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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 (三)
2018/01/13 17:25:21瀏覽358|回應0|推薦9

那天夜裡我第一次鎖上房門。不但鎖門,還將衣櫃書桌和梳妝台都推到門口擋住。

我明白這些傢俱不可能擋得住妖怪,但聊勝於無,至少妖怪破門而入時能發出巨大聲響,不至於在睡夢中默默被吃掉。

見到羅蘇蘇現形的那次雖然也嚇個半死,但事後總懷疑是不是幻覺,而蘇蘇平時又表現得那麼正常。這回哪,千真萬確了!大白天就在起居室裡現形,小花也見著還能有假嗎?只恨自己太沒出息,居然又當場被嚇昏,沒能把大家找來一塊兒見證,小花事後又裝傻說自己甚麼都不記得。搞了半天又是我一個人鬧事,沒人信我。

其實有沒有人相信也不重要了,我開始懷疑這棟建築到底是不是精神病院。六人當中有兩個是妖怪,其他人呢?會不會大家都是妖怪?就算其他人不是,也一定知情。小花是知情的,柳河梅恐怕也清楚,在我昏倒前有人說了句「別鬧了」,這也是知情者才能說出的話。是嬤嬤娘還是楊貴妃?她們為甚麼要瞞我?這裡究竟是甚麼地方?

難怪,我說何弼怎麼會如此好心,把我送來世外桃源享福,原來是拿我餵妖怪!這個地方恐怕是妖怪養殖場吧,不時送些新鮮人肉當飼料,而我就是那倒楣的妖怪飼料。

一連幾天我都把自己關在房裡,有時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下樓蒐集食物,然後迅速躲回房,像隻房樑鼠似的。她們輪番來敲門,先用溫柔攻勢勸我,後來嬤嬤娘生氣了大聲斥責,說我是壞孩子。但我死也不開門,誰來也沒用。就這樣大約過了十天。

有天夜裡柳河梅來到我房門口,輕輕哭泣。

「懷……妳開門嘛!是不是那天我說錯話惹妳生氣了?對不起,妳可以責怪我但別這樣,大家都很擔心妳………」

她說了一會兒,見我沒反應,最後在唉聲嘆氣中離開。

其實聽她這樣如泣如訴也有些不忍心,再加上這麼多天沒跟人講話實在也悶得慌,很想找人聊聊。可我不能找柳河梅,因為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人類」,唯一能找的只有小花。

雖然小花的精神不太正常,但這會兒也無法計較了,再瘋的瘋子總好過妖怪。

深夜,我悄悄移開傢俱們,將房門開一條縫,偷眼望向走廊前後確定沒有妖怪埋伏,然後以輕到不能再輕的腳步溜出來,直奔小花的房間。

「小花………我是莫懷,妳睡了嗎?」

黑暗中我摸索到小花的床上,但床上沒人,連「小小花」也不在。難道她也跑別人房裡去了?

再往壞處想,說不定此刻六隻妖怪正聚在一起開會,討論如何炮製我。我搖搖頭。

不會的,那天樓語現形,小花搶在我前面口吐白沫,怎麼可能跟妖怪同夥?我靜悄悄離開小花房間。正打算回房忽然覺得肚子好餓,心想反正都出來了,不如去廚房找點吃的吧。

我躡手躡腳下樓摸進廚房,打開冰箱一瞧,有個鍋子,上頭貼了張紙,寫著───

『餓了吧?妳最喜歡的馬鈴薯燉肉,微波爐加熱五分鐘就行了,別熱太久。玻璃櫃裡還有兩支萵苣和一根大芹菜,配著燉肉吃,纖維豐富。吃飽了記得把冰箱第四層的大瓶柳橙汁帶走,補充維他命C。愛妳的嬤嬤娘。』

