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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19 13:54:10瀏覽3156|回應6|推薦32 | |
環島來到台南市的夜晚,門外的街道,閃爍著復古又摩登的紅藍霓燈。 在孔廟旁的莉莉冰果店,吹著寒風,咬牙吃完水果剉冰之後,友情的招待就算是很到位了!於是接下來,好好聽聽朋友聊著他在地的廣告公司業務以及往來客戶的種種,應該就可以切出一片景氣的素火腿,嚐嚐南台灣產業市場的現況了。 看起來,地方基層經濟想要重現蓬勃生機,這跟鄭成功當年在此地心想「反清復明」,一樣困難呢! 因此,對於他接下來大聲激動的分析,藍綠政營哪些「腳肖」誰想出馬競選大台南市長,我完全是呵欠以對。 我讓他先上樓去睡,別招呼我了。因為我注意到屋角那位,週一夜晚還在對著電腦螢幕加班的年輕人,顯然有一些可以探索幾眼的故事。 如今在台灣社會的許多角落,有容易看到這些「很努力,卻又很無助」的年輕人。 單純認真的工作,沒有大企圖心卻也算安分;也不是那種呼朋引伴的、一票人去夜店的、上網買潮流商品的那種;而應該算是年輕人的「中產階級」,工作收入不多,但工作態度穩定,並且每個月「政府都扣得到稅」的那種~。 他端著一杯白開水走過來坐下。我問他為什麼看起來即使分明是牛奶般的舒服笑容中,眼神裡怎麼會有這麼濃的人生苦味? 他低頭沈默了一會,然後說: 「我們一家人,只剩我在賺錢,我一個月只能賺兩萬三。」 他剛滿卅歲,排行老三。還沒有女朋友,因為不敢交。 至於和父母同住在家裡的大哥與大嫂,已經三年沒工作了。 父母都已經賦閒在家了,與許多南部人的家族價值一樣,一向偏重大兒子。 上一回是兩個星期前,大哥突然到他租屋的樓下找他下來,說是和他大嫂剛好到附近逛夜市,也「剛好身上沒錢」,要跟他借一點來用。 他說他真的沒錢了!大哥於是忿忿的離去,之後母親打電話來,質問他為何不幫忙自己的大哥? 他提到自己的二姊時,眉頭更為深鎖。 二姊這幾年最初和他一起扛起經濟重任,受不了家裡的「偏心」壓力,兩人都搬出去住。但一年多前二姊不知何故被資遣,從此大受打擊,經常一整天不出房門,只是不斷上網。 二姊和他一起在外租屋,房東抱怨說,二姊已經好幾個月沒繳房租。他說,假如他現在每天不買便當回去,二姊大概就都一整天不吃飯了。 是因為有「憂鬱症」的關係嗎?我問。他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很清楚可以看見這個年輕人,以及他背後那一片無形的黑色漩渦,正在同樣靠近,準備吞噬一盞努力的心裡微光。 社會發展及市場景況的低迷,或許可以指著電視罵政府兩句出出氣。 但真正在個人命運與所有際遇之中,最難以釐清與調整的,始終是來自「家庭」的深濃關係,一旦成為人生的繫縛與負擔! 過去我有朋友,因為再也無法承擔整個家族全部依靠他去償付驚人天文數字的負債,最終精神崩潰的例子。 這讓我此次凝神靜聽,這個努力的年輕人,是否同樣正在瀕臨身心墜落之際? 王大哥,你會建議我該怎麼辦?他後來說。 我想了想,嚴肅的說:「如果我是你,我會搬走自己住,每個月給父母兩千塊,每天幫二姊送一頓晚飯,就這樣!」 因為無論就法律上或道義上,即使是家人,每個人都是自己選擇著自己的人生,每個人都沒有權力要別人擔負自己的責任。 如果那是犧牲了自己的一切都投進去,也依然填不滿的讓人無力的黑洞,那就要轉身大步離開;守護自己,作為唯一還可以保有一抹希望、還可以有機會努力去翻盤、還有可能在未來十年內至少可以持續供給家裡每個月兩千塊、給姊姊一頓飯的那個「努力去健康與生活著的人」! 在台灣常聽到並看到爭執紛擾的家庭關係中,「金錢財產」是最為無情傷害的核心,其次是「感情道義」的自我掙扎,再來是親人街坊的「流言斐語」。 這些狀態,帶來無比驚人的「情緒」狀態!並且往往都是呈現出一種「要求別人」的理所當然,卻又對自己在「身、心、情、財」的所有關係處理中,反覆混淆不清。 然而,每個人都是這麼「匆促短暫的人生一回」啊! 我們究竟要花多少力氣與時間,去反覆沈浸在那些可能永遠,一旦不靠「時間」,便無法真正解決的問題上面? 我一向主張,卅歲即將的準中年男人儘管還年輕,在人生「前有村、後有店」的狀態中,無論如何天崩地裂的遭遇,理應每個月強迫自己存下五千元。 食衣住行,雖說算來算去都是可以彈性調節的「數字」,但對於一種「分配」自己的金錢、所用、時間,乃至情感的「關鍵心智」,卻是要逐步訓練自己,保持在一種穩定且持續的狀態。 食與住,大概約一萬元。衣與行,大概可以控制到約三千元。 剩下的最後五千,那就是總共包括「給自己的育樂、給家人父母的心意,以及某些付出給掛心的額外關懷」。 至於有時候,我們之所以應該要先搬離開(在國外搬離家中,幾乎是天經地義的事呢!),主要還是必須認清,所謂當下經常可見的「情緒感染與憂慮擴散」的本質。 自己尚未能成為身心意志的強大氣候,甚至說起來也還是某種程度的「病人」之際,「病人陪伴病人」乃至「病人折磨病人」,是無法讓彼此的病情康復的! 特別是一整個家族共同淪陷的巨大業力,往往只要整個家裡,還有一個人有機會「康復」,整個陷入黑暗深淵的家族,才有重燃光明的機會。 而絕對不應該是「大家一起陪葬」!尤其不應該讓應該有權力選擇自己未來人生的年輕人,認為他們「不一起陪葬,就是不孝」!這種無比愚蠢的世俗價值。 目送年輕人在屋外揮揮手,騎著摩托車離開時,已經將近子夜兩點。 許多社會環境的變遷差異,在學術研究與新聞調查的放大鏡中,終究也只能看見那些,抽離了真正人性個別與個體的因素。 「共業」與「別業」的因素,在如今每個社會的角落中,繼續波動著幸與不幸,也繼續體現著文化與倫理、道德與現實的種種交錯差異。 但我始終相信,生命真正最終的那一張「無法打倒的底牌」,永遠是自己的「一念抉擇」!人生從小到大,幾乎就是一個如何穿越混沌的自我、穿越波動的情緒、穿越人們的目光耳語、穿越社會俗成或謬成的價值的,整個過程記錄。 就算只是在台南府城的一家廣告公司,做個小小單純領著每月兩萬三的員工,也依然有同樣規模的人生習題要面對。 但願這些,總會讓我特別同情的,這些努力卻又無助,單純卻深陷無奈的年輕人,都能有旋身出脫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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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雜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