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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31 10:31:34瀏覽1089|回應5|推薦30 | |
這些事是有點兒久遠了,我現在將它們找出來說著,其實自己都有些懷疑,不確定這些事情是真實發生過了的。 那時我是個小學生,每天一上街看著滿街轉的三輪車,心裏就挺羨慕想著,哪天如果能夠坐上一回,該有多開心。雖說有時我和我的小朋友們在大街上四處亂竄地跑著玩時,總要讓那剛踩過身旁的三輪車伕罵上兩句,可我還是那麼痴心地掂念著,沒有改了一絲主意。 大概是那段時光裏,我養成了個習慣,下學時經過一條名叫「崇仁」的木橋時,一定要在仁一路這邊的橋頭停留一晌,背了書包,站在那兒,愣頭愣腦地望著正在那兒排了班的三輪車。六七輛的車子,一字兒的背著運河停在那裡,在我小小的眼界裏可覺得是真有氣勢。車伕在車上閉了眼養神,偶而幾個會大聲地說著奇怪腔調的北方話,相互間推來掇去地,也不知是不是在那兒吵嘴。又有時卻蹲在地上對了個黑漆麻烏的棋盤下象棋,間不歇地張開了大嘴笑得挺樂。每次我這麼入迷的看著時,就會有人叫上了車,穿了短旗袍的女人,或者打了領帶的男子,好像總是用著上海話講價錢。這時正拿了根大蔥吃著的一個車伕就會向掛在旁邊電線桿上的木龕看上一眼,讀著擺在最前頭一張木牌子上的名字,出那人的差使,還不忘揮手趕著我說,小鬼別擋著路。回家去,回家去!一壁順口咬了截大蔥嚼著。 日子慢慢過去,很多事情有了變化,學校我也升上了級,可是乘坐三輪車依舊只是我心裏的一個美麗夢想。每天經過那兒,看著車伕在車上打盹,我悲觀的想著,這夢大概永遠也不能實現了。 然而世事果真難料,就在我要放棄了這痴想時,有一日的下午,我將媽媽要我在家裏好好寫作業的囑咐丟在腦後,卻跑出門外爬上了一棵徬街的大樹,並學那小書裏的海盜立在船桅竿上四方眺望。我實在也沒作什麼危險的舉動,只是再往上方攀爬了兩三根枝椏,恰巧那時一根樹枝在腳下斷了,我就隨著一起落進了樹下一個街坊公用的大垃圾箱裏。我不覺得疼痛──或許究竟是痛的,但事情發生那麼久,我可一點不記得了──迷迷糊糊的和垃圾作了一會兒的伴,彷彿聽到鄰居的孩子把媽媽找了來,又有孩子應了媽媽的吩咐去橋頭叫了三輪車。媽媽在車上把她一隻手緊緊地摀著我頭上傷口,往最近的診所忙忙趕去,車旁前後左右小跑步地跟了七八個鄰居孩子,木屐踢踢拖拖的響著,小街上熱鬧的好像城隍廟裏的七爺八爺出巡。 我的小朋友事後說我運氣好,正巧落在街旁的垃圾箱裏,那些鬆軟的垃圾救了我的性命,甚至更有個孩子說,我落下時壓死了隻正在那裏進食的大老鼠,方才沒有流了太多的血。那些繪聲繪影、夸大其詞的孩童話,可千萬別當真,其實我只想說我倒底坐上了輛三輪車,至於這滋味由於那時的慌慌張張確是一點也沒有體會着。 所以從沒見過三輪車,只會唸著「三輪車跑得快,上面坐個老太太,……」童謠的你們,對於三輪車的知識是真淺薄了點,當然也不明白那份親密實在的感覺。至於那座「崇仁」木橋,早已用水泥鋼筋整個改建了,再也不會因著蹺起了或者缺失了的橋木板,夜晚讓騎腳踏車的人們落進了河裏。興工造橋的人做得確是徹底,連名字都將它換了,這新名字嘛,現叫做「祥龍橋」。……那麼哪天你去了基隆,和人說上了「崇仁橋」,那裏的人們一定要講沒有這麼一回事的。 2008.1.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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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