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不可洩漏

　　我和女兒一起坐到沙發上，開始翻閱之前看過的故事：

　　「張三。生於1884，歿於1984，享年一百歲。家住浙江省，經歷過改朝換代，即使處在動盪不安的時代，一生顛沛流離，卻總是能化險為夷。最後還能安享天年。育有二子。最後定居台灣。晚年生活還算安逸，閒暇時種種菜，散散步。天天與大自然為伍。山林間常有他的歌聲及思故鄉時的鄉情流竄。一生沒有大病痛，死時亦安詳。雖然沒有大成就，也沒有造成社會的成本負擔。張三，一生就這麼過了。閉眼前只說了一句：「原來，這就是我的一生。無憾。」這個人，只存一個信念，活著時要好好的活。在動盪不安的時代，可以留下命來實屬不易。為人不多想，也不自尋煩惱，過一天是一天。天天都只為活下去而努力。」

　　才看完這故事，女兒就有意見了。「這張三的故事，還真的像小說情節。還有寫生死簿的人，真的是閻羅王嗎？文謅謅的，一點也不像生死簿。看起來好像妳寫的喔？」女兒才說完，手中的生死簿忽然抖了一下。她嚇到把簿子掉在地上！因為簿子不是在我手上，所以，我沒有感受到生死簿顫抖的力量。但是，女兒真正的感受到生死簿的生命了。她不但不害怕，還越來越興奮，眼睛已經不是用發光可以形容了。

　　女兒把生死簿撿起來，我們兩個繼續閱讀下一個故事：

　　「李四。張三的好友。同故鄉，生於1885年，歿於1925年，享年40歲。死於一場疾病。家有嬌妻，無兒女。是個富豪子弟，可惜卻無福享受財富，即使家財萬貫，也空遺財富在人間。因為家中富裕，他從不思生產，也沒理想抱負。每天安逸生活，直至生病，一直都是人生無目標，無理想，也無奮鬥的動力。反正天蹋下來也有父母頂著。除開太早離開人間外，算是一位享盡各種福報之人。」

　　「我喜歡……」，女兒忽然閒閒的說。「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我最愛。不用賺錢又有錢花，真好。」看著女兒欣羨的眼光，我忽然覺得我是不是教導無方？怎麼把她教成這樣不事生產，只愛享受的心態？

　　「妳不覺得妳的意見特多嗎？」我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女兒做了一個鬼臉，「好啦，好啦，開個玩笑而已，何必那麼認真！」我有點氣結的看著她。無言。

　　女兒伸了一下舌頭，做出可愛的表情，對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臉頰兩旁的酒窩若隱若現，我不禁看呆了，這表情，怎麼跟五歲時的她好像？

　　接著，我們又繼續下一個故事：

　　「陳武。生於1886年，歿於1920年，享年34歲。陳武，正如其名，醉心於武術，對於練武有一股狂熱。家中原是非常富裕，無奈父親好賭，家財在短短十幾年間就敗光了。原是富家子弟，卻變成一無所有。老父老母經不起打擊，很快的就因為生活不繼，生活困頓而相繼生病，早早就被閻羅王請去泡茶了。陳武在短期間內就失去了雙親，無牽無掛的他，決心去拜師學藝。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很快的，他達成了夢想，花了十五年練成絕世武功，卻在不到三年的時間，因為救人而喪失性命。一生付出，一身武藝，一份理想，都還未真正去實現，人，就這樣灰飛煙滅。」

　　「我真的懷疑，這生死簿是妳寫的！真受不了這文謅謅的文句！」一說完，此時，生死簿，忽然從女兒手中脫離，在我的身邊繞了一圈，又回到女兒手中。我們兩個嚇到目瞪口呆……

　　女兒很快回過神來，開始狂笑不已。然後說：「媽咪，妳不覺得這生死簿很有靈性，很可愛嗎？我開始喜歡上它了！」當我還在驚疑未定時，女兒已經開始接受這本生死簿的存在了。這，算是好事？我不用自己在那兒擔驚受怕？看著女兒的興味盎然，有點鬆了一口氣，也有點憂慮。這，究竟會為我們的生活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女兒繼續翻頁：