有種想哭的感覺。

靜靜地在黑暗中吃了一頓。肚子滿足了心情也變得好起來,覺得就算大家都是妖怪也無所謂,至少她們都是愛我的。

其實能夠得到愛的機會很少。人哪,總是在爾虞我詐的夾縫中,掙扎地爭取最有利的位置,就連對自己的丈夫兒女也不能放鬆。雖然看上去都是同類,人皮底下藏著怎樣的生物卻一無所知,每天戰戰兢兢深怕自己的真面目被看見或者看見別人的真面目。如果不能輕鬆與人類相處,倒不如選擇脫去人皮的妖怪………

瞧,吃飽的心情居然能好到這程度,連我自己也不禁佩服起來。

然而當我吃飽喝足正準備打道回府時,好心情在霎那間降到冰點────我看見「小小花」從廚房對面的起居室「跑」出來,左轉爬上階梯。

我像石柱一般僵立著,比石頭還石頭;如果這時我身旁有座石雕像,路人會以為那座石雕像才是活人假扮的。

「小小花」居然會跑!這說明甚麼?答案隨著細碎的搔刮聲響出現在上方。

中庭的挑高天花板上,有個長髮披面的削瘦身影正在緩緩爬行。她的頭髮和衣角並沒有因為地心引力而下垂,彷彿天花板才是地面,如果倒過來看會覺得這畫面理所當然。

可地心引力是存在的,牛頓是正確的,人類在天花板上爬行是理所不當然的,除非爬行者不是人類。

她慢慢從我眼前爬行經過,專心追趕「小小花」,沒留意到廚房門口多了一尊石像,一直爬到樓梯上方然後消失在轉角處。

彷彿洩了氣的皮球我軟倒在地。本以為這次又要昏厥了,但是見到第三個妖怪,神經似乎也變得強壯些,不至於見一次昏一次。

這第三個妖怪───小花───似乎不能算妖怪,看上去比較像「女鬼」。如果把「小小花」算進去就是四個。

問題是,如果小花自己也是鬼,為甚麼渡湖的時候會被湖裡的妖怪(假設她見到的也是羅蘇蘇)嚇得折返呢?看見樓語現形的時候居然嚇到噴沫?莫非鬼怕妖怪?又或者小花其實不知道自己是鬼?

即使察覺到自己的神經比之前壯了些,畢竟還是沒膽量上門盤問。我悄悄回房,直到棉被蒙上頭才開始從尾椎骨傳來發抖的感覺。




恢復平淡的生活。不再封閉自己,走出房間與大夥在一塊兒,有種「豁出去」的豁達。

還能怎樣?大不了把我吃掉就是了,被妖怪一口吃掉也好過天天躲在房裡,疑神疑鬼擔驚受怕。有人說:「親近你的朋友,更要親近你的敵人。」雖然我並不真把她們當作敵人,但近距離觀察她們的行動還是有必要的。

即使親眼見過妖怪現形,仍舊難以從日常生活中發覺任何異樣。蘇蘇、小花、樓語,我有意無意地將她們三人與其他三人分為兩類,前者是「妖怪」,後者「疑似妖怪」,然後對照兩個團體的差異。可惜結論是完全沒差異。

自從看見小花爬天花板的那一夜起,我不再找人討論妖怪這個話題了,大家看我恢復正常也不再提及之前的騷動,好像有甚麼默契似的。就這樣在平靜中過了幾個月。

這幾個月裡我有項新任務,就是前往松林砍柴,是我自告奮勇的。聽說這裡的冬季非常非常寒冷,必須使用暖爐,而暖爐裡的火要日夜不停燃燒,因此得預先貯存足夠的柴火。這些日子我因為砍柴把身體鍛鍊得十分健壯。除了健康之外,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沒別的,就是想開溜啊。

雖然不清楚究竟會冷到甚麼程度,不過聽她們的說法,估計應該是冰天雪地的巨寒冷吧。冷到那個份上,湖面一定會結層厚厚的冰,那麼穿越大湖就不是難事了。需要的是一副對抗寒冷的強健體魄,和一雙溜冰鞋。我像個不安於室的囚犯,精心擬定逃獄計畫,每夜裡偷偷製造溜冰鞋。

