

「大少──」

嚴逸在我森冷的凝視下噤聲，我滿意地看向余辰夜有些痛苦的表情，「嚴逸，別想玩什麼把戲，我相信你很清楚我的能力。」

余辰夜咳了幾聲，「看樣子這三年的流浪讓你改變不少。」

「我說過，我的女人我會誓死保護。」我冷冷地說道：

「你不該動到她的！你不該把她扯進這個醜陋的世界裡，我和你之間的恩怨早該在三年前就結束了！」

「結束？余晨風，你還是一樣天真啊！」余辰夜突然伸手抓著槍口移向他的心臟，「除非你殺了我，不然就算你死了，我一樣會讓李雨心賠命！」

「余辰夜！」我恨恨地吼了聲。

「開槍啊！」余辰夜陰冷地笑聲道。「今天你不殺我，下一次你就等著替你的寶貝收屍，至於是完整的還是破破爛爛的……你知道嘛！在陰暗世界待久的人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病態……」

聞言，我怒極的舉起槍──

「不可以，風！」

──我的快樂就是晨風哥哥的幸福，而我的幸福就是晨風哥哥的快樂！

小雨，為了妳，就算我成為修羅，也絕不後悔！

就算要我殺了全世界，我也不能失去妳！

──晨風哥哥，你並不是一個人喔！

小雨，沒有妳，我的存在就沒有意義！

「啊──！！！」我瘋狂的大吼並扣下板機，砰砰砰的槍聲讓我忘了我到底扣下幾次板機，子彈貫穿了天際，卻不是他的心臟……

我喘著氣，冷眼看著突然衝出來並緊緊抱住余辰夜的中年婦人和站在他們前面，張著雙臂、緊緊閉上眼睛等著挨子彈的嚴逸。

「該死的、該死的！」我用力往引擎蓋重重搥下。

「風兒……」中年婦人心有餘悸地只是輕喚了聲，仍緊緊抱著余辰夜，就怕我真的朝他開槍。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到了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

余晨風，你終究還是下不了手，還是下不了手啊！

我把槍裡剩餘的子彈全數扔到地上，再把槍拆解，「嚴逸，把她帶走，我還有話要和余辰夜談談。」

「風兒……」中年婦人這才鬆開余辰夜，伸著手想撫上我的臉──

「滾！」我撇過頭去，冷漠地吐出一個字，不想再見到她歉疚的表情。

嚴逸見狀，只得將中年婦人攙扶離開。

「是你放棄這次機會的，李──」

「我消失，從此不再出現在你的面前。」我承諾：「只要你答應我不傷害小雨，余晨風這個人會如你所願，從這世上，消失，或者，你要我死？」

余辰夜沉默。

「如果你拒絕，下一次我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我不再會是余晨風。」

「我不要你的命。」余辰夜扯著瘖啞的嗓子，「如果要你一輩子不能夠出現在李雨心的身邊，這應該會是件很有趣的事……」

──晨風哥哥，別走，好嗎？

我閉上眼。

──別離開我，好嗎？

「如果你保證不傷害她，不再接近她，我會離開她……」再度睜開眼，我已經有了決定。

「我說過了，除非我死，事情才有結束的一天。」余辰夜頓了頓，「但是，只要你在我有生之年內不再出現，也不能夠接近李雨心，我可以保證不傷害她，甚至會替你保護她。」

見我沒有回應，余辰夜繼續說道：「沈孟荷是個手段狠辣的女人，我相信你比我還清楚。」

「記著你的承諾，一個月內，我會實現你的要求。」我坐上車，毫不眷戀的離開。

小雨，如果非要付出代價才能夠牢牢守護妳，就算是踩在修羅路上，我也絕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