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法蘭西——越獄藝術表演者

小法蘭西（Frenchy）不知何州何郡何鎮人士，真名無人知曉，只怨他開口一腔法國口音，人生得短小精悍，戰俘營裏大夥順嘴全喊他小法蘭西。有人后來查覺他有一名富蘭鐸（Frando），此為他的姓耶?名耶？字耶？究竟還是無人深究探索。小法蘭西叫南方佬俘虜前，服役于哪個單位？屬於哪個兵種？亦是個不解謎團。美國南北内戰後期，邦聯戰事打得凄慘，後勤業務做得愈發馬虎，後世要查個有關資料，怕比登天還難——總之小法蘭西在内戰的某天被關進了喬治亞州安德森維爾監獄（Andersonville Prison）。

營裏的伙食壞，住得也差，小法蘭西待得不是十分穩當，動起越獄念頭。他一不找人合夥，二不死笨死笨地和多數人一樣埋頭玩泥巴挖地道，三下五除二就出了監牢大門。前面提過，邦聯的行政效率差，獄政亦是丫丫烏，這樣子他混出監牢大門六七次，安德森維爾監獄的行事日曆也沒記載到底他是怎麽混出了大門，卻虧眾人口耳相傳知道如何讓人給再送了回來。

俘虜營周圍全都是村莊，當初監獄建造時居民曾激烈反對，深怕俘虜越獄破壞了居家治安，又擔心聯邦騎兵因戰俘營的存在經常前來騷擾。村民自動自發組織民兵隊日夜巡防，小法蘭西頭幾回溜出營房，形跡可疑，四處游蕩，讓民兵隊逮了給送回營來。負責營内戰俘事務的長官沃士上尉（Captain Henry Wirz），直到民兵們將逃跑者送到他的手裏好幾次，方才知曉小法蘭西這小子又開溜了。

沃士上尉面上挺沒光彩，私下與小法蘭西打了商量，就職權内願意給他特別優待，許他在營區外活動筋骨，另有比一般犯人更多的日常伙食配額，就差沒開口說：給哥我點面子，你大爺別再跑了。小法蘭西裝作沒聼懂他的言外之意，放出外頭，當晚就沒回來，沃士上尉卻也懶得再派兵抓他，隔天下午小太爺意興闌珊地倒自行歸隊。問他哪兒去了？回説：儘忙著採黑莓，忘了時辰。上尉說：採黑莓？好啊！你歡喜採黑莓，那這工作就是你的，以後每天不用管它事，就採黑莓去。

小太爺的犟脾氣不由發作，拒絕硬加給的工作。上尉有優良個性，心想不愛採黑莓就不採唄！仍讓他在外頭流連，卻第二天小子又不見蹤跡，沃士上尉當然也同以往樣沒派兵去搜捕他。過了三四天，地方上的一群農民果然又將他簇擁地給送了回來。上尉覺得年輕人要知道點天高地厚，這回需要給他點教育。

上尉帶小伙子往鐵匠舖給上腳鐐時，誰知趁大家稍不注意，小法蘭西縱身跳進路邊的灌木叢内，電光眨眼裏，跑不見了身影。上尉這回可真急了，附近農民的告狀紙早已雪片般地飛到喬治亞州長的辦公桌上，抱怨安德森維爾監獄的越獄犯在鄉村田野閒四處游蕩，深度影響了他們的日常生活和安全。上尉可不想再吃上一頓排頭，他讓人放出狗兒們，展開了獵捕小法蘭西的緊急行動。

狗兒們果然很快在農民前發覺了小法蘭西，後者被搜捕隊發現時正被迫攀爬在棵樹頂上，樹下狗兒團團圍著汪汪叫，吵得鄉野十分熱鬧。搜捕隊員命令他下地來，小法蘭西挺硬頸地一口回絕。這樣僵持一陣，搜捕隊長只好使用武力威嚇，他突然朝天開了一槍，槍聲使逃犯驚悸地落下樹來，跌進地面的一個爛泥坑内。

事情走到這裏，就有了不同的結尾，一個説法是不幸的小法蘭西讓狗兒們給撕成了碎片。另一種則是他渾身泥漿地被帶回了營裏，身上爛泥巴洗去后，發現皮膚有點刮傷，衣服有些扯破；上尉仔細檢查的結論是：人沒大礙。小法蘭西被關進了特備的營帳，有好幾個警衛人員日夜看守，上尉特別辦理俘虜交換申請書。幾天以後，用火車將他送到了交換點。上尉說：小法蘭西的後來情況，他就全不清楚了。上尉應該很高興終於送走了這個頭疼的燙馬鈴薯；至於最後小法蘭西換回去了聯邦哪個軍事單位？回家了沒有？一開章不就説了嗎，内戰後期，邦聯戰事打得凄慘，後勤業務做得馬虎，要想查個有關資料，比登天還難——那真是沒辦法知道的。

2019.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