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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7/14 08:01:51瀏覽1013|回應1|推薦19 | |
松
某處,確實的地理位置其實無關緊要,大可不需深究,長了這樣兩株松樹。它們相距不遠,立在那處地方究竟有多少光陰,無人知曉,依那主幹身圍估量,怕不有上好幾百年時間。依植物學家的研究結論,植物壽命原則上可以無限無窮,這近千年歲月的推測確非誇張的數據。
松樹年輕時,附近部落的勇士,每回月圓遠出獵鹿,數日后方才歸來;婦女們整日在它們蔭下,用石器將橡子磨成細粉。叮叮咚咚的音聲在林中迴響了數不清數的圓月,直到從未聽過的急促破金裂帛音從樹梢划過。那是槍子穿破空氣聲音,它畫上石器敲擊的休止符,搽抹去印第安人的帳蓬,並改唱起歌詠斧斫、馬嘶以及墾荒者小木屋的新樂章。
大片橡樹林全被夷平,闢出的空地上,嶄新的一座新鎮拔地而起。不遠處的山裏,偶然有人發現金礦,無數淘金人蜂擁而來。天邊山際響起雷鳴,一陣一陣地不停歇,閃電和雨卻不跟著落下。雷聲安靜時,小鎮蜕變成了座城市。一條鐵路隨即開始興建,更多人們擠入城内。
劫後餘生,松樹倆現枝葉扶疏,蒼蒼鬱鬱,有棟木屋在兩松間建成,隔著屋脊兩樹相望。風走過時,落一屋頂的松針。時光流逝,松樹下的屋子拆了又蓋,蓋了又拆,重建好幾回,屋主亦換了多次。城市愈發繁華,這屋子隔條小巷,就見一車水馬龍交通大路。松倆軀幹上早失去了地衣,只是彎了腰,扭曲了枝條,在樓台屋角間裏尋那陽光,卻只得了塵埃噪音的騷擾及一身疲倦。
松樹下的屋子又換了新主,這回屋裏傳出的非是球賽的轉播,亦聽不著金屬樂團的激昂弦音,代之的是低低的梵唱。六字的梵唱白天裏不停地念著,如此地輕微,仿佛如同暮春南方來的微風,只有等待北歸的大雁才能探覺——松樹倆卻聼得明白。
日子往前又無言走著,……,沒有二十年,總也十年。
一日,左鄰住戶偶然發覺自家後院主臥房旁的那株松樹好端端枯了;過兩星期,右舎後院厨房邊的另一株亦無來由地隨之枯萎。放梵唱的中間屋主有點忐忑,心想這鄰居院内蹊蹺事和自己有無點關聯。
松樹倆終得了休息。
2019.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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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