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舖前的三色燈

理髮舖門前挂著的旋轉三色燈，它的來由有不同的説法，我少時得到的解釋十分合符那年代的時空背景，供給了我滋長革命信念地養分——雖然我這一生從來沒膽敢從事過件和革命事業搭上邊的鷄毛蒜皮雜事。

似乎那時代的少年們，總是能輕易接觸到這類性質的教育，在我這樣老邁的人生歲月裏，腦海内依然深刻地記著下列的這個故事：一位孩子志願爬上了樹梢為己方的軍隊做起了探子，只爲多獲些對方的軍事情報，讓敵人士兵們發現蹤跡，最終犧牲了寶貴生命。

由於某位理髮師傅曾經掩護法國革命黨人躲過了反革命派的追殺，當大革命終於大功告成，革命黨人憶念起這位恩人的義舉，異想天開地，用國旗上的紅白藍三色製作成一座圓柱旋轉燈，立在他的鋪子門前，鄭重地宣告他的愛國情懷。其他的理髮鋪子瞧見這燈轉得花俏新奇，招攬顧客亦十分有效，況且使用上完全沒有專利權的困擾，全在自家鋪子門前花錢訂製了一座。手快脚快的阿拉伯商人立即將這個圓柱燈賣到了東方，不久全世界的理髮鋪子門口都有一座紅白藍三色的旋轉燈——全不論他們自己的國旗是不是有上這三種顏色。

因革命而生的三色燈如今極少能有機會立于理髮舖前，經常在城市裏踱步半天，我不能偵探出一座，卻總是能輕易發覺一兩條賣檳榔的大街。從街頭到街尾，檳榔大街的兩旁擺滿了檳榔攤子，每家挂的霓虹燈管子，驚天動地底顔色遠不止紅白藍三彩，更且不停歇地秒閃出刺眼的星芒。這證明如今的世界裏，只有這般地聳動招呼，才起得人們的注意。

慢悠悠轉動的三色燈再不會引人進門消費，更不會讓人們從心底油然生出民族國家大義的戰慄反應以及為革命犧牲服務的慷慨精神——鋪子前頭立著的「百元剪髮」廣告牌子或許對他們有著更多的吸引力。

2019.05.04 （完稿於五四100周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