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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 (二)
2018/01/13 14:53:50瀏覽397|回應0|推薦7
接下來的日子都在平淡中度過。

每天準時七點起床,早餐結束後大家來到起居室聊聊天、看書下棋甚麼的,十點左右就出門散步、曬太陽。嬤嬤娘帶隊一路走到附近的小丘陵,摘花、編草繩、做體操,有時候放風箏。十二點回來午餐。

三餐吃的也十分單調。早餐是火腿蛋或培根,有時是義大利麵;午餐就吃法國麵包加洋蔥燉肉,或者包餃子;晚餐是烤雞、烤羊和餡餅。簡單,但是營養。

下午是各自活動的時間。樓語一向抱著書拼命讀,蘇蘇和小花幫大家洗衣服、晾衣服、熨衣服。她兩個似乎不覺得這些是勞動服務,倒像是歡樂的遊戲。

嬤嬤娘整個下午都會待在廚房準備食物,有時蘇蘇也去幫忙,直到亂說話被趕出來。梅姊喜歡種花,整個花房都是她一手打理的,裡頭養了一百多種花卉,水生土生的都有。只有搬動大包肥料或花盆等粗重活,才會喚樓語來幫手。

讀書被打斷的樓語總是心不甘情不願,倒也總是幫忙。樓語似乎只喜歡梅姊一人,對於其他人───尤其我───都帶著莫名的敵意。

楊貴妃則是一個人待在屋頂,遙望據說是「長安」的方向,期待唐明皇派車仗來迎接她,直到被太陽曬得頭昏才肯下樓。

至於我,唯一的興趣是研究逃亡路線。

晚餐後大家再次聚在一起。有時在室內,有時在院子的葡萄棚架下,大家輪流說故事打發時間。這裡的生活雖然不像「住院」,卻和住院一樣時間氾濫;時間氾濫就容易胡思亂想,把胡思亂想的內容轉化成故事與大家分享,也是排遣無聊的好辦法。

九點以後是洗澡時間。雖然沒有規定九點前不准洗澡,但習慣成自然,姊妹們從早到晚生活在一起,連作息時間都自然而然趨於一致。

浴室有點像溫泉湯屋,可以同時容納二十多人的大池子,超級舒服。姊妹們一起洗澡難免互相比較一番,誰的胸部變大了,哪裡的贅肉消失了。這種姑娘事,即使神經病也免不了。

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就各自回房睡覺。

每天大約都是這樣子度過,雖然也有些小變化,例如前幾天楊貴妃找梅姊和蘇蘇練習合唱,給大家表演了她自己譜成的歌曲。

偶爾,也感到這樣平淡而輕鬆的日子挺不錯,遠離紛擾的塵囂;但想到被奪走的人生總是不甘心,總是抱著逃走的念頭。

 


某夜裡,我悄悄溜進小花房間。小花還沒睡,正和她的「女兒」玩拼圖遊戲。

「壞姊姊妳怎麼來了?」小花開心地像個小孩摟住我的手臂,因為嬤嬤娘規定就寢後不可以亂跑,所以一般沒人會在夜裡到別人房裡玩。

「是懷姊姊,不是壞姊姊。」

我摸摸小花的頭。一開始不太習慣,畢竟一個四十幾歲的婦人卻裝作小兒童模樣實在噁心,但日子長了也就適應了,覺得純真的小花其實滿可愛的。

「我記得剛來的時候,妳曾經說過從湖那邊逃走的事,可不可以說給姊姊聽?」

小花忽然露出驚恐的表情,低聲說:「不行不行,跑不掉的!嬤嬤娘會罵人。」

「別管嬤嬤娘。告訴姊姊,為甚麼會想從大湖逃走?是不是湖的那一邊有路可以回家?」

「不行啦,游不過去的,太遠了。而且……………」

小花看了布娃娃一眼,不再往下說。

我牽起小花的手:「如果我們弄一隻船或者浮球甚麼的……對了,前幾天露營用的帳篷,如果灌飽了氣再把開口縫起來,應該可以當作皮筏子。關鍵是,妳確定湖的另一邊有路?」

小花望著我半晌,眼神帶著些許悲傷和淒涼。她將布娃娃放在床上,給布娃娃蓋上被子:「小小花乖乖唷,媽媽跟懷姊姊出去一下,妳乖乖睡不要吵鬧知道嗎?媽媽等一下就回來陪妳。」說完向我使了個眼色,我們就一同離開房間。小花的樣子有些古怪,似乎不像平時那樣「幼稚」。

