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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3/31 09:55:14瀏覽1212｜回應3｜推薦25 | |
四十幾年前，我正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每天生活的無憂無慮，毫無心思，只有食物才能使我感覺了興趣。當時台灣正在建設發展，民生資源並不是很富足，加上身為清寒軍眷，物資享受實在很差：可是那時的粗食糲物，一飲一啄，卻全記在心底，到現在都沒有忘記。 每位軍眷當時都配發一份眷糧，包括了大米、麵粉、食鹽及菜油。那份麵粉讓家居生活豊富許多。我們自己動手做各種麵食：煎餅、包子、饅頭、花捲和水餃；大家的慾望得到滿足，平淡生活也增添很多樂趣。就是平常事忙時，煮一碗麵疙瘩加白糖，也吃得津津有味。奶奶應付我們這群饞嘴小鬼的白糖麵，有時試試也有另外一種的趣味，從桶裡勺上半碗麵粉，到眷村邊的機器製麵店換上一些細麵條，拿回來煮熟了，添上白糖，吃得稀哩呼嚕，全身發熱，剩下的那半碗甜麵湯，還捨不得馬上喝進肚子裏。 有幾年附近的基督教堂發放救濟品，玉米粉和脫脂奶粉什麼的，我們拎著空麵粉袋去領取。玉米粉我們拿來作玉米饅頭或者玉米粥，味道並不是頂好，大家不太愛吃。有一次領回了一大罐牛油，奶奶用它煎了幾天麵餅給我們吃；煎麵餅時的香味四溢，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 家裡倒是常備有自熬的豬油。從市場買回來一塊肥豬肉，切成小塊後，放在鍋裏，加熱使它們出油，肉香四溢時，油也全數熬出來了。油倒進一個陶罐裡，讓它自己凝結成乳白色的油脂。香味撲鼻的豬油渣，灑上一些許鹽，當場被我們幾個孩子吃盡。陶罐裡的豬油，我們有時用來作豬油拌飯；一碗剛煮熟的熱飯，拌進一筷子豬油，再加上一點醬油，香噴噴，熱騰騰真是好吃。也可以用來作醬油湯，滾水沖豬油加醬油，就是那麼簡單，連粒蔥花都沒有用上。常常吃飯時，父親會將豬油罐放上餐桌，打開罐口，灑上少許鹽，就那麼一口豬油配一口飯，吃得津津有味──現在看起來實在不合養生的道理。 偶而母親會給我五塊錢，一個鋁鍋，路口違章建築麵店買碗台式雜菜麵；但多半時間惠顧的卻是攤子上兩塊錢一碗的切仔麵。我會按照母親的囑咐，向賣麵的多要些麵湯，把鍋小心翼翼的端回家後，麵一人一口就分吃了，麵湯大家泡飯，滋味可也真好。眷村外住了家賣熟牛肉的，每天一清早那家人就忙著煮牛肉，準備晚上推著攤子夜市賣；有時和他們買上一鍋牛雜湯，端回家煮開後，再加上一些青菜豆腐，晚餐立刻生色許多，大家也要多吃一碗飯。 說到晚餐，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發生在那年的一個颱風夜。合城裡那天早早的就停了電，母親摸黑在廚房炒了空心菜豆乾，又油炸了花生米。我們合家圍著燭火晚飯，室外的狂風驟雨更襯出大家的安祥滿足──那也是我吃過滋味最好的一頓晚飯。 我吃飯非常快，是少年時養成的壞習慣。當時家裡食口甚多，壯丁又佔多數，雖然母親炒菜備湯都是大碗大碟，可是下筷仍舊不能太慢。這種動物性自衛行為，現時雖然知道不好，但是改也改不去了。 記憶中似乎沒有上過小館子，家裡也不常見到零食點心，巧克力更沒有嘗過。偶爾有個進口蘋果，卻是高高的放在櫃子上許久，讓屋裡充滿好幾天的蘋果芳香。父親曾經從伍中行買回雲片糕來，糕名聽起來稀奇，其實是款極平常的米糕，只是製作稍微精緻些。一包十幾片，每片約有口香糖尺寸大小，吃時一片片剝開來，滋味十分普通。有時實在找不到零嘴打發饞蟲，我就打開冰箱，把放在那裏的川貝枇杷膏吃上一湯匙，甜滋滋的真好味道，意猶未盡的，有時竟把剩下的半瓶全吃光了。前幾年看吳念真的電影──是＂戀戀風塵＂嗎？不大記得了──電影裡饞嘴小孩把牙膏也拿來吃了；相似的行為，同樣的嘴饞。想到不禁莞爾。 那時的生日蛋糕，印象中似乎都是圓的，沒有現在這麼多的形狀樣式。一般大約有四五十公分直徑大小，表面上裝飾了奶油花樣。鄰居家叔叔伯伯過生日，晚飯後總會左鄰右舍分送上一小塊這種蛋糕。大小大約只夠我們兄弟一人一口，雖意猶未盡，味道更覺美妙。有一年後面鄰居叔叔生日，父親送了一個蛋糕過去，晚上宴會散了，他們家退了半個回來。我們幾個兄弟高興的就像過年一樣，彷彿從來也不曾如此富足過。我現在明瞭那時那麼的盼望一年三節及喜慶日子，其實盼望的是那應節食品，及對食物慾望的－種滿足。 有一年基隆大雨，港口邊的美軍物資倉庫進了水，住在後面的駕駛班長叔叔，奉令前往處理那些水漬食品，並將物品運到垃圾場銷毀。事後他送了我們幾包美式熱狗和香腸，我們拿來切成一片片，零食般吃了，感覺滋味特別。這是生平我第一次嚐試這種食物，只覺得再也沒有任何食物比得上那種美妙味道了。這些年來聽了太多有關熱狗香腸含硝的報導，又說含有防腐劑的食品少吃為妙；自已早已多年不碰。世事滄桑，實在令人難以預料。 那一陣子正流行美式西部電影，父親常攜著我的手一同去戲院看，經常去的是離家不遠的龍宮電影院。散場後父子倆在夏日的夜空下慢慢走回家去，雖說天涼似水，在路口拐角處，父親總會掏出兩毛錢向路邊攤子買碗愛玉冰。那淺似碟子般的小碗只有幾口份量，父親會先用了一半，然後把剩下的全給了我。晚風習習裡，父子倆合吃一碗冰的情景仍然清晰，但往日時光早已流逝不見了。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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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