靴子是現成的,但沒有「冰刀」,也不能偷廚房的菜刀。嬤嬤娘對廚房用具如數家珍,少個湯匙她都要搞清楚下落,要是一下子沒了兩把菜刀肯定鬧個雞犬不寧。

我想起以前樓語說過「爛柯」的故事。重點不是「山中方七日」甚麼的,重點是上山砍柴的人總會把斧頭弄爛,砍了幾個月的柴搞壞了兩三把斧子,也沒甚麼好大驚小怪吧。

是的,我需要兩把斧頭的刃部,那是我的冰刀。



初秋之後天氣漸漸轉冷,無邊的綠草地也漸漸枯黃。隨著氣溫下降姊妹們的情緒也起了變化,大家都變得文靜多了。樓語大方的出借藏書,連我向她借書也不拒絕,只見每個人都抱著一本書縮在自己最舒服的角落,靜靜讓時光流逝。簡直不像精神病院,倒像一間老人院。

這天吃過午餐我就扛起斧頭,邊哼著自創的樵夫之歌,前往松林砍柴。

「嘿咻嘿咻嘿嘿咻,柴火低低呀嘛!砍著去;砍過一山又一山,低低呀嘛!勞苦的時節國家富,呼呼哈!」

得抓緊時間,等到下第一場雪,前往松林的路就會變得崎嶇難行,要是積雪太深即使還能走到松林,砍下的柴也拖不回來。雖然打算越獄,還是希望能有足夠柴火,讓大家過一個溫暖的冬天。

劈柴其實不是件容易的活,得先把樹砍倒了,再砍成一段一段的,然後將每一段縱向劈開變成細木柴。起初手掌都是水泡,後來就結成厚繭,漸漸習慣之後雙手就更給力速度也更快。我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專業的伐木工人,甚至像個臭男人似的把毛巾綁在頭上,一邊工作一邊發出低俗的吼聲,哈哈,要是被人見到我這付模樣多難為情啊!

正想著不能被人瞧見,忽然發現有人接近。我立即停止作業,握緊斧頭注視來人的方向。難道妖怪又要大白天現形嗎?哼!我可是手握凶器的專業伐木工,哪個妖怪敢亂來就先吃我一斧頭!

