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

為了什麼流眼淚　只管放心大膽對我說　可知妳的一滴淚　就能淋濕我的一片天

如此倔強的沉默　給我如此疏離的感受　妳可知道我的心　比妳還痛

車內音響此刻播放的，正好是小雨最鍾愛的歌手所演唱的歌曲。

音樂哀傷地在空氣中沉悶的哭著，無奈的詞句正好說穿了我此刻的心情。

「晨風哥哥……」一陣沙啞的聲音打破沉默，小雨看向我，「我不想回家。」早就風乾的淚在她愁眉不展的臉上劃下了一道道痕跡，我不捨地伸手輕撫她的臉龐。

是誰傷了你的心　忘了曾經給你的承諾　就當過去是個錯　你該知道至少還有我
我有滿腔的溫柔　等待機會要向你表露　

不敢說的太重　不敢說的太多　不敢說愛說的太濃

「好。」從口袋摸出手機，我遞給她。「不過妳要撥通電話回家才行。」

小雨點點頭，和李媽媽通過電話將手機還給我後，又轉頭看向車窗外流動的畫面，沉默。

「雖然我知道妳心中，從不曾愛過我，對妳沒有怨尤，能夠陪在妳的左右，作知心的朋友，也是一種快樂；雖然我知道妳心中，從不曾愛過我，只要妳記得我，我仍願意等妳愛妳到最後～」跟著音樂，我情不自禁地哼唱著。

忽地感到一股視線，往視線看去，只見小雨張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直勾勾地盯著我瞧。

「怎麼了？」

「晨風哥哥你會唱歌？」小雨驚訝的神情讓我紅了臉。「晨風哥哥你竟然會唱歌耶！」

「很……難聽嗎？」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好聽！」小雨像是忘了傷心似地，喜孜孜地開始形容我的歌聲。「跟劉德華的聲音很像，哈！第一次聽到游鴻明模仿劉德華的聲音呢！」

看著她笑逐顏開，本來沉悶的空氣漸漸跳出活潑的音符，我也跟著鬆了口氣。

「我也很喜歡劉德華的歌，一直都很喜歡。」小雨也跟著輕輕地哼起旋律，「晨風哥哥，我們現在去唱歌好不好？」

「好。」輕輕轉動著方向盤，我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晨風哥哥，明天幫我請假好不好？」小雨見我不解地看著她，略微猶豫了半晌，有些吞吐道：「因為……我還沒整理好心情可以面對姊姊……」

「只請一天夠嗎？」

「嗯，因為我後天剛好也輪休。」小雨用力點了點頭。

我自KTV停車場自動取票機抽出票券，在地下一樓轉了幾圈把車停妥，「不要勉強自己。」

小雨漾起笑容，「所以晨風哥哥的耳朵要保險了。」

我拎著西裝外套，滿臉疑惑地和小雨搭電梯到一樓。

「游鴻明！？」才出電梯，便聽到一陣又一陣地驚叫聲。

對這時常遇到的情形我只是習慣性的視若無睹，面無表情地走到櫃檯。「兩個人。」

「……」站檯的小姐只是有些呆滯地看著我，她拿在左手的無線對講機正努力清除雜訊地扯出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男音。

「兩個人。」習慣性的重覆著同樣的句子，突然感到手臂一陣緊握，我低頭看去，只見小雨不自然地躲在我背後。「怎麼了？」

「晨風哥哥，我到今天才真實感受到你的魅力……」小雨苦笑著比了比室內室外愈來愈多的女孩子，有的甚至拿出手機不停對著我們拍著。

「……」我微微皺眉，將小雨圈進懷裡阻隔外界的視線，再次轉頭看向櫃檯小姐，不耐地遞出身份證：「請給我一間兩人包廂。」

或許是被我微怒的聲音嚇到，櫃檯小姐接過身份證，立即回復專業地幫我填妥資料，而後朝我露出甜甜的笑容：「余先生，您的包廂在三樓，307室。」

「謝謝。」小雨接過她遞來的單據，在一陣驚叫聲中，我們走到了三樓，又在一群女服務生的爭先恐後之下，來到了307室，最後在一人一句接龍似地解說完，好不容易等到她們說完不情願地離開，卻又不時有不同位女服務生送濕紙巾、送喝的、送吃的，直到桌子擺不下，直到我耐心磨光地說了句：「非請勿入。」包廂才終於只剩我和小雨兩個人。