　　「黃陸。生於1886年，歿的時間不可考。是個失蹤人口。在一場躲避家鄉大災難的逃亡過程中，不知去向。在那個人人自危的年代，活下來，不一定幸福，不知所蹤者，亦不知凡幾。有人逃過閻王的追緝，可能發生時空的大轉移，也有可能因為閻王打瞌睡漏抅了魂。只知閻王懊惱不已，還在追緝那一抹靈。許是得到高人的指引，隱了姓，埋了名，還隱了人類的氣息。黃陸，變成閻王失敗的傳奇。目前，還在追緝中。」

　　「白七。五歲女孩的樣貌，人間之天使，經歷百年，亦如是。來歷不可考。凡所到之處，皆處處是希望，故稱「希望天使。」有一好嗓音，凡看見人，即高歌一曲。據說聽完她所唱的歌，每人無論處在何境地，心中都會燃起一股希望。她是閻王的死敵。目前閻王仍對她無可奈何。聽說她的笑容，可以在瞬間融化冬天的冰淇淋。然而，她的智商很低，一直是處在五歲的境地。無法再成長。所以無法和人們做深入的交談。只要跟她接觸過的人，都無法抵擋她的笑容，卻也無法和她溝通。她，看見人，只會笑和唱歌。這是上天給她的使命。帶給人們希望，卻也不讓「希望」說太多的話。」

　　「誰會叫張三，李四，陳武，黃陸，白七（白癡）？我想，這一定是有人在開玩笑吧？」我不禁對女兒這樣說著。女兒似乎接受的很理所當然，她說：「世界上什麼事都有啦！不會奇怪，就當小說來看呀！反正天塌下來，有高的人頂著，擔心什麼？」看著女兒的樂天，我也稍稍感染了一下樂天的想法。可是，只要一想到它會飛，還自己跑到家中來，心裡馬上又一沉。

　　我最該做的，是不要再去翻閱這本生死簿。但是，對於這樣神秘又會自動跑來的筆記本，即使害怕，我也明白，或許，冥冥中要我去完成些什麼？會不會，閻王選定我，要我去執行一些任務，也要我早早認清自己的本分。難道，這就是這陣子以來，我一直生病的原因之因？會不會等我把這件事情辦好了，我就能不再受限於這病弱的殘軀？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和女兒繼續閱讀……

　　下一個人，記載王芭。生於1909年，歿於1930年，享年21歲。看到這個名字，忍不住要插一句話，這真的是在開玩笑的吧？寫這本筆記本的人，真的是有夠無聊，真的是閻王寫的嗎？還是執筆者另有其人？當我這樣想時，筆記本忽然又抖了一下。忽然間，我玩心一起，拿了修正液把王芭的名字上修改成王八，我倒想看看，是否修改後，人的命運也會因此而改變?雖然，我可能看不見這些古人的結局，但或許我可以去翻翻歷史課本，稗官野史，說不定找得到一些蛛絲馬跡。然而，當我修改完後，奇蹟，發生了。一修完，王芭的字眼馬上又恢復了。看著這神奇的變化，瞬間，一股深深的恐懼攫住了我，我知道，或許，我是閻王選定的一只棋子，而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接著，我們繼續閱讀王芭的故事。王芭，是一位舞蹈家。出生舞蹈世家。爸爸媽媽都是著名的舞蹈家。或許是因為遺傳，或許是因為環境，王芭自小就嶄露才華。他的舞，特別憾動人心，讓人如癡如醉。每一隻舞，都彷彿注入一段特別的人生。每個看完他舞蹈的人，都無法忘懷那一刻的感動。難能可貴的是，他謙虛為懷，待人寬厚。1930年，他應邀前往巴黎去表演，不料飛機失事，從此，一代舞蹈家，殞落。

　　想不到這樣一個才華橫溢之人，還是短命。常聽人說，命中注定。難道人的一生，真的都只能跟著閻王筆下的情節走？不能反抗嗎？不能修正嗎？沒有例外嗎？忽然想起了凡四訓的故事。或許，這些已走入歷史的人物，無法再為他們的人生做修正，但是，還未走入歷史的我們，難道也無力回天嗎？了凡四訓告訴我們不要迷信，相信造善業，運會跟著轉。這本生死簿是記載清朝到民國的這些人，如果我快速往後翻，會不會可以看到現在還活著的人的結局？如果先看了，會不會洩漏天機？不管了，既然此書與我有緣，翻翻看，亦無妨。

　　於是，我把這想法跟女兒講，「我們來跳過一些人試試看！」女兒馬上說：「好。」於是，我們開始想直接往後翻頁，不料，不管怎麼翻，它就是不動。真是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