我們來到走廊的最深處。那兒有個大座鐘,永不歇息地發出規律低沉的機械聲。座鐘背後有扇落地窗,窗外是個小陽台。雖然夜色已沉但明月高懸,從小陽台的左邊向外望去,能望見遠方那片大湖。湖水在月色下顯得格外神秘。

「我勸妳不要亂闖,那個湖不是我們這種生物可以進入的。湖裡頭有些東西非常恐怖,就算再大的船也會一瞬間被吞吃掉。」

此時小花的聲線不再清脆幼嫩,變成一個四十幾歲婦人的正常嗓音,神態也變成正常婦人。我驚訝地看著她。

「別這樣看我。我老了,有一天妳也會變老,可小小花不會老,所以我必須像孩子一樣陪伴她,不然實在太可憐了。」

「原來妳也是正常人。」

「妳有毛病啊,一把年紀還拿布偶當女兒,怎麼可能是正常人。」小花一臉老氣橫秋地說。

「那甚麼………花大姊,我只想知道怎麼離開這裡。求妳教教我吧。」

「我要是有輒,還會留在這裡教妳?傻孩子。這是啥地方,精神病院,用來關咱們這些無藥可救的瘋子,怎麼可能逃得掉。妳瞧這四周一望無際,全然與世隔絕,就連時間都與世隔絕了。前幾天樓語不是說了一個『爛柯』的故事,說有個人上山看人下棋,看完了一盤棋發現斧子的木柄全爛了,回家一瞧所有人都作古了,不知已過了多少年。妳不覺得跟咱們這兒挺像的?昨天楊貴妃詠了一首李白詩:『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我覺得『非人間』三個字用得好啊!」

「那妳怎麼會想渡湖逃走?既然這裡像仙境那麼好。」

「那是………唉,是我笨,誤信人言。」

「是誰說了甚麼嗎?」

「別問了。想起那次呀,到現在還餘悸猶存。我背著小小花游泳,游到半途忽然從水裡冒出那玩意兒,嚇得我沒命地游回頭。我經常擔心那玩意兒會爬上岸到我們這兒來,要真有那一天,咱們誰也活不成。」

小花臉色滿是驚恐,連聲音都發抖了:「說不定,那玩意兒早就來了,偷偷潛伏在屋子裡,扮作某人…………」

我想再怎麼問也問不出甚麼名堂,於是起身回房,留下小花一人獨坐陽台。

畢竟是神經病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也難以分辨。但我相信「湖」一定是個關鍵。

 


第二天中午吃飽飯,確定沒人注意我的行蹤,一個人偷偷朝湖的方向走去。

由於地勢平坦,遠遠就能望見的湖,實際走起來居然花了兩個多小時,到達湖畔已經全身汗水淋漓了。我立刻脫光衣服跳進湖中冷卻冷卻。

湖水挺涼,泡著十分舒坦。我在沿岸不遠的範圍來回游了幾趟,思考要不要一口氣游到對岸。

湖面上微風徐徐,波滔不驚,但極遠處卻隱藏在霧氣中看不清對岸,只能朦朦朧朧透出一些輪廓;似乎有山,卻無法判斷距離。無法判斷距離是很危險的,萬一還沒游到對岸就脫了力,下場就是當水鬼。

我還沒到想死的年紀呢,還是研究一下怎麼「造船」比較實際。當下定計,明天開始去松林伐木造船。

正當我擦乾身體準備穿衣的時候,湖水深處似乎有了動靜。我停下動作仔細觀察,漸漸從遠方傳來歌聲。

我不敢置信地,極目望穿歌聲傳來的方向。湖面上起霧了,隨著霧氣愈來愈濃,歌聲也愈來愈近。心中忽地閃過小花說的「湖裡頭冒出來的玩意兒」,不由得害怕起來。

「怕你妹!搞不好是有船駛來了,船夫佇立船頭高唱船歌。一定是這樣。」

一邊罵自己膽小,一邊又覺得氣氛不對勁───瞧了半天也沒瞧見半艘船,歌聲卻愈來愈近,隨著濃霧逼來,簡直來到了面前似的!