「我到今天才知道……」小雨臉部正在抽搐的乾笑著，「什麼叫做花癡……」

我苦笑著。

「晨風哥哥明天不用工作嗎？」小雨翻著歌單，按著遙控器問著。

才想回答，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看了眼來電號碼，我淡然接起：「有事？」

「你在哪？」智仁扯著嘶啞的嗓音，透出疲憊。

「錢櫃。」

「KTV？你？」話筒那端響起高八度的驚叫聲，「你唱歌能聽嗎？」

「沒事我掛電話了。」

「等等……你一個人？」

「和小雨。」

「那麼明天下午和Ｘ基副總約了看南部的廠房設備，你能到嗎？」智仁沉吟了會兒，「如果不行的話，我請許副理代表──」

「幾點？」我看了眼小雨，她善解人意地向我點點頭，然後拿著紙筆寫了句：

【不用在意我，有工作就先去忙，我沒關係的。】

「下午兩點。」

「介意我帶助理嗎？」我淺笑了聲，接過小雨手中的紙筆：

【明天一起去高雄散心？】

小雨先是笑了笑，隨即又皺起眉頭：

【不會打擾哥哥工作嗎？】

「如果這個助理是個可愛的妹妹當然沒問題！」智仁倒也爽快，哈哈地笑著交代時間地點後，收線。

我按下歌單播放鍵，「今天恐怕不能唱很晚囉，明天需要妳幫忙我處理公事了。」

「我可以嗎？」小雨張著疑惑又不安的大眼看著我。

「只是負責筆記交易重點，我相信妳絕對沒問題的。」我輕輕地揉著她的頭髮。「工作完，我們去旗津吃海鮮，後天回來時順便去花蓮海洋館逛逛。」

小雨聽得雙眼都亮了起來，「謝謝晨風哥哥！」

清晨三點半，我僵直著身體，腦袋異常清醒地瞪著天花板發呆。

決定答應要和我一起會見客戶後，小雨為了不想讓我太累，在KTV意思意思地唱了三首歌發洩完，我們便結帳驅車南下。

或許是哭累了、唱累了，當車子在開到位於高雄市三民區的一間商務飯店時，靠坐在副駕駛座的她也已經睡著。

捨不得叫醒她，將車鑰匙交給飯店泊車人員後，我輕輕抱起她，走到櫃檯。「給我兩間單人房。」

櫃檯人員先是查詢了電腦後，滿臉歉意地看著我：「我們目前只剩一間房，是雙人床的。」

「那間房有沙發嗎？」

櫃檯人員先是反應不過來地楞了楞，而後又瞭解似地輕笑著：「有的，先生，如果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另外幫您準備一套寢具……」

我看了看懷裡睡得正香甜的小雨，「那麼就給我那間房吧。」

服務人員貼心地幫忙提行李進到房間，我輕輕地將小雨放到床上，幫她蓋好被子正想起身交待服務人員Morning Call及早上送餐時段，脖子卻被一雙手緊緊勾住不放。

「小雨……乖乖睡……我關個門……」我一邊輕聲地哄著，一邊想鬆開那雙手卻始終擔心吵醒她而無法使力掙脫，最後只好放棄似地請服務人員離開時順道鎖門。

「鳴駒……」小雨輕聲地喊出了淚水，我的心卻在瞬間刺痛著。

「連作夢都不能代替嗎……」苦笑的自我解嘲著拭去她眼角的淚，鬆不開她的手我只能讓她枕著我的右手臂，然後整個人平躺在床上。感到身邊不時飄來的薰衣草香味，突然間有種淺醉的感覺，像是考驗我的意志力似地，小雨將我當做抱枕似地，伸出腳勾住我的、雙手也跟著從脖子移到胸口，我就這樣被她緊緊抱住──就像無尾熊抱著尤佳利樹一般……

「小雨，妳也太沒防備心了……」微微側身看向她熟睡的臉，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好歹也是個健康的男人啊！」

本想努力忽略她的擁抱，想像自己其實是一棵尤佳利樹，但是小雨均勻的呼吸聲和不時往我胸膛磨蹭的臉蛋，讓我感到身體的某處不受控制的生理現象，我只能僵直身體，開始在腦袋裡敲起木魚……

　　如果可以，小雨，我多麼希望能夠代替妳心碎，代替妳承受那種傷痛。

　　所以小雨，別在我到不了的地方一個人偷偷傷心，別在我進不了的世界獨自難過……

　　「小雨，能不能告訴我，這將滿溢的感情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