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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5/22 01:03:55瀏覽870｜回應3｜推薦41 | |
［車站裏］ 電聯車停進平溪車站時，車內的聲音忽然顯得就更響亮了些；我同才認識的兩位自助遊香港小妹妹及滿車廂的廣東話語說再見，踏上了車站月台。陽光那時亮得耀眼，我將相機準備好，緊緊背包，戴上了太陽眼鏡。 在蓋了間觀音廟的山坡下方，我遇上了個六十餘歲的阿吉桑，結結巴巴地就用閩南話向他問起了去旅遊書上提到的防空洞的方向，可是他一點也不明白我在說些什麼。我嘗試著幾個不同的音律和腔調，將那句話又說了幾遍，他卻淨搖著頭。最後當我用手比上了飛機飛行的樣子時，他終於失去了耐性，揮手要我走開，悻悻然自己往另一方向去了，像是甩脫掉了背上揹得一個沉重大包袱。 一小時後，我從山頂的鐘亭下來，滿身大汗地坐在小車站裡的長椅上喝瓶裝水，見那位阿吉桑也即跟進了車站裡立著，就好像貼身尾隨著我來似的。手中這會兒他倒多了個大塑膠袋，內裡兜了好幾個不知打從哪兒撿拾來的空寶特瓶。在車站的小小大廳中間，他順手接了過去我遞給他的那個我剛喝空的塑膠水瓶子，眼睛卻斜睨著另張椅上香港女旅客放在身旁的半滿汽水玻璃瓶；可是那幾個旅人只自顧自高興地說話，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用心同企圖。 他站在那裡等了一會兒，隨即走到站外去了；我好奇地從身後窗子望出去，見他從個垃圾桶中翻出幾個鋁罐，加入了手中的蒐集裡。他再轉身進來時，睥了一眼那仍舊放得好好的汽水瓶，最後就作了放棄擁有那個瓶子的意願，從車站的前門，走有點陡度的水泥階梯下街上去了。 一直到電聯車來，我再也沒有見著了他。 ［小店內］ 在賣遊客小東西的店裡，東張西望的我隨性底瀏覽，忽然就在店最後面的櫃子裡見著了好久不曾見著了的明星花露水。一總有三瓶，和貝林痱子粉放在一起，那麼多年了，可是我一眼還是就認了出來。瓶子比記憶中的小了許多，不知是不是從來就是這樣的小，或者賣得是小號的尺寸──可是包裝卻仍是一模一樣的。 『這是真正的花露水嗎？老工廠還在生產啊！』我拿了瓶花露水，走到前面問著坐在櫃台後的老闆娘。 『我們不賣假貨的，這是從原廠直接批來的。』她很着急地回答，好像不這樣子認真，她的商店信譽就馬上要被破壞掉了。其實我原以為只是特意仿出來的懷舊紀念品，明星花露水在我心中應該是早已不再生產了。真是──哪裡還會有市場呢？到處都賣著進口的名牌香水。 我將花露水小心地放進了背包內，踏出店舖；外面小街上，迎面正走來了新郎新娘和拍結婚照的一組攝影工作人員。停步我讓那提了豔紅長裙腳的新娘子從我面前踱過，心中正想著年少時父親洗澡前灑幾滴花露水進浴盆水裡的往事。當望著愈走愈遠的新娘子時，我那本就糢糢糊糊的回憶也就被她很快地捎帶去了。 ［水湄邊］ 天色漸漸地暗了，我從十分寮瀑布出來，沿著鐵路邊的小徑往回走。有輛電聯車在背後駛來，往菁桐坑的方面去，邊朝向靜寂的大山發出隆隆的聲音。我回頭向它招了會兒手，半幽黯的車廂內，看不出駕駛員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回應──車慢慢地經過我身邊，轉過前面那個山腳，將咯嚨咯嚨的車輪聲一起帶著不見了。 走過吊橋，就看見那個賣食物和飲料的攤位在山邊孤零零地擺著。守攤位的阿巴桑正準備回家。今日的生意大約不是十分好，她皺著眉頭耷拉著眼皮，掇拾著掛得高高的一疊紅白條交間的塑膠袋。我在攤前立定，用十塊前買了個茶葉蛋，在攤邊放著的生鏽鐵摺疊椅上坐著吃，順便給走了一下午的痠痛雙腿一點休息機會。 客人突然不知從哪兒圍攏來，也許人們見我在那兒吃著蛋，就都被吸引著，掏錢買起了食物──有個男人給他的女伴買了份滷豆腐乾；三個大男孩各選了條烤香腸；那年輕的太太卻要一臉看來老實的先生去買了瓶水。我笑嘻嘻的坐在那裡見證著交易進行，邊替阿巴桑高興，邊好奇著暮將來臨的片刻，這山野裡忽然起來的熱鬧。 吃下了那個茶葉蛋，倒讓我一下午只喝了點水的肚腹，更起了飢餓的感覺，我站起身來，在攤位前猶疑地選著下一樣的吃食。 『香腸挺好吃的。』她向我推薦著。 『我不吃肉的。』我望了眼在炭爐上正炙得吱吱作響的幾條香腸，抱歉地拒絕了她好意的建議，卻指著那鍋滷豆腐乾，要問她買上二十塊錢。這回反倒是她不賣我了，且輕聲說著，豆腐乾是和豬腳一起滷的。直等我回說那是不要緊的，她方才好好地撿了三塊，裝在袋子裡遞給我。 那時所有的人全都不見了蹤跡，山傍水湄吊橋前就恢復了天地間原有的那種寂然。我坐回椅子，吃著豆乾，在那寂靜中，心裡卻不知為什麼有些感動。 ［月臺上］ 電聯車在微雨中進了靜寂的車站，所有的旅客一定都早已回家去了，月台上就我和一對青年情侶在細雨下站等著。我上了第一節車廂，坐上車頭駕駛員旁邊的位置。我邊放下背包脫掉帽子，邊看著駕駛員從側邊的窗子伸頭出去和站在月台上的一個年輕女子說話。 『不必急著回去，說不定雨過會兒就停了，等個鐘頭看看，那時不行，再坐下班車子也不遲。』駕駛員那樣子說著，女人就被勸服，但仍還是遲遲疑疑地走了。 『做什麼呢？那個女人，怎麼一下車就想要回去呢？』望著她走下了月台出了車站，我好奇地問。 『看火金姑呢。剛坐我這車從台北來的，怕下雨見不到啊！』駕駛員回答著我。 『我小時候屋後就能見著，一閃一閃的，夏天時晚上倒處都是，哪要跑來這麼遠的地方看啊！』我覺得有點好笑地那樣回答著。 『是啊，是啊！』駕駛員應承著我。 車子在暮色裡開出了十分車站，我望著窄小的鐵軌在車底下朝我身後奔跑，天終於完全黑了，雨沒有停，可也沒有更大一些。我和駕駛員聊上了高鐵、鐵路局新增的車站、駕駛員的待遇和瑞芳的吃食，心裡倒是掛念那個女人，不知現在見著了火金姑沒有。 2008.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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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