原來是柳河梅。

「呼!嚇我一跳。」我趕緊放下斧頭穿好上衣(工作時只穿著內衣)。

「好棒的身材!鍛鍊過果然不一樣。別急著打包嘛。」梅姊的眼神有點色瞇瞇的。

「怎麼來了,不會是來幫忙的吧?」

「這種粗活不適合我,我連斧頭都舉不起來哩。是來找妳聊天的。」

「專程跑這麼遠來找我聊天?」

「喜歡妳啊。」

心跳忽然快了一拍。好在運動過後臉頰本來就紅通通的,不至於被瞧出來。

「少來,妳一定有甚麼事要找我談。拎著一包甚麼東西,人頭嗎?」

梅姊舉起帆布包在我面前晃晃,笑著說:「是妳的寶貝唷!」我接過來打開一看,心跳忽然快了好幾拍。是我自製的溜冰鞋。

「妳………妳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偷拿我私人物品?」

「懷,這種時候妳該問的是:『有沒有告訴別人?』答案是沒有。」

「我才不怕妳告訴別人呢,做溜冰鞋當然是用來溜冰,不然還能幹嘛。」我勉強辯解。

「是嗎?附近沒有河流也沒有池塘,妳打算在哪裡溜冰?房頂嗎?除非………呵呵………」

梅姊把包包抱回懷裡:「正如我說的,沒告訴任何人,如果妳想殺人滅口現在就可以把我殺了。妳不是會用斧頭嗎?被喜歡的人殺死也很幸福呢。」

「妳吃了蘇蘇的口水啊?淨胡說八道。」

「不是胡說。如果妳捨不得殺死我,就帶我一起走。我知道妳打算穿越大湖逃走。」

梅姊收斂了笑容,一臉認真模樣。

「為甚麼?」

「還能為甚麼?當然是喜歡妳啊!從妳來的第一天就喜歡妳了。」

「可是………」

我想了想,決定說實話:「我也喜歡妳,梅,但我還不能相信妳。咱們房子裡的確有妖怪,小花、蘇蘇、樓語,她們都是妖怪!我親眼見到的,可是沒人相信我的話;又或者妳們全都是妖怪串通起來設計我。無論如何我無法在這樣充滿猜忌的地方生活。如果妳們都是妖怪,不如乾脆現出原形吧,要吃掉我還是要怎樣都沒關係,我受不了這樣把話噎在喉嚨裡!」

「如果這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幻覺,都不是真的,那我就是世上最無可救藥的妄想症患者!連自己聽到的看見的都無法相信,那我活著還有啥意思?」

說完我一斧頭劈在樹上,好像要把這些日子裡憋著的心情,一股腦劈個稀爛。

「我明白妳的心情,今天我來這兒就是要向妳坦白。妳說得沒錯,她們都是妖怪,不是幻覺。」

「妳是說,嬤嬤娘和楊貴妃也是妖怪?那妳呢?」

「我不是。我和妳一樣。」

「是嗎?怎麼證明妳不是妖怪?」

「我無法證明,可妳也無法證明自己不是妖怪,不是嗎?但我選擇相信。妳願不願意相信我?」

「我不知道。」

我倚著樹幹坐在地上,梅也併肩坐在身旁。迎著秋風,她用懷念的口吻說出彷彿上輩子的陳年往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得不得了,覺得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世界末日也無所謂。我們住在一間充滿花花草草的樂園裡,門外的大街旁有一條美麗河川;河畔的街上,每家店都彼此熟悉,大家都對我們很親切。那段時間我過得非常快樂,每分每秒都和她黏在一起,一秒鐘也不想分開………」

「這樣是不行的,遲早會厭膩。」我說。

「妳說對了。幾年後她對這樣平淡的生活覺得膩了,說要一個人去旅行。我捨不得分開,死活都要留住她,但沒轍啊,最後還是必須放手。她離開後,我的靈魂徹底陷入乾涸,屋子裡的花花草草也全枯萎了,每天把自己關在寂寞的籠子裡誰都不來往,不悲不喜紋風不動,任由生命流逝,任年華老去。」

「所以妳才被送到這兒來?」

「不,我一直守著那個家,因為我深信總有一天她會回來找我。過了好幾年她終於回來了───帶著她的未婚夫一起回來。」

「唉………」

「她說想在故鄉舉行婚禮,還希望得到我的祝福。幾年不見,她變得更加美麗動人,而我卻憔悴了,憔悴到她的未婚夫提議,要我搬去和他們住在一起,說甚麼我不能自理生活需要人照顧。我知道等著我的會是怎樣的未來,就是天天看著他們恩愛,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躺在別人懷裡。我決定不讓這樣的未來發生。」

「妳逃走了?」

「是的。不過逃走前幹了一件事───我在他們的婚禮上殺死那個男人。」

「這麼激烈?」

「就得這麼激烈!愛情沒有不激烈的。逃不了多遠我就被人逮住。法官認為我是在精神異常下鑄成大錯,於是將我送進精神病院療養直到康復為止。」

「妳覺得自己康復了嗎?」

「妳覺得我精神異常嗎?呵,我可不這麼想。我猜妳也和我一樣,認為自己十分正常吧?」

「我的確是被人陷害的,」我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說:「不管怎麼樣吧,有沒有神經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一起離開這裡,只要妳不是妖怪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我將梅拉了起來,她順勢抱住我說:「是不是妖怪也不重要,可以和妳在一起就夠了。」



時間持續滑過,總算等到隆冬季節。

正如大家說的,這裡的冬天真不是普通冷,我想不出地球上哪個角落可以冷到這步田地。如果在戶外灑水,水還沒落地就結冰了;從嘴裡呼出的熱氣還來不及飄散就凝成雪。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人用嘴巴下雪!冷到這種程度大概連妖怪都受不了吧?