不久濃霧瀰漫上岸,將我整個人都裹在霧中。只聽得水花翻騰的聲音,接著就從水裡跳出一個「東西」。我當場被嚇退好幾步,跌坐在沙地上。

那玩意兒依然唱個不停,邊唱邊扭動著身軀湊近我面前,我嚇得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別………別吃我!我的肉很硬…………媽媽媽媽………」

我已經語無倫次了。

那玩意兒笑瞇瞇說出人話:「呵呵……被妳發現了。別怕嘛,妳瞧我的樣子像是吃人的妖怪嗎?我可是美.人.魚唷!」

確實有點兒「美人魚」的形象───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拖著魚尾巴,全身上下佈滿鱗片───但和印象中「常規」的美人魚,差別太大了。這傢伙頭上長兩根大鹿角,脊梁突出一整排棘刺,裂著血盆大口,上下兩列森然鋒利的尖牙,簡直鯊魚似的。莫非這是鯊魚版美人魚?

仔細一瞧,泛著綠光的那張臉,那五官輪廓,可不正是平日裡熟悉的「羅蘇蘇」。

「妳是蘇蘇?蘇蘇………有話好說,可別吃我呀………咱們是好姊妹…………」

「本來就是好姊妹呀,哈哈哈哈………來,讓我抱抱妳!來嘛來嘛,躲啥………」蘇蘇扭動著下半身,好像蛇一樣爬行,迅速撲在我身上。「瞧妳嚇得臉都白了,真好玩!親一下親一下…………」

就在蘇蘇伸出藍白相間花紋舌頭舔上我的臉,我迅速昏迷了。

 


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眼前有許多模糊的臉。等到焦距對齊後,發現每張臉孔竟都是妖怪!有青的有紅的,全是面目猙獰齜牙咧嘴對著我流口水。

「啊~~~~~~~~~~~~~~~~~~~!」

猛然坐起,終於醒了。床邊聚著平日的姊妹們,除了羅蘇蘇以外全部到齊。

「做惡夢?」

梅姊溫柔地握著我的手,楊貴妃正幫我擦汗。

「妳不要每次都幹一些讓大家擔心的事好不好?很煩耶!」樓語抱怨著。但即使抱怨也覺得她好可愛。真覺得大家的樣子都可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希望永遠都是這樣的臉。

我猶豫著要不要把蘇蘇的事說出來。

「蘇蘇呢?」我問。

「還敢問蘇蘇,她差點沒被妳累死!一個人從湖邊扛妳回來,接近虛脫狀態。」樓語氣呼呼地說。

「她………把我扛回來?」

嬤嬤娘摸摸我的額頭確認有沒有發燒:「是楊貴妃看見的。她下午在屋頂眺望長安的時候,見妳一個人朝湖那邊走去,就跑來告訴我。那時蘇蘇正幫我切蘿蔔,於是自告奮勇說要去找妳,我也擔心妳一個人跑去湖邊會出事。沒想到真出事了,蘇蘇揹妳回來,說妳在湖裡溺水。好在有蘇蘇跟著,要是再遲一點可怎麼好啊!感謝主………」

「該說幸而本宮得見,即時稟告了嬤嬤娘。唉……正青春何苦自短,閃得人,形兒影兒這一個孤孤淒淒地樣兒………」楊貴妃邊落淚邊唱了起來。

小花睜大眼問:「懷姊姊幹嘛要自短………甚麼是自短啊?」

樓語罵道:「她哪是跳江尋死,分明想游湖逃亡,真是異想天開。她剛來的隔天不就跑過一回嗎?弄得半死不活還沒記取教訓,這次又來!都怪妳,沒事跟她講甚麼游湖的事。妳是不是跟她講游到一半遇見怪物甚麼的?」

「我以為跟她說有怪物她就不敢去,誰知道…………」小花委屈地說。

「真的………真的有怪物…………怪物是………」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蘇蘇扶著牆進了房間。

