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8/07/26 01:05:35瀏覽1038|回應4|推薦32 | |
夜雪 車子停在三叉路口,不知道該要右轉或左轉,我愁了眉坐在車裡,空讓車子引擎獨個轟轟地響。大概夜裡一點半鐘的光景,雪反而不再下了,山野就顯出雪霽後的一片寂寥。暟暟雪光下,我見到近處一桿路名牌孤零零立在路邊坡上,牌上堆了一坨雪,倒把街名給遮住了。我下了車,在冷空氣裡哆嗦著,費力地踩過約半膝蓋深的積雪,並將無數的腳印留在身後,雪地就顯出雜亂的模樣。 我爬上山坡,攀著街牌的桿子(奇怪那桿子倒不冰手),伸手將雪胡亂抹去,仰頭看那路名,終於就認命了迷失在山裡的這個事實。 向晚的時分,天灰濛濛的,雨好像隨時就要落了,我出門驅車從聖荷西家裡往太浩湖去。 車子一上了680號高速公路,我就擠在了急著下班度周末的車陣裡,進退動彈不得。當夜幕降下的時候,我又錯過了路頭,白走了三十多哩的路,待發覺轉了回來,開上50號公路時,早已過了九點鐘;按了原先的計畫,這時我應是在太浩湖邊的渡假小屋休息的。 我在黑魊魊的夜裡開進了山區,寂靜的山間公路上,僅是車前的一小方塊地方光亮著。天終於在那時下起了雨,一開始點點滴滴的,雨刷便也停停歇歇的在窗上掃著,擺露著懶懶散散的態度。車往山裡高處愈走,雨也愈大了些,不久就轉成了飄著的雪花,再過一會兒竟就不斷地撲簌簌直落下來。 一團漆黑的世界中,髣髴就我獨自存在著。收拾起平常吊兒郎當的駕駛態度,我睜大了眼睛,雙手謹慎地牢抓著車方向盤。連續開了六小時車,我訝異竟然沒有疲倦的感覺;晚飯時間也早已過了,卻也一點不覺得肚餓。我腦子清明空靈,亢奮的精神使身體起了點顫抖,雨刷那時因而也應合了我的興奮,左右用力搖擺,將落雪狠命地推下了車窗。路邊的寒帶高山林子溶在黑裡,絲毫看不出單株樹來;雪倒是越發肆無忌憚地吹著,疾駛的車速裡,在車頭燈的照射下,像無數的蟲子向車前窗撲來,然後很快地成群向車兩側飛去。又像朵雪白的菊花在黑裡綻放,它愈開愈大,幾乎開到車當面前時,倏忽間卻被拋棄去了車後,而另外一朵又立即的接上。這菊花一朵朵放著,無窮無盡的,我髣若落入一個菊花編織的夢裡──一個魅異美麗令人害怕的黑白夢中。 前面路上蹣跚開著地一輛車子,忽然竟就完全地停歇下來,我在它後頭止住了車,方才發覺這一條蜿蜒上山的前方道路,早排滿了大小車輛,果然如收音機所播,山頂的檢查站開始了安全作業。我停在那裡等著,間歇用極緩慢的速度開一小段路。更多的車子從後方來,不一會兒無數耀眼的車頭燈就跟隨在了我的後頭,一路亮下山去,直轉過了遠處那個山腳,方才暗進了夜裡。路邊開始有人在前車輪上裝起了雪鏈,愈到山頂就更多了些。穿了大衣的男人蹲在車輪旁忙弄著,女人站在一邊,無事可作,露出無聊的樣子,有幾個就觀望會兒身邊的人車,很快地又回進了車內,躲那山夜裡的冷。 站在讓人踩得稀爛骯髒的雪水中,我看著這路邊服務站的人員將雪鏈裝妥在我的車前輪上,並尾隨公路上的車龍,過了山頂的檢查站。當車子因了這雪鏈的束縛,發出沉重的聲音慢吞吞走過安靜的太浩湖市區大街時,車上的電子鐘閃出午夜一點鐘的紅色數字。剛才一起等著上山的那些車子,這時都不知去了哪兒,我只見著街旁賭場燈光的燦爛,雪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停了……。 度假木屋區終究還是讓我尋到了,目的地卻不知在哪裏。摸黑在雪地裏徒步瞎找了會兒,我發著抖,躲回車中,將暖氣開更大些,心裡倒懊惱著我的懶惰,出門前不順手帶上那新買的導航儀。有一輛車子忽然不知從哪兒轉了出來,夜深的雪夜裡,在這山郊曠野中,給我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好似人踩在薄冰的模樣,它小心翼翼地在我車旁慢慢駛過,往前方去了。我見那車漸行漸遠,驟然從發愣中驚醒過來,鬆了煞車,邊想著我的木屋倒底在哪裡,邊開了一小段路,就又看見那輛車子在一個上行斜坡上一動不動地停著,車尾的煞車燈亮得通紅,靜靜的夜裡,那排氣管送出的白煙卻在活潑地噗噗冒著。我停在那車的後面好一會兒,正奇怪著為什麼它不往前走,前車的人忽然搖下窗子,探出了頭,往後對我大聲叫著,可是隔著車窗玻璃,坐在車裏的我卻一點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就在我還沒明白任何道理時,那車開始在冰滑的上坡路上往下滑,愈來愈快,愈來愈快。 我調轉車頭,向太浩湖市內的賭場駛去。終於我覺得疲累,剛才又受了點驚嚇,在兩車幾乎要相撞的分秒間,我慌慌張張地竟幸運躲過了。所以今夜決定了睡在賭場的旅館,等明日,不,等今日天亮後再去煩惱那小木屋的事吧! 那時剛過了兩點鐘,夜走到了極深處,但天色在雪光下卻亮堂堂的。 2008.08.02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