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６）

「你這個大笨蛋！」

隨著這聲怒吼，我的臉頰立即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

「老、老婆，冷靜……」智仁為怕蕾蕾再對我施暴，趕緊把蕾蕾拉開。「風，你還好吧？」

「好個屁！」蕾蕾捲起衣袖，才想要往我衝來，智仁眼明手快的先一步將她攔到懷裡。「孫智仁，放開！今天我非得把這傢伙好好修理一頓！」

「老婆，先讓風把話說完嘛！」智仁一邊安撫蕾蕾，一邊向我使眼色。「妳這麼衝動是要怎麼把事情解決呢？」

「我衝動？余晨風這傢伙剛剛說了什麼你沒聽懂嗎？他說他要離開！他說他要離開我們、離開小雨！」蕾蕾氣極的吼著。

我靜靜的從口袋中拿出辭呈，放在智仁的桌上，「我會在這星期把所有我手邊的事務全部完成。」語畢，我走到門口，「……小雨，就麻煩你們幫我照顧了。」

「余晨風。」

我聞言，回過頭去，卻結實地挨了一記力道十足的拳頭。

「蕾蕾，麻煩妳幫我處理今天的行程，我得和這小子好好聊聊。」孫智仁甩了甩手，揪著我的衣領使勁把我拽出辦公室。

正在辦公的職員們見到這一幕，無不瞪大雙眼，有的甚至還掉了手上的文件而不自知。

「天啊！副總裁跟總裁打架了？」

「嗚，副總裁的臉頰都腫起來了！」

「喂！不工作在那邊嘰嘰喳喳吵些什麼？我請妳們來是三姑六婆的嗎？」走到電梯旁，智仁壓下按鍵，然後旋過身火大的擺出老闆架勢：「要是被我聽到副總裁特助知道今天的事情，妳們全都不用來上班了！」

「智──」才想揮開智仁的手，電梯門剛好開啟，智仁直接將我一把推進電梯裡，然後強勢地按下地下室的按鍵。

一到地下室，智仁朝我比了比他的車位，「你要自己走，還是我拖著你走？」

「……」我順從的跟著他走到車旁，然後坐進副駕駛座。

一路上，智仁只是沉默的開著車，我則靜靜的看著窗外不停飛逝而過的景象。

「……痛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智仁才開口問道。

「沒什麼。」我淡淡的回道，彷彿刺痛的臉頰不是自己的。

智仁沒有再說話，我乾脆閉上眼睛假寐。

「到了。」

感到身旁的車門開啟，我呆板地睜眼、下車，跟著智仁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墓碑，最後停在一個看來剛立上不久的墓碑前。

方正的灰色石頭上鑲了張黑白的兩吋照片，照片裡的人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清秀女子；而照片下方刻了一串黑色字體──

葉宣彤。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處墓園，是宣彤的長眠之地。

「如果在這裡你依然決定隱瞞一切，那麼，我孫智仁再也沒有余晨風這個兄弟。」智仁將手中的鮮花放在墓前。

──風，或許……或許這句話由我的嘴巴說出來很沒有說服力，但是，以後千萬不要做出傷害你重視、你愛的人。

宣彤的聲音忽遠忽近，我凝視著她的名字，突然憶起和她相處的那幾天。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可以輕易放棄，不可以輕易妥協……不管余辰夜用了什麼樣的手段，你要相信你的朋友，相信你愛的人……

宣彤，如果當初我選擇信任妳，今天妳是不是就不會躺在這裡？而小雨，依舊單純快樂的過著屬於她的生活，如果她沒有遇見我，今天也不會被無端捲入這是非恩怨了。

──風，你後悔嗎？

後悔？不知道……曾經失了心，所以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追究離開的結果；後來有了牽掛，她教會我快樂，教會我珍惜……

──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嗎？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傷害了我最愛最重視的你，可惜，時間已經不容許我贖罪了……

「智仁……」我閉上眼，「我和嚴逸見過面了，也和余辰夜談過了。」

「嚴逸？你是說小逸？」智仁有些疑惑。「他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緩緩說出所有的事情始末。

智仁的臉色隨著事情的真相而愈來愈沉，「竟然是他！嚴逸竟然會是那個背叛者！風，為什麼要瞞我？」

「或許是余家欠他的吧！」我苦笑。

「你不欠他什麼，你從來都不欠任何人什麼！」智仁煩躁地來回跺步，「我那天真應該跟你一起去的，該死的，你為什麼要答應余辰夜那個瘋子的條件？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智仁，我不能再拖累你跟蕾蕾……」

「余晨風，我說過，當初我們既然決定插手，這件事就沒有脫身的理由！」智仁停下腳步，「你剛剛說……余辰夜的條件是建立在他還活著這一點上面？」

我聽出智仁的弦外之音，厲聲道：「智仁，不准動余辰夜。」

「他處處逼殺你，你還顧念什麼手足之情？」智仁滿不贊同的瞪著我，「這事我管定了！放心，我會處理得很乾淨，我可以答應你，給他個不會有太大痛苦的死法。」

「智仁──」

「唉，風，是不是我給你的工作太多？」

我不解地看向他。

「導致你老眼昏花、手軟無力，子彈才會歪得這麼離譜啊！明明近在咫尺，你卻有辦法讓它偏了九十度角……」智仁霹靂啪啦的開始唸了一大串，看樣子沒有半小時是不會住嘴。

「智仁，我沒有放棄你們的意思。」

智仁楞了楞，「但你卻打算放棄小雨。」

「這是唯一能夠保護她的方法，我不能拿她的安全來冒險……」

「……風，我可以答應你不主動找余辰夜麻煩，前提是你不能無故失蹤，不能讓我找不到你，所以你依舊是我們集團裡的副總裁……」

「智仁，我──」

「就照當初的安排吧，你跟我一塊兒到美國去。」

我清楚知道智仁的個性，雖然平時吊兒郎當，卻相當固執。「嗯。」

「放心，小雨我會安排好的。」智仁拍拍我的肩，手卻突然僵住。

「嗯？」

「天啊！我家余大少那專門拿來騙女人的俊臉怎麼腫得跟豬頭沒兩樣？」智仁雙手捧著我的臉，「蕾蕾下手也太狠了點……看樣子我以後絕對不能惹她生氣！」他眼裡清楚映著「好險被揍的不是我」的僥倖。

「你應該沒忘記你也補了我一拳。」我淡淡地提醒了聲。

「你……你說什麼？」智仁震驚地倒退了幾步，誇張的表情讓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我不介意用你的臉來重現當下的情況。」

「風，那個人不是我啦！你也知道我前陣子患了雙重人格的症狀……」

我無言地略過智仁，轉身看了宣彤最後一眼，「宣彤，這輩子欠妳的，希望能有下輩子讓我彌補……」

──風，答應我，要連我的份一起幸福的活著喔！

如果活著只是為了體會失去的痛，那麼我唯一呼吸的理由，只因為妳的笑容。

小雨，妳就是我繼續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