「莫懷醒了嗎?」蘇蘇虛弱地問。

「怎麼不去休息?這兒有我們就夠了。」嬤嬤娘說。

「我沒事,歇歇腿就好了。懷姊姊妳還好吧?差點兒沒把我急死。」

一向嘻皮笑臉的蘇蘇難得這樣正經八百說話。她眼睛紅紅的,臉上還帶著沒乾的淚痕。看她這樣實在狠不下心拆穿她。

蘇蘇忽然飛撲到床上抱緊我。想起當時被人魚妖怪飛撲的感覺,實在太懸殊了,讓我懷疑那會不會只是一場幻覺?說不定我真是溺水了,在昏迷前一瞬間留下蘇蘇的臉龐,與昏迷後的惡夢勾串在一起………

可那段經歷太過逼真,難以否認。也曾做過真實感很強的夢,但無論如何醒來後總能確定甚麼是夢甚麼是現實。然而此刻的我依然不能確定那只是一場夢,以至於被蘇蘇抱住緊張到全身僵硬。

蘇蘇不解地看著我,她在我眼裡只看見驚恐與防備。

 


從那天起我就與羅蘇蘇保持距離。保持距離,以便觀察。

蘇蘇還是跟平常一樣談笑自若,該耍笨的時候照樣耍笨,照常隨便亂說話。唯一不同是在我面前顯得比較收斂。我想是因為我的態度吧。

她一定覺得我老是給她臉色看,納悶著為甚麼救了我一命卻反而得到這般冷漠對待。當然,前提她不是妖怪。

如果她真是妖怪,那麼這一切都是她的偽裝。小花曾說,她懷疑湖裡的妖怪追到這兒來了,「說不定扮成我們當中的一個」………

柳河梅也說過眼見之物未必真實之類的話。莫非她也知道些甚麼?這天下午我趁沒人注意溜進花房,花房裡只有柳河梅一個人。

「梅姊。」

「來啦,幫我把這些葉子上的水珠擦乾。」

「為甚麼噴了水又要擦乾呢?」

「這種植物叫作七葉蔓龍膽,在還沒開花的時候不能吸收太多水分,又不能太乾,所以先灑水等它吸收些,之後再擦乾。」

「還真麻煩。」

「嗯,不過開花以後很漂亮呢。」

「梅姊………」我遲疑了一會兒,說:「妳相不相信世上有妖怪?」

「相信阿。」

「幹嘛回答得這麼直接啊!」

「生物本來就是多樣的。妳瞧這些花兒各式各樣,每一株都差別這麼大。花兒要是看得見,一定也把我們當成怪物,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假如我們這些人當中有妖怪潛伏著,扮成我們其中的一個,妳覺得這種事有可能嗎?」

梅姊甩一甩長髮,轉身搭著我的肩,接著整個人偎了上來。她的眼神怪怪的,白淨的皮膚透著紅潤色澤,一點也不像年過三十的女人。

「妳說妖怪,是想暗示甚麼嗎?」

我的背後已經頂住花架子,沒退路了。「梅姊妳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那麼靠近?」她的秀髮散落在我的肩上、頸上,害我的心情也變得怪怪的。

「妳知道我說話一向是這樣,怎麼妳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只是………」其實我還滿喜歡她的香味。她的眼神有如一潭池水,深深地將我包圍、吸收、融入那深不見底的溫柔之中。

「只是妳喜歡男人,對不?」

想起了何弼。

男人有甚麼好,只會讓女人傷心罷了。我遇過的男人都是表面上堂皇磊落,暗地裡盡想著卑鄙勾當。為了錢,為了追求自己的慾望,不惜將妻子一腳踢開甚至關進精神病院。哼!狼心狗肺的混帳男人。