之所以會這麼冷,蘇蘇的說法是這裡每五年才有一個冬季,所以特別冷,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可能因為大家都不是第一次過冬,所以顯得我一人格外興奮;看著一片銀白色的蒼茫大地忍不住在雪地裡打滾,一直玩到嬤嬤娘罵人才肯回屋裡。

這樣玩耍其實是有「陰謀」的,除了好玩之外也是一種鍛鍊───讓身體適應這麼寒冷的空氣,逃亡時才不至於冷死在半道上。

即使這麼冷的冬季,楊貴妃依然堅持每天下午爬上屋頂遙望長安,結果感冒發燒了。

妖怪也會感冒嗎?愈來愈佩服這個冬天。

那天晚上我們全都圍在壁爐前照顧楊貴妃。因為房間太冷,所以將厚厚幾層毛毯鋪在起居室的壁爐前充當床墊,讓楊貴妃躺在這兒取暖。

「貴妃娘娘妳可千萬別睡著啊!睡著就醒不過來了!」蘇蘇握著楊貴妃的手喊道。

「笨蛋蘇,妳在瞎說甚麼呀?」樓語罵道。

「不是嗎?電影都這樣演,要是睡著的話一定會冷死!」

「那是在戶外失溫的情況,在屋子裡烤火哪會冷死。楊貴妃感冒了當然要多睡點,妳在這裡吵吵鬧鬧害她的病好不了。」

嬤嬤娘說:「妳們兩個都給我安靜點,她本來快睡著了又被妳們吵醒。」

「嬤嬤………」楊貴妃呻吟著。

「怎麼了,想喝水嗎?」

「不,」楊貴妃掙扎著要起來卻沒有力氣,我和梅姊趕緊扶著問她要甚麼。楊貴妃伸長了手臂指著窗戶說:「去看看………看皇上來了沒有?」

「皇上今晚不會來的,妳趕快睡啦!」我說。

「會來的………一定會來。他答應過我,五年後的冬天會來接我,我等了五年又五年,五年又五年………嬤嬤,我已經等了多久啦?」

蘇蘇搶著說:「從馬嵬坡之變算起,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千兩百…………」樓語急忙摀住她的嘴。楊貴妃嘆了口氣,眼淚默默流下。

看她這樣我也忍不住心酸,起身去廚房沖熱茶。不久梅也跟進了廚房。

「怎麼辦?要按照原訂的計畫嗎?可是………」梅回頭望了一眼。

「我也不放心這時候走。要不,等楊貴妃病好了以後再走,好嗎?」我說。

「可萬一她的病拖過冬天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看著辦唄。希望她趕快康復。」我將燒開的熱水沖入保溫壺,裡面放了梅姊種植的特殊花葉,能治療傷風。

原本計畫這幾天趁著月圓,挑個風雪比較小的夜晚啟程,如今恐怕得延後了。

為了帶梅一齊走,我利用柴火之外多餘的木頭打造了一輛簡易版「雪橇」───其實比較接近滑板,或者說是手推車與滑板的結合。因為沒辦法再多製造一雙溜冰鞋,所以我打算「推」著梅在冰上滑行。

雖然計畫看似妥當,其實還是充滿了未知數;越過大湖之後是甚麼地方,沒人知道。就像有人說過:「沙漠的盡頭是另一個沙漠的開始。」萬一湖的另一頭等待我們的仍是一望無際的荒原,那就死定了。可我們願意冒險。

如果成功了,接下來呢?奪回財產、找何弼報仇嗎?或者帶著梅去另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安享太平日子?如果是這樣的結局那又何必離開,現在的生活不已經很幸福了?

可惜她們是妖怪,否則…………

「皇上啊啊啊啊啊~~~~~~~~~!」

聽見起居室傳來淒厲的嘶喊,我和梅互望一眼,同時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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