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溫度,志成剛才感到稍涼的襯衫現在彷彿一層塑膠黏著全身,才離開辦公室坐著高速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不到十分鐘而已,暑氣已從皮膚表層滲透傳到內心裡,呼吸有點急促地喘了起來,真的只是氣候的關係,抑是與待會要去見的人有關? 他鑽進車裡,迫不及待地打開冷氣,放下手煞車,發動引擎後將車開出二十六層氣派玻璃帷幕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方向,卻是與回家的路相反的。
撥了通電話回家給他的老婆-芳慈,鈴聲響很久,志成納悶地想,她應該在家裡的呀?怎麼響那麼久卻沒人接,正想掛掉晚點再撥時,電話被接起來了。
「喂,老婆,你在忙嗎?」芳慈急促地跑過來接聽,果然未開口即傳來喘氣聲。
「志成啊!沒啦,沒什麼事,剛才幫小豪洗澡,沒聽到電話鈴聲,你等很久了喔?」
「沒關係的,小豪有乖嗎?呵呵…妳煮好晚飯了嗎?」
「喔,他呀,玩水玩得開心呢!晚飯我弄好了呀,你不回來吃飯嗎?」芳慈的口氣從高昂忽而低落,她是聰明的,志成還沒開口往下說,就知道他打電話回家的目的,一定又是不回來吃飯了。
「是啊,老婆對不起喔,現在才跟你說,老總臨時交待要我去機場接一個外國客人,接著請他吃晚飯,哎呀,我真想吃你煮的菜呢。嗯,我想你和豪豪可別吃太乾淨啊,說不定回到家我會想當宵夜吃呢。」
「呵…好啦,我會留菜給你的,你開車小心點喔,晚上視線不好,注意安全別讓我擔心。」她的語氣瞬間變得甜蜜溫柔。
「好的,我的好老婆,為了妳和兒子我會注意的。」 志成掛了電話,嘴角微微揚起,是滿足有著賢淑的太太、可愛的三歲兒子,還是驕傲於自己高竿毫無破綻的說謊技術?大概兩者都是吧!車子並未開上高速公路,目的地更非桃園中正機場,不到二十分鐘車程,轉眼已經到了約定見面的地點了。 站在Star Bucks店門前的一位女郎,揚起雪白臂膀對志成招手,一身火紅性感的小連身洋裝,玲瓏凹凸有緻的身材,一頭黑又直的長髮披散在兩肩,更襯托出嫩白的臉頰。唷呼…志成已被車裡冷氣吹的涼爽的身體,瞬間像掉入火警現場般熱了起來,這女人可是精心打扮過了呢。 他將車子靠過去,紅衣女郎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鑽進車子裡,窄小的空間裡一下子充滿Gucci Envy熟悉的香味,雖說是淡香水,從鼻子竄入腦裡時仍不免令人想入非非。
「你怎麼那麼慢啦,我等好久了耶,哼!等等要罰你。」紅衣女郎嘟起鮮紅欲滴的嘴唇,雖是埋怨的口氣聲音卻是嬌細的,眼角上揚的鳳眼瞇起來像彎月,斜著瞪了志成一眼。
「寶貝,一下班我就趕過來了,跟你約好我哪裡敢怠慢,妳冤枉我囉。」志成伸手過去撫摸紅衣女郎的臉頰,雖不是十八、十九歲年輕小女生的年齡,但這不滿二十五歲的女人皮膚保養的可真好呢,光滑細緻像嬰兒般嫩呢。
「哦…是嗎?那是我太早出門囉,唉,沒辦法嘛,二、三天才能見你一次面,人家可急的呢!」「今天去哪裡呀?可別去上次那間,裡面霉味可真重,隔音又差的,害人家怪不舒服、不自在的…」
「是、是,今晚我帶你去全台北最有名的那間,在林森北路上,妳可別生氣唷。」志成把車掉頭往林森北路開去,兩隻眼睛斜著看著她,瞇瞇地像要阻止火光噴出的樣子,手還不安份地在女郎露出的大腿上來回撫順著。
「寶貝,妳今晚可真美、真撩人,下午聽妳電話中聲音,讓我從煩人的工作裡掉入萬丈深淵,身體起反應都不聽使喚了。」
「是嗎?都不乖唷,只聽到我聲音就不安份啦,我想三天沒看到你了,想死你了,要找你出來可真不容易,幹嘛都回家吃飯啦,光我一個就讓你夠飽了。」女郎瞇著像要出水的雙眼,一隻手還挑逗地伸去撥弄志成的胸膛,騷擾著。 車子在忠孝東路繁華路上往林森北路轉進,閃亮耀眼的各色霓虹燈光反映在志成黑色轎車外,流螢似地飛快變化,華燈初上的夜台北,暗地裡充斥許多不甘寂寞度過、蠢蠢欲動的情慾男女,不在乎天長地久,只願曾經擁有。 紅衣女郎是曉涵,志成在二個月前隨同事傑林到Pub夜店開眼界時認識的,那晚傑林招蜂引蝶似地待在眾美女堆裡,把他冷落在吧台看著調酒師忙得不可開交。