「誰喜歡男人哪!」

我一把摟住梅姊的細腰。彷彿摁下某個開關,她立即渾身軟綿綿貼在我身上,雙臂攬住我的肩,吻了我。

第一次和女人接吻,感覺真奇妙,心裡暖洋洋一片如夢似幻,充滿了溫柔的感動。過了好久兩人的嘴唇才分開。

「梅………」

「懷,我喜歡妳的唇。」

柳河梅撐起身子,然後轉身與我並肩靠在花架子上。她的頭斜枕著我的肩,髮絲散落在我胸前,牽我的手。她忽然說:「妳來找我不是只為了親親吧?妳真的覺得這裡有妖怪嗎?」

「嗯。」

我很想告訴她羅蘇蘇就是妖怪,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凡事都抱著平常心就好了。妖怪也沒甚麼大不了的。這地方再怎麼說也是療養院,而我們多少都是有點問題才進來的。只要靜下心,靜靜地安穩地過日子,細心品味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這樣日子久了,身體會慢慢自己調整到正常頻率。有一天妳會忽然發現,以前覺得有問題的都不再是問題。怎麼說呢,大概是豁然開朗的意思吧。所以不要想太多………」

我轉頭望著她說:「妳覺得我是腦子有毛病才看見妖怪?」

「看見甚麼不重要嘛,妳看著我就夠了。」

梅姊翻身又想抱我,但這次我輕輕推開了她。柔情蜜意已倏然散去。

「對不起。」

我轉身離開,留下柳河梅一臉失望。

 


來到起居室,一屁股坐進紅色沙發,瞬間感到一股強烈的敵意向我發射過來。

樓語挑了我對面的藍色沙發坐下。她氣呼呼瞪著我,一付想殺人的氣勢。一旁是小花跟小小花正在玩她自己發明的遊戲,沒注意到這邊逐漸結塊的無形殺氣。

「我說,樓語阿………」我試著把話說開。

「幹嘛!」

「打從我到這兒來,妳似乎一直討厭我,到底是為甚麼呢?有甚麼對不對的,妳可以直說,犯不著憋氣。」

「我本來不特別討厭妳的,可我現在恨不得殺了妳!」

「怎麼了嗎?」

「還怎麼?妳剛才幹了甚麼!妳竟敢………」

難道剛才花房裡的事被她瞧見了?樓語彷彿讀出我的想法,大聲說:「對!就是剛才,妳居然在花房裡………妳竟敢親她!可惡極了!」

樓語氣到臉都綠了。

小花被嚇了一跳,渾身哆嗦抱緊了小小花。

「妳不知道我喜歡她嗎?妳丫新來的憑甚麼奪人所愛!我在這裡多少年了她從沒親過我,卻親妳這賤人……只不過長得漂亮罷了,沒智商的草包!」

聽這話我也不禁怒了,回罵道:「草包又怎樣,她就是愛我不愛妳,怎樣。真是奇怪了,姑娘我愛親誰就親誰,管得著嗎妳?也不拿鏡子照照,妳算老幾啊───唷呵,我忘了這兒不許人照鏡子捏!難怪人醜不自知。」

這下樓語真的大怒了。她猛然站了起來,雙手攥拳,整張臉綠得快流油。可我這人吃軟不吃硬,沒怕過誰。我故作悠閒翹起二郎腿,轉頭對著小花說:「花兒,下午茶咱們吃些甚麼好呢?」

小花滿臉驚恐,嚇到腿軟,才移動半步就咚一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暈厥了。

「有必要怕成這個狀態嗎?又不是看見妖怪…………」才回過頭我就明白小花為甚麼當場嚇昏。

只見樓語整張臉已經完全變成墨綠色。墨綠色逐漸蔓延到脖子,變成綠色的脖子開始腫脹,愈腫愈大,不久就呈現巨大球體把頭顱都擠壓到一旁。那顆綠色腫瘤似乎極燙,不停冒煙。

我整個人已經完全呆掉,很想舉起手捏捏臉,證明自己正在做惡夢,但全身僵硬到不能動彈。

綠色腫瘤不停腫脹、擴大,幾乎跟頭一樣大,然後開始生長出眼睛鼻子嘴巴,長出頭髮,變成另一顆「綠頭」。這顆綠頭的容貌和樓語一模一樣,也同樣對我怒目而視,只差沒戴眼鏡。

「怕不怕?哼!等我長出三頭六臂妳就死定了!」

兩顆頭用一樣的聲音說話,產生一種奇妙的共振,音量也把平常大一倍。

在我昏迷之前隱約聽見有人大聲斥喝「別鬧了」,但還沒看清是誰說話,便喪失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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