無聊中眼角餘光瞥見隔兩個位置處坐著一位女孩,說是女孩,因為那天曉涵穿著一件白色T恤,胸前印有「你在看我嗎?我也正看著你」字樣,合身地紮進襯托她窈窕身材的緊緊牛仔褲,素著一張臉只淡施胭脂在豐厚的嘴唇上,當志成轉過頭去想更仔細打量曉涵時,預期性地與她目光交接,短暫地幾秒裡,志成心裡像被電光火石猛烈撞擊般地又熱又驚。 志成與曉涵結識的夜裡交談中才知道,她是與朋友來找人的,人沒找到,朋友卻又忙著認識新朋友,於是跟志成相同的情況只能待在吧台聽著轟人的音樂無趣囉。想不到兩個坐冷板凳的人會那麼有話聊,才發現曉涵與芳慈是同年且念同一所名高中女校呢,也發現曉涵笑起來彎彎地鳳眼似乎電的志成有點暈了,是酒或是曉函的雙眼造成的呢? -------------------------------------------------------------------- 溫暖的陽光柔柔地灑進陽台,透過落地紗窗,映在客廳乾淨光亮的白色磁磚上,芳慈深呼吸做幾下伸展體操,每天早上差不多一般的流程,做早餐、喚醒志成讓他吃飽出門上班,自己再把小豪送到幼兒園,回到家裡休息一下就開始一天的家事。 芳慈自從嫁給志成後就是全職家庭主婦,基本上她也沒辦法出去工作,大學一畢業就和熱戀的志成有了小豪,雖然正值青春年華即必須學習當太太、媽媽的角色,不能像一般大學畢業生規劃職業生涯、愛情歸宿,享受單身貴族多采多姿生活方式,但她不後悔反而樂在其中,因為她感受志成是很愛她、尊重她的,結婚三年多她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婚姻生活裡。 拿著昨天換下的髒衣服一件件放進洗衣機時,芳慈習慣檢查志成的上衣及褲子的口袋,這只是避免把志成放在口袋中的重要名片或紙條等東西洗爛了的一種習慣。忽然一股淡淡似有又無的香味飄進她的鼻子裡,是志成的襯衫。 「奇怪,這味道好熟悉,之前也曾有過幾次,志成都說是陪老總帶客人去酒店沾回來的,但昨晚志成說他一人是去接外國客人的,沒有去酒店,怎麼也有這香水味?」芳慈邊想邊自言自語猜測。 「如果是去酒店沾回來的,我想也不應該每次都同樣的小姐坐檯吧?」「這味道真熟悉…彷彿在哪裡聞過,不是在志成的襯衫上…」 女人果然是敏感的,即使是沉浸在幸福當中似乎無危機意識的小女人,偶爾仍能因「非常態事件」引發潛在警覺感的,尤其芳慈一向聰穎伶俐,行為舉止很沉穩,沒有把這樣的天賦能力發揮在工作上真是可惜,但她很滿足於與志成、兒子小豪的三人世界,並且打算再懷一個小寶寶明年可以抱呢。 「如果直接問志成也不好,這種事…他或許會說我不信任他,那…再看看吧?」芳慈打算靜觀其變,她瞭解,有些事情若太追根究底,反而會造成無法收拾的反效果。 ------------------------------------------------------------------------- 十坪大的小套房,對一個單身女郎來說,剛好吧。昏暗的燈光下,曉涵席地而坐靠著茶几,手裡握著剩三分之一高酒液的酒杯,紅的晶瑩剔透的酒色在燈光下顯得份外醒目,小空間裡迴盪那英「心酸的浪漫」悽楚的歌聲,半醉半醒,腦子裡混亂雜沓交織錯亂許多無頭緒的思潮。 「曉涵啊,妳要堅持下去呀,決定好的事情就放手一博吧,妳不能半途放棄的。」她在對自己說話,微瞇的鳳眼沒有放電的性感,卻似對著酒杯怒目相視,銳利地彷彿要穿透酒杯竄出火花一樣,看似天使般美麗無邪的臉龐,內心似乎深藏許多不為人知的憤恨。 也難怪她心裡有恨,曉涵的成長過程並不快樂,自小即長得可愛討人喜歡的她,卻不得父親的疼愛。父親只是一個回家找母親吵架的「人」,說是回家,因為他在外面還有一個家,會回來只是逼母親簽字的,算還有點良心的是該給的生活費不會斷,因此沒有謀生能力的母親只會每天以淚洗面,嚴重的憂鬱症讓她連照顧曉涵的生活起居都提不起精神,曉涵從唸書懂事以來即獨立照顧自己,甚至於照顧母親。 當學生的曉涵從國小到高中一直很得老師喜愛,因為外型因素再加上她不像一般小女生很愛說話,靜的讓同學當她是冰山美人,雖說如此,她卻也常主動照顧班上需要幫助的女同學,人緣算極佳。一直到了高中畢業,因為母親嚴重的憂慮症,跳樓自殺過世了,曉涵沒有心情去考大學,憑著聰穎的頭腦出色的外表,倒也能在貿易公司覓得秘書的職位,待遇豐厚。 「您撥的電話未開機,現在進入語音信箱…」曉涵拿起手機撥了志成的號碼,傳來語音回答。 「志成,又關機喔?人家好想你,晚上連通電話都沒有,昨天我們才見面你就忘的一乾二淨啦?壞人…聽到留言趕快給我回電唷。」曉涵撇了撇嘴角,冷笑著。這樣嬌滴滴的聲調、撒嬌的語氣並非平常公司同事熟悉的曉涵,非比尋常的改變是因為愛情嗎?與志成的不倫之戀讓曉涵徹底改變嗎? ------------------------------------------------------------------------- 2004.9 舊作 